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衾君》轻纱的画舫

11、赎身

　　闻言石柏君怔住一夕，垂首一笑道：“暂且都不听，在下今晚看完姑娘的表演后实在让人奉为至宝，不知姑娘可想赎身？”
　　这话江堇在青楼生涯里听到过数不胜数，然则无人像他一般，诚意满满，句句尊重。她也没有特别的意外，平复下来后又是极度的清醒。
　　好似半晌，江堇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音节些许颤抖地说：“公子莫说笑，堇娘何德何能……”说话间她自身都没发觉眼泪无声地落下，砸向地面，“得公子之喜，实堇娘之幸，恕堇娘不能答应……”
　　其实一开始听到此番言语时江堇当然欣喜若狂，溢于表面，她虽是布衣之女，倘若不是因为战乱她也不会刹那成为孤儿。也就不会半路被官兵掳走，被迫成妓。经过了一段痛不欲生的经历后，江堇才极其幸运地遇见了珍妈妈，自此她有了容身之所，有了傍身之技。起初来自男子的承诺，江堇仿佛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稻草，她拼命往上爬却发现那根稻草短的不可思议，下沉才知晓，这湖水竟是那般深不可测。周而复始，她已经放弃了求生的欲望，变得毫无生机，枯井无波。
　　“莫泣，莫泣！我不是要纳你为妾什么的，我是真心觉得你的曲艺精湛，完全可以由此谋生。”泪水的出现打的石柏君极度手足无措，如坐针毡，伸手出去又犹豫地收回。“而且，更自在一些的生活大概更适合你，我会给足你起初立足的银子的。”
　　突如其来的泪水让石柏君猝不及防，他以为她觉得自己要纳她感到委屈所以才哭。
　　“女子谋生，难于登天。”江堇在决堤的眼泪中清醒了头脑，再也控制不住泪珠夺出眼眶，她痛彻心扉地捂住自己的脖子，在这一刻不管不顾地瞪着石柏君，“公子是想用几锭银子换奴的命吗？离了这里，奴还能去哪！奴有手艺，可以在此得过且过，苟且偷生，这里是泥潭也是最后的水源！”
　　石柏君被一番话震惊地溃不成军，几次抬头又羞愧难当的垂回去。
　　他没想到她居然如此愤怒。
　　“是堇娘僭越了，请公子恕罪。”江堇用最快速度收拾好心情，藏起所有的眼泪，褪去外衣，恭敬地跪趴在地上听候发落。
　　“是我想当然了……”石柏君从心头涌起无尽的挫败感，单膝跪地为江堇再穿上外袍，“江堇姑娘，在下的这些话是有天真的想法在里面的，可这些也是在下的肺腑之言。我是个半吊子的诗人，常常异想天开，有点不切实际。但我的话语里没有任何一个字眼含有侮辱你的存在。实不相瞒，这是我们第三次会面，也是唯一正式的见面。不管哪次，你都用你的嗓音以及你的才能惊艳到了在下。”
　　“在三日前的游湖上，我因为听到了你的曲音才阴差阳错来到了温香楼，看你的表演。这些天的所见所闻我都有细细思索，以江堇姑娘你的才华，可以过的更随心一些，所以我才冲动的惊扰了你，也希望你可以好好的想一想，一颗明珠不该被蒙尘。我认为你应该不会甘愿居身与后院为妾，毕竟你是那么的才华横溢，这不是你的宿命。”
　　江堇被他强硬地扶起，坐回位置上，话毕她也只笑笑，用沉默应对。
　　石柏君看着这个笑心里很难受，不死心的继续说：“我有相熟的乐坊东家，如果你愿意考虑，这会是个不错的出路。”
　　江堇就像是听到了一段笑话，她已经不想再听他的天马行空了，“公子可曾想过奴是个□□？赎身后除了做通房当妾外可没有另外的出路了。还是说，公子你其实想赎我做通房？公子不用拐弯抹角说那些的，奴很听话，伺候男人的手段也是很精湛的呢。”
　　此言无疑是在石柏君的心上踩踏，废了他所有原先的所有幻想。
　　“江堇姑娘你不必这般自轻自贱的，我不认为□□如何，它就是份被世人看轻的营生罢咯。若你不嫌弃我，我愿娶你为妻，给你想要的出路。”石柏君面带惋惜，轻声细语地承诺道。
　　石柏君少年时只知读书写诗，待到榜上登报不理想的排名后顿感失落，随后便是无心再考，以卖字画，替人写信为旅途开销，再加上头上有位可堪大任的哥哥和在钱财上大方的母亲的支持他即更能无忧无虑地漫游江湖。安危方面他有哥哥给的护卫，自己又低调行事，尽往人迹罕见的地方停驻，也算顺风顺水，所以在有些方面他可以称得上是单纯的出奇。
　　这话可比江堇一辈子的重量都要沉重得多，她楞住，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