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PI tomorro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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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失踪了。
他的弟子田中英光急匆匆地给他打来电话，是在太宰治失踪的第二天早上。
“非常抱歉，当时太宰先生的精神状况就有些不太对，我当时没有拦住他——”田中英光的声音已充满懊恼和自责，他不由想着，如果那个时候拉住了太宰先生，会怎么样呢？
“……我知道了，田中君。”站在电话见另一头的织田作之助也不太好受，胃在下沉，沉默许久才给出了回应。
电话两头的人都没有多少心情继续说话，只得草草了事，继续搜寻的工作。
田中英光还正值少年，心里存在些不切实际的期许，他相信太宰先生只可能是神出鬼没地去了另一个地方，人还好好的。
但织田作之助知道——
一定找不到了。
————大概是永别了。
在他挂完电话不久，江户川乱步走到了他身边，成熟又包容的祖母绿眼睛注视着织田作之助，“织田，还没有结束……”
“江户川先生也会这么温柔地安慰人吗？”织田作之助没有露出笑容，或者说想要笑，却发现根本笑不出来。
江户川乱步叹了一口气，拿着清酒的瓶子的手晃了晃。
“……我确实不怎么会安慰人，那么你想听听真话吗？”江户川乱步，用那种锐利的眼神看着他——那种近乎无情的，残酷的，不容丝毫情面的，探究真相的眼神——那位侦探在认真地征求着他的意见。
“啊，真是相当的不甘心啊！”被那样的眼神看着，心情似乎也变得平静下来，织田作之助下意识地开口，“能告诉我吗？江户川乱步先生。”
江户川乱步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说起了另一件事。
“有个男人曾经告诉我，"The past is not the past, it's not even the past."，他在某种意义上几乎摧毁了我当时的世界，他给予了我一道无解谜题。”江户川乱步这么说着，轻笑一声，清酒和玻璃将阳光折射。
“事实上，时至今日，我依旧不能解决那个难题。他以自己的过去为谜题，把问题抛给了我。直到现在，他在过去给予我的那关于过去的问题仍然在延续。”
江户川乱步的嘴角微微上扬，大概是因为想起了那个给他带来困扰的男人，随即正色，对着织田作之助说道：
“关于那位公务员先生，我有同样的感觉。这是一个从过去抛来的谜题。”
侦探的脑海里不断进行着推演。
“他们在形式和命题上应该是相同的……如果说那个男人给我的问题是「蛇与绵羊」，那么那位公务员先生留下来的，恐怕是……”
还没等他说完，电话铃突然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江户川乱步有些诧异地打开手机，触及到来电人士的姓名，嘴抿了一下。
“抱歉，我先离开一下。”他神色变得微妙，表达歉意之后转身就走。阴影中，他的声音并不真切。
“喂？……你还是这么单刀直入。”似乎被电话那头的人噎了一下，江户川又听到了什么变得激动起来，“等等，你怎么！……”
意识到失言，他的声音立刻又弱了下去。
“你叫我别这么做？”仿佛被对方激怒，他的语气再一次尖锐起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似乎很长一段，江户川乱步半天没有反应，再度开口时也没有了刚才的高亢。
“……我知道了，但……我还得再考虑一下。好，就这样，先挂了。”
再度走回来时，江户川乱步脸上阴云密布，华丽的祖母绿蒙了尘，显然心情算不上太好。
织田作之助静静地等候着侦探重整思绪，构建语言。
没过一会儿，江户川乱步再次开口了，话语言简意骇，“我不建议你继续追查下去，织田。”
织田作之助沉默不语。
江户川努力地搜刮着语言，“吞没他的东西会缠上你，我不能涉及此处，言尽于此……希望，你能重新想想。”
说完这句话，江户川乱步轻飘飘地剜了一眼织田作之助，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说什么，就这么离开了。
“「他、会、来、但、远、离、所、爱、之、人、再、追、查」”
待江户川乱步离开后，织田作之助若有所思地复述了一遍方才侦探留下的唇语，沉思了片刻，也离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织田作之助一直都在等待，同时也在思考。
等待那个人的死讯。
思考他接下来应该走的路。
他别的地方什么都没去，没有去找，没有去寻。
