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缘》巫山及雨

2、白玉佩（壹）

　　她话音刚落下，园门便被推开了。
　　周璟夏刚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园中和园外一样，种满了芙蓉花，乱花渐欲迷人眼；园中摆着一个小几和几个凳子，一个穿着墨色衣服的英俊硬朗的男子和一个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女子坐在小几子前，面前摆着棋盘和几盏茶。
　　“朕来寻个人。”他沉声说。
　　那个墨衣男子看到他推门而入，扔了手中的棋子撑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汝便是周璟夏，周文帝？”那个女子开口问。
　　周璟夏这才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来，他才发现她长得极为好看——肤如凝脂，眉如点翠，唇红如丹。极为温柔标致的长相，眉间的朱砂痣却分外显眼，红得仿佛要滴下血来。
　　“是。汝乃何人，怎识得朕？”
　　那女子直接略过了他的问题，说：“让我来猜猜，你寻的那个人，是不是七年前为了保护你而死了的……侍卫？”
　　周璟夏心下一惊，面上却丝毫没有显露出来，“汝到底是何人？”
　　“啊，正式认识一下，”她走到他面前，直直地与他对视，“吾唤曲恨绵，世人口中的孟婆。”
　　“既是孟婆，朕乃问你——他在何处？”
　　“他？”曲恨绵笑着反问。
　　周璟夏握紧了拳，“就是恪臣，那个为了救我死了的…侍卫。”
　　“七年过去了，他自然是去入轮回了。”曲恨绵转过身，悠悠坐下。
　　周璟夏闻言就准备出去，曲恨绵出声拦住了他，“且慢。”
　　“你和他差了七年，且天地之大，你怎么敢确保你和他投胎一处？”
　　周璟夏抿着唇，半晌，说出了那句他在人间活了二十五年从未说出过的话，“求你，帮帮我。”
　　他不称“朕”，他说“我”。
　　“当然可以，可是，我总不能我总不能白帮吧——你拿什么换？”
　　周璟夏在身上摸了半天，只摸出一把精致的匕首来。
　　“我刚进来时，你们用奇怪的目光打量我，也都觉得，我身为一代帝王，衣着未免太简朴了一些，对吧。”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明黄的内袍。其实他的随葬品和死时的穿着都很奢华，但奈何桥的路长得似乎没有尽头，那些繁琐的衣冠饰物，他嫌太重太麻烦，在路上尽数褪去丢了，让桥下那些鬼魂捡了去。他拿出仅剩的那把匕首，递给曲恨绵，“这把匕首，装饰华丽，价值连城，且削铁如泥。”
　　“我不要这个。”曲恨绵不屑一顾。
　　“那我……没有东西可以和你换了。”周璟夏无力地垂下手。
　　“谁说的？”曲恨绵忽然凑到他眼前，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双眼看，“这双眼睛真好看，里面有成熟又有天真，有勇敢也有怯懦，有清明又有混浊……什么矛盾在你眼里都清晰可见呢。挖出来给我玩玩，如何？”
　　“噗嗤。”一直静静看着不说话的沈知渡突然开口笑了一声，“曲恨绵，本殿闭关这几年，你倒是一点未变。”
　　曲恨绵不置可否。
　　周璟夏举起匕首，没有丝毫犹豫，竟是准备将双眼生生挖出来。
　　“慢着，我可不是这般粗鲁的人。”曲恨绵伸出一只手来覆在他眼上。他很高，曲恨绵站在凳子上才摸得到他。
　　再睁开眼时，周璟夏只感觉周围一片黑暗，竟是已看不到了任何东西。
　　“下辈子投胎做个快活王爷，如何？”黑暗中，那清澈又带着股娇媚的女声幽幽响起，不等周璟夏出声，她又笑着自答道，“不对，你瞎了眼，也只能做个废物王爷了。”
　　“来。”她将一碗温热的汤放在他手中，“喝了这碗孟婆汤，忘却前世缘。来世不论结果如何，你们会再遇。”
　　那声音带着蛊惑，周璟夏迫不及待端起碗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