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延迟入宫 ...
-
护羌校尉邓训于永元四年（西元92年）陰曆十月在西域病故，灵柩由部属护送回京城，使得他的次女邓绥必须守孝，不能按照原定计划在腊月入宫待选。这实在是少年皇帝刘肇始料未及之事。刘肇难免大失所望！
本来，刘肇拟定在腊月选妃，为的就是要纳邓绥入后宫，别的世家女子皆是陪衬而已。孰料，女主角没来，女配角倒全都来了！刘肇不禁暗叹未能如愿，却也觉得聊胜于无，就选出了三十名女子，一概封为后宫妃嫔之中最低阶的采女，然后给采女们抽签，让她们按照抽到的号码顺序，来轮流陪他共渡良宵。
其实，刘肇本身尚未发育完成，还不能真正占有妃嫔们，但他处于对女性最好奇的阶段，夜夜探索不同的对象带给了他很多乐趣。他逐渐发现，这些皆为处女的妃嫔绝大多数都很害羞，唯有阴勗自称进宫前受过乳母指点，相当主动…
虚岁十三的阴勗来自于汉光武帝心爱的皇后阴丽华之父系家族，她的曾祖父阴识就是阴丽华的同父异母兄长。阴家很想要再出一位皇后，因此，阴勗的父亲阴纲用日字底下一个助字的勗（发音为绪）为她取名，用意就在于期望她成为天子的贤内助。
早在阴勗年幼时，阴纲就注意到了彼时的太子刘肇只比勗儿大一岁。那更提高了阴纲的信念，让他判断勗儿将有机会入宫，而把勗儿当作未来的后妃，特地在礼仪与书法方面予以培训...
按照常理，阴勗不该把父亲意欲攀亲的想法告诉皇帝，以免皇帝猜忌。然而，阴勗生性心直口快，竟然全盘托出了。所幸，刘肇并未从此提防阴纲。少年老成的刘肇能够理解，有心攀附皇室乃是人之常情，无须为此多疑。刘肇倒是有鉴于自己心机深沉，面对毫无城府的阴勗，总会感到格外轻鬆，就经常睡在阴勗身边，并晋封她为妃嫔最高等级的贵人。
过了一年左右，虚岁十五的刘肇固然还不到《黄帝内经》所谓男子二八一十六天葵至的年龄，但在生理方面大致算是成熟了，虚岁十四的阴勗则已在这一年之内来过初潮，两人就在某一夜互相给予了第一次。此后，阴勗越发眷恋刘肇，恨不得刘肇是个只属于自己一人的男人！阴勗浑然不知，刘肇除了后宫里有别的妃嫔以外，心目中还有另一名女子…
刘肇即使在与阴勗相处得最愉快的时刻，也不曾忘记过邓绥。或许这是因为，阴勗容貌逊于邓绥不止一筹。虽然阴勗眉眼长得尚可，但稍嫌过窄的脸型对比得鼻翼看来太宽，实在不如邓绥五官比例皆匀称。此外，阴勗身材瘦小，也比不上体型颀长的邓绥。
男性在体型方面往往会有补偿心理，既然虚岁十五的刘肇个子只有汉朝度量衡的七尺三寸（后世公制的一米六八到一米六九之间），往后虽还会再长，却可预估只能再长少许，难怪他看女子身材，会偏爱邓绥那种长挑体态。纵然刘肇所见到的邓绥尚在发育期，只不过比同龄女孩都高，若与成年女子相比就不算超高了，但邓绥为上巳节所穿的及膝曲裾下一双小腿特显修长。尤其在刘肇看过了妃嫔们一概外弯的小腿之后，他更加怀念邓绥的直长美腿…
刘肇私下派人去打听邓绥的现况。结果，回禀的内容令刘肇大吃了一惊———邓绥居然和她的兄弟们一起，住在先父陵墓旁边的草庐内守孝！
原来，由于儒家的守丧规矩过于严苛，汉武帝以降的汉人天下尽管独尊儒术，却只要求体魄强健的孝子完全按照儒家礼法守孝，体力较差的孝子以及一般孝女则皆可酌情减免。然而，邓绥坚称父亲生前把绥儿当成男孩一样看待，决意恪守孝子必行的所有居丧准则。
换言之，邓绥不像一般孝女待在家守孝，而跟着兄弟们搬去先父陵墓旁边临时搭建的草棚，每夜睡在铺着稻草的地上，头枕土砖。还好邓绥天葵未至，不然，已有经期的女子要是这样受凉，必会生病！
结庐守孝的日子从绝食的头三天开始。到了第四天才可以早晚各吃一碗粥。满了百日才准吃固体的主食，另外喝清水，不许喝别的饮料。过了周年祭，才得以食用蔬菜、水果，但蔬菜仍不得加盐。
当丧期届满第二十五个月时，家属依礼举行名为大祥的祭祀。然后，孝子就能用酱醋来沾蔬菜吃了。邓绥的兄弟们都尝到了久违的酱醋滋味，只有邓绥照吃白水煮蔬菜，表示要多尽一段时日的孝心。
大祥之后两个月，亦即丧期的第二十七个月，即应举行禫祭。邓氏家族的亲属都到齐了。他们在禫祭典礼上见到了面黄如蜡、骨瘦如柴的邓绥，都不免触目惊心，差点没认出她来！
禫祭过后，就是除孝服的时候，亦即守孝期满了。儒家所谓守孝三年只是守到第三年，并非守满整整三年，实际长度是二十七个月。
于是，在禫祭之日当天下午，邓绥跟着兄弟们一同拆掉草庐，打道回府。邓府的仆婢们看到邓绥形销骨立的模样，个个目瞪口呆！邓绥极其疼愛的甥女娥儿也认不出邓绥了。娥儿已从婴儿长成了孩童，自有主张，难怪她拼命往外婆背后躲藏，不肯给二姨抱一抱。
