《春面不寒杨柳风》山杳野赋

6、宋郎君

　　皇宫青砖道上，老有伺候妃子的丫鬟小厮跑来跑去，急急慌慌，一不小心便冲撞了赵公公。

　　婢女抬眼一瞧，慌忙行礼致意：“啊……赵，赵公公，奴婢该死，冲撞了公公。”赵雷今儿倒不急着去复命，挥挥衣袖，随口多问了句：“急急忙忙没个样子，这要是冲撞了哪位贵人，可如何是好啊，小翠，多学学你掖庭的姐姐。”名唤小翠的丫鬟忙应了声，便又听得这赵公公叹了声，“承乾宫那位，又闹了？”小翠一脸无措的点了点头。赵雷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便离开。

　　这承乾宫的，宫里那可谓无人不知啊。几月中每每都要闹那么几回。仗着永宁帝的宠爱，又出身贵门，父亲权高位重，更是肆无忌惮，连娘娘都不放在眼里。那骄纵蛮横的，实在是不好相与。

　　殿内龙涎香燃着，袅袅升起轻烟。一阵脚步声从屏风后传来，那人将正批的奏折一手甩在桌上，抬眼便瞧见了赵公公。

　　“陛下。”

　　永宁帝瞧见他，心里的烦躁才消了些。甩袖扶着额头，嗓音略显沙哑：“何事啊赵雷。”

　　赵雷老脸笑开了花：“陛下与燕老将军所想，如出一辙啊！”

　　皇上派他私下里去问燕戚恺的意思，燕老也明确了心思，他在陛下身边伺候了这么久，最知道他如何宝贝永宁公主了。这门亲事，便是他挑的最为满意，也最配得上的了。

　　他林靖澈的女儿，定要这永宁最好的。

　　“算他这家伙识相，让钦天监选日子去吧，慢慢来，定要周全，不许出一丝纰漏。”

　　赵雷喜得牙都合不上，连忙领命。

　　赵府内丝竹管乐声不停，各府小姐聚在一团，打扮得花枝招展，不知道得还以为是她们自个选亲呢。

　　院中一处花亭内，几家衣着华贵的小姐正讨论的火热。

　　一位瞧着年龄娇小的女子正捧着脸，痴痴望着一男子身影，许久才开口：“啊，世上怎么可以有这么俊俏的儿郎呢？”

　　她身旁的紫衣姑娘瞧着长相妖艳，话语也更尖酸刻薄：“怎么，就你，还敢肖想人家？我都比你有可能。我看呐，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家世不够显赫，本就是她心里的尖刺，偏偏这人还拆穿自己的心思。李潇潇当即便不爽了，调侃道：“难不成人家能看上你？别……”话还没说完，紫衣女子扬扬眉，轻笑了声，站起身傲傲开口：“你瞧着便是！”说着就朝那身影快步走去。

　　其他几位纯属看戏，也都没拦，徒留李潇潇不爽。

　　这边，林惊蛰随赵棠依上了小阁二楼，发现这儿倒是能看到底下全景。还不吵，她刚好喜欢清静之地。便寻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随意瞥了楼下一眼，众多宾客之中，便瞧见了一走的飞快的女子，朝着一位男子奔去。

　　那男子身影瞧着…有些眼熟。

　　“在瞧什么,这么出神？”赵棠依随她目光望去，淡笑着，了然道：“倒是没想到，你竟也喜欢这宋郎君。”

　　林惊蛰收回眼，微皱着眉：“宋郎君？哪家宋郎君？”赵棠依挽袖喝着茶，低眉道：“相国之子，宋祈年啊。”

　　楼下众人也瞧见了这位显眼的美艳女子，有的正欲上前搭话，待看清她朝着去的方向，却又断了念想。

　　宋祈年正靠在池边一处小亭，悠闲看着书，一身墨黑锦袍玉带，在众宾间鹤立鸡群。周奇以为主子没注意到，便轻声提醒：“主子？要不，我去轰走？”宋祈年微抬了眼，又看回书上，语调随意：“不用。”