他走到海边的坟墓，那盛开的樱花树下，那是他们之中的三人————檀一雄和中原中也、坂口安吾的坟墓所在之处。
这么说，或许有些勉强。
毕竟他们都是战死的，其中的有些人尸骨无存，只是衣冠冢罢了。
这棵樱花树倒是有些特别。比如即使是在炎热的夏季，它的樱花也依旧没有凋谢。
逐渐，它也慢慢变成一种横滨有名的怪谈。
比如这樱花树下有鬼魂盘踞啦！比如这樱花树是神明的领土啦，再比如这棵樱花树的领域是一个时空停止的领域啦……
这些全部都是幸介跟他说的，织田作之助当时还听得一愣一愣的，听这描述，根本没有想到竟然会是海边的墓地。
织田作之助靠在墓碑上，漫无目的地看向天空，手上还拿着他新出版的一本小说，像是在与什么人对话似的
“呐，安吾。你这么聪明的话，一定会知道太宰离开横滨去别处自杀的理由吧！”
叹了口气。
“有时候我总觉得你们瞒了我什么。那应该不是错觉吧？”
没有回答。
当然不可能有回答。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我似乎是被抛下的那个人，结果这个预感成真了啊。”
织田作之助难得地叨叨絮絮，在一片墓地里，对着已逝的友人。
“无论我怎么问，你们都不打算告诉我。”
“我知道是你和太宰想要保护我，但是你们完全把我排除在外了啊。这不是我想要的，安吾。”
“谁都可以说？却偏偏把我排除在外，太宰，明明我也可以成为你的依靠啊……”
“真是太孩子气了。太宰，你是想成为英雄吗？好歹回头看一下吧，在你的身后还有那么多在意你的人啊。”
“完全不明白啊……”
被完全的抛下了啊。
“织田先生！”找到他的是他的弟子，中岛敦。那是个善良而坚定的孩子。
“敦。怎么了？”织田作之助站起来，离开那棵樱花树下，走向中岛敦。
啊，总感觉，那个人看起来很悲伤，中岛敦想到。
“因为大家许久都没有看见织田先生，有些着急了，所以我出来找。”
“费心了。”
太宰治的尸体在大约一周后被找到了。
织田作之助没有去看。
葬礼倒是意外地举行在一个明媚的晴天，而不是阴雨天，很奇怪。
参与他葬礼的人不多，也不少。大多都是异能特务科的人，太宰治或许是他们的同事，前辈或者后辈。
在人群之中有一位穿着着红色和服的男子，神情哀伤而沉痛，真切不似作伪，织田作之助没忍住把目光投向对方，尽管不知原因，但，他直觉认为那个人和太宰治之间应该有着某种深切的联系。
犹豫了一下，织田作之助打算向那边走去。
正在这时————
一个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今晚说不定会有斜阳出现。”
向他搭话的是太宰治的上司，种田长官，织田作之助曾有幸见过对方几次。
“啊，您好？”
织田作之助不太确定对方的来意。
“不必客气。”
沉默了一会儿，种田长官接着说道：“太宰治这孩子是我看着他长大的，是你们的出现，让他的眼神中逐渐有光。当然……”
当然，也正是我们的存在，让他眼里的光一点一点消逝。
织田作之助在内心里慢慢把这句话补全。
等到他们说完，织田作之助再回头看去，那个身着着浴衣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糟糕，错过了吗？
几日后。
漩涡咖啡厅。
织田作之助被约好与编辑见面。
主要是织田作之助太能咕咕咕了，但是他文笔又好，也很受大众推崇。每次都需要自家编辑上门来催。
其实这比他们日常约定的时间提前了几天，可能是因为侦探社的大家看他整天闷不作声，希望织田作能够通过写作这件事来转换一下心情。
“那个——”
织田作之助应声抬起头看向对方
“织田先生，姑且询问一下，您的下一部作品是什么样的题材呢？”编辑看了一眼这个红发的男人，认真地询问道。
“大概是一个无能为力的男人，见证着自己的朋友一一死去的故事吧。”
织田作之助看向别处，沉吟道。
“啊？”编辑张大了嘴巴，露出了些许好奇，“这似乎是个很悲伤的故事，而且与织田君以往的写作风格似乎有些相悖呢。”
“是啊。”
他没有做更多的解释。
只是想写出来罢了。
如果可以的话，是不是可以理解那个孩子了呢？
这么想着，织田作之助，终于做出了决定。
地点：漩涡咖啡厅
时间：未知明日
某人悠闲地坐在咖啡桌前，手边摆放着什么。
“是你……”织田作之助认出了对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暂且先将你的疑问抛诸脑后，让我们开始吧。”
那个人笑了笑，将手旁的东西递给了他，“欢迎。”
明天将是新的一天，崭新的一天，完全不同的一天。织田作之助，这么想着，义无反顾地迈向了“明日”。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PI tomorro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