邓绥的母亲阴氏则无比心疼，晚餐时频频夹菜给绥儿。饭后，阴氏又叫厨子煮鸡汤馄饨作宵夜，派遣丫鬟送去二小姐闺房，并且亲自过去盯着绥儿吃下去。
“妳瘦成這個樣子，讓娘看得太難過了！”陰氏忍不住嘀咕道。
“這是為人子女應盡的本份。”鄧綏慢條斯理回道：“哥哥、弟弟他們也同樣夜宿草棚、節制飲食。”
“妳是女孩子，不能跟他們比呀！”陰氏蹙眉批評道：“他們看樣子都還過得去，就妳一個变得走路輕飄飄的，像是風一吹就要倒了！男女有別，妳不能不服气。”
“孝子也有守孝守得垮下來的。”鄧綏反駁道：“據說，有時候舉孝廉，地方官員就專門推荐守孝期間餓得站不穩，需要靠人攙扶的孝子。”
“怎麽，妳固然身為女子，當不了官，可也想博個孝廉的名聲，是吧？”陰氏一語道破：“娘曉得，妳跟妳爹父女感情確實很好，但是妳孝順妳爹，在他生前做得已經很夠了，不必在他身後賣力表演給別人看哪！”
知女莫若母的阴氏说得一针见血，令邓绥无言以对。邓绥瘦得凹陷的脸颊顿时涨红了。她默默低下了头。
“好了！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從今以後，妳多補一補就是了。”陰氏眼看綏兒流露窘狀，不捨得不給綏兒台階下，就改口委婉說道：“妳這孩子呀，什麽都好，就是太會忍了！記得妳小時候，妳祖母給妳剪頭髮，不小心刺傷了妳的額頭；那要是換了別的小孩啊，必定哇哇大哭，而妳卻偏偏就忍得住！妳要知道，堅忍固然是一種美德，但是忍痛吃苦太過度了，則不免傷身。妳要記住，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这才真是孝之始也！”
“是！”鄧綏連忙柔順應道。
“对了！”陰氏忽然想起來問：“妳這兩三年挨餓受凍，好像都沒長高，是不是折騰得月經也沒來？”
“的確沒來過。”鄧綏承認。
“俗話說十四天葵至，而妳今年十五了，還沒有月信，恐怕是餓出毛病來了！”陰氏感嘆道：“瞧妳這付憔悴相，怎能入宮呢？前幾天，皇上還又派人來問了一次，問妳守孝已經滿了二十七個月，是否可以配合今年準備要舉辦的第二度选妃？看來，娘得託人稟奏皇上，妳守孝期間哭壞了身子，至少需要幾個月時間調養。如果第二度选妃辦在年底，或許還趕得上，不然恐怕又要再等下一次了。”
“那好啊！”鄧綏粲然微笑道：“越晚入宮越好，讓我多陪陪娘。”
“娘的孩子可多了，不差妳一個陪不陪。”陰氏故意啐道：“妳還是快把身子養好吧！免得娘為妳操心！”
邓绥点头，再度称是。她乖乖在母亲面前吃光了一大碗鸡汤馄饨。
从次日起，邓绥天天努力加餐饭。她做任何事都带点狠劲，守孝节食节得狠，多餐补身也补得狠。不出两个月，她皮包骨的身体就变得肌肤微丰，个子也窜过了母亲。
再过了不到三个月，邓绥的初潮就在立秋时节来临了。这时候，她已经长到了汉尺的七尺一寸（约为后世公制的一米六十四），个子相当醒目！身量超过汉尺七尺（约为后世公制的一米六一点七）以上的汉朝女子非常稀少，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们的时代尚无椅子，除了独处或与不拘礼的至亲之人相处时以外，凡是在外人面前席地而坐，都得跪坐，臀部常常压着小腿，难免压得腿骨发育不良，既长不长，又朝外拱弯。难怪她们的身材比例几乎全都是腰长而腿短，就连个子较高者腿也不长，只是腰身较长。唯有邓绥例外，腰长腿也长。
头脑灵活的邓绥小时候听过母亲和姐姐抱怨腿弯，就想出了矫正的办法。她从园丁捆紥茎枝来调整花木形状的手法取得了灵感，每晚睡前都拿棉布带子把自己两条小腿绑成并拢状态。恰好骨骼就是在睡眠时间成长，邓绥这样做，自然让小腿长得又直又长。
邓绥一直保持着绑住小腿睡觉的习惯，在守孝期间也不曾更改。若非守孝期间太缺乏营养，她很有可能会长得更高！
大多数女孩在初经来后，还能再长公制的五到八公分，但邓绥初经来得太晚，骨龄已到快结束长高的阶段，后来就只再多长了汉尺的一寸。汉尺的七尺二寸等于后世公制的一米六六到一米六七之间。以汉朝人的眼光来看，这简直好比二十一世纪一米七几的超级模特儿身材！
邓绥自知，凭着身高与姿色的优势，未来在宫中必会受到皇帝宠愛，却也会遭到妃嫔们嫉妒。因此，她决心要在入宫之前研究情势、拟定策略，以应付未来皇宫中各种挑战...
作者有话说第3章 延迟入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