　　这亭子背靠花池，建在角落的竹林旁，算是和主院隔开了。可还躲不了每次都有的烦事。

　　周奇瞧见主子起身离开，忙跟了上去。他还以为这次他主子真的要应付呢，白做了番心理准备。

　　林惊蛰二人正在去主院的路上，赵棠依便被赵府夫人唤去，应是准备选亲了。便自个和柳枝春芽先去前院等着。她在花间过道走着，忽而有感望向墙头，便瞧见了一抹身影立于上面，也正望着她。

　　快入夏了，赵府院内的花草绿林也更显深郁，空气也有些燥热，却都不抵他发间的那抹血红热烈。他们隔的并不远，可以清晰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那双眼迷离又多情，真是蛊惑。林惊蛰别过眼，权当没看见就离开。

　　他瞧着幽蓝身影弱柳扶风般昙花一现，唇角扬起笑，轻轻飞身跃下墙头。“不走了，看完这出戏，想来也是有趣的。”

　　周奇挠头。

　　赵府前院，各府夫人带着自家有意的儿子正向赵夫人嘘寒问暖，好不热闹。借着这次，各怀心思的叫适龄女儿多露露脸。

　　荷府在众世家里除了赵家，便是最大的。这荷府夫人也很是精明，提议着：“赵夫人，今儿不如叫小辈们自个去处，咱们几家夫人也好唠唠嗑。年轻一辈咱也是掺合不进去了。”

　　赵夫人瞧着甚是和蔼，对各位心思也了然，笑道：“便叫他们到后院自个玩去吧。”唤了管家去传话，便和夫人们聊作一团了。

　　后院就有些不好了。赵家三小姐去找宋公子表明心意灰头土脸的回来，这事儿大家伙都笑着呢。

　　李潇潇和姐妹们嬉笑着，瞧见了她，当即便假装好心道：“这是怎得了三小姐，可是被拒了？呀，那这可真是个事儿呢。”

　　赵棠琳好面子，根本没给人说是自己没找着人，便冷哼了声，忿忿坐下，不去搭理别人的冷嘲热讽。连饮了一杯茶，便觉着有一目光盯着自己，追看过去，竟是位生得亭亭玉立的小姐。正好心里火气没地方撒呢，便摔过去茶具，傲气开口：“怎么，荷蓉裳，你想说什么？”

　　“妹妹误会了，蓉裳无甚想言。”女子声音柔和，听着让人不觉平静下来。

　　林惊蛰坐在二楼独间，听着外面的动静。里间的门忽而被人推开。抬眼便见墨黑锦袍。

　　“宋祈年？你来作何，我与你，并无交情吧？”

　　来人在她对面坐下，先是瞧了瞧柳枝春芽，视线才移到她脸上，语调轻挑：“永宁公主，对我倒是有莫名的敌意。”

　　她自认为各种心思都隐藏的极好，可他这人，像是一眼便能瞧见她的心思。

　　见她防备的打量了自己一会，才开口：“还请勿要误会，我并非同京中众女般对你有心思。”

　　独间内点着盏花烛，鼻边还有不知名的熏香，都让他莫名有些不适应，他知道永宁公主不单纯，却没想到心思这么沈。只勾了勾唇，笑道：“是么，那便再好不过。”

　　后院，赵棠依将将脱开身便又被一群富家子弟缠上了。好不容易弄过去，却又见到一副震惊的场景。

　　她的密友，尊贵的永宁公主，在里间，还和宋祈年在一处。

　　待她缓了缓，才坐下悄声问：“汝汝，我知晓你喜欢宋郎君，但也不必……这般吧……”看了看两人，故作大声的咳了咳：“这叫人看到，对咱们女子的名誉总归有些不好。”

　　林惊蛰在她话说一半就有些懵了，皱眉看了看他。

　　宋祈年睨了二人一眼，玩味的轻笑了声，手在桌上来回点着，很是悠闲的样子：“不同京中众女般对我有心思？”

　　里间气氛霎时冷了下来。林惊蛰顿时就不想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