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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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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似乎是不明白他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可怕，在他耳边叫着：“哥哥，哥哥！”
于是陈骄年就听到了来自十三年前那个声音。
“哥哥！哥哥！”
他看到记忆中的那个孩子朝他跑来，把一罐开了封的草莓牛奶拿到了他的面前。
“哥哥你看！我捡到了一瓶草莓牛奶！”
小孩也是这样肉肉的，脸上的弧度像雪媚娘。
他的两只手夸张地一合，大大的杏眼眯成了一个明媚甚至带着谄媚的弧度。
“超级好喝哦！哥哥你也喝一口！”
陈骄年的眼睛一下子就湿了。
他心里已经翻江倒海，可脸上还是一派平静。
他接过那盒草莓牛奶，把手机上早就被他自己解松了的坠子摘了下来。
连声音都是稳稳的。
“你爸爸哄你的，这个牌子的牛奶是工厂做的，而且前几年已经停产了，所以你这个一定过期了。”
他顿了一下，眼里露出点了然，又说：“是不是你从哪里捡来的？你爸爸不可能给你喝过期的牛奶，叔叔要没收。”
说着，他把那坠子给了小孩，把那瓶草莓牛奶打开倒了，防止被流浪者误食，空罐子放进垃圾桶里。
陈骄年：“你再不去尿尿就要湿裤子了。”
那孩子却不答他的话，兀自一蹦一跳朝他爸爸的那辆车跑去。
那车便发动，像一头巨兽一点点从阴影里移了出来。
等车身全部出来后，陈骄年愣了一下。
那是一辆劳斯莱斯古斯特，车身上的每一个反光都带着金钱的味道。
从闭着的车窗里他看不到什么，倒是那孩子突然开了点窗子朝他挥了挥手。
“哥哥，别看了，我不会尿裤子哒！”
陈骄年：“……”
陈骄年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这样家庭的孩子很少有不鬼灵精的。
估计就是小孩在车里无聊，出来走走，然后刚好看上了他的手机挂坠。
陈骄年有些想笑，可是根本笑不出来，只能拿出平时营业用的笑容朝那孩子挥了挥手。
“嗯，坐车时不能把手伸出来。”
那孩子便朝他扮鬼脸，还把那坠子拿着在车窗外晃给他看，随后又拿了一张纸片出来。
“哥哥，我爸爸刚刚让我跟你说，遇到困难要懂得求救，给你他的名片。”
陈骄年接过，看到上面写的“陆初阳”和一串电话号码，没有工作单位职务之类的。
陈骄年没怎么注意这名片，倒是想看看孩子的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还是说，自己已经落魄到连藏都不住了吗？连一个陌生人都看出他需要帮助。
这时，忽然一只手臂从里面伸了出来，把孩子的手拉回车里。
陈骄年看到了那只手。
那手好看到有些过分。
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腕上，丝白衬衫挽起的地方，有个刺青露了出来。
看到那个刺青，陈骄年瞳孔微缩。
那是……
北斗九星……
吗？
现代人只默认北斗七星，很少有人知道北斗九星。
其实在古代，人们认为北斗星座是有九颗星组成的。
洞明星和隐元星就藏在北斗七星的身后，只有有特殊能力的人才看得见。
这个版本的故事是他自小就听他妈妈讲的。
所以当别人都在说北斗七星时，他的认知却一直是北斗九星，甚至还把这个故事传给了那个孩子。
可猛然在这里看到一个大人的手臂上纹了这样的东西……
陈骄年视线在那只手臂上多留了一下。
白皙的手臂有着青年男子特有的力量感，玉白的皮肤下可以看得见青色的血管。
在手腕的那薄薄的皮肤上，黑色的七星中间坠了两个红色的点。
只是那只手臂没过多久便带着孩子的手消失在窗口。
那面唯一打开的车窗也在陈骄年眼前渐渐上升。
随着一段每个男人都无法抗拒的引擎声响，那辆古斯特骤然加了马力往前，消失在出口的白光里。
陈骄年敛了笑容。
他走到刚才那个垃圾桶边。
草莓牛奶的味道已经恣意地渗了出来。
陈骄年看了层层垃圾上的粉色空瓶一眼，回到车上。
他握住方向盘，却迟迟没有发动。
最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清瘦的脊背弯了下去，伏在了方向盘上。
回到小区，陈骄年当做没看到那些守在暗处的康亦昇的人。
自顾自进了屋子，他习惯性地喊了：“地球、土星。”
一直没得到回答，他才恍然想起，猫和狗都已不在这里了。
自从拒绝康亦昇的告白后，他明显感觉到康亦昇想逼他。
而这世界上已经没什么能威胁到他了，除了这一对猫狗。
于是他很有先见之名地提前把它们送走了。
康亦昇的人已经进来过了，到处都有些乱。
陈骄年不喜欢，却再无心去收拾。
他在沙发上坐下，回想把地球和土星送出去的那天。
小家伙们的新主人非常温和，地球和土星被他摸得简直没了骨头，对他非常满意。
于是陈骄年也很满意。
那男人还留了联系方式给他，说随时欢迎他去看它们。
但都已经给了别人了，陈骄年自然不会真的去打扰人家。
更何况在康亦昇这个疯魔的节骨眼。
想到这里，陈骄年摘下手腕上的翡翠十八子佛珠，开始例行祷告。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不是什么信教徒，但小时候被那么多人说是杀.人.犯和婊.子的孩子，他一直很逆反。
但其实他很不喜欢自己这样，是小时候捡到的那个孩子让他找到了回归正途的借口。
那个孩子，阳阳。
阳阳是他捡垃圾的时候从垃圾堆里捡到的小孩。
小家伙极其龟毛，不喜欢流里流气的东西。
阳阳走后，陈骄年不再叛逆，后来遇到那个人，便养成了三省吾身的习惯，每天都要找个独处的时间祷告。
他闭着眼，脸上的淡漠带上了一丝虔诚的意味。
“我今日亦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己心。”
这些带着点儿中二的话他说了十多年，每次都能让他睡得稍微好点，而且是那个人教他说的，所以他不排斥。
做完这些，他拿衣服去洗澡。
洗完出来之后，他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去晒衣服。
晒了衣服回来后，他又坐在沙发上坐了会儿。
忽然觉得无比孤单。
他已经特意把房子买得很小了。
以前地球和土星在的时候，这房子都不够住。
这一猫一狗能把屋内每一平方都弄得地动山摇，仿佛装了一个野生动物园。
可现在，这套房子冷清得像是一直在膨胀，把人缩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一直这样的话，他会消失不见吗？
陈骄年第一次后悔自己把房子装成了钢琴黑白镜面的冷酷风。
要是带点儿花草的色彩，说不定生活气息还会浓一些，他也不至于这么寂寞。
陈骄年实在是坐不住了，吹干头发去睡觉。
既往不管发生了什么，这种大上午他是怎么都不可能睡的。
即使不工作，也会在看书或者在房间雕木头。
但现在通告实在是少了，而且今天他有点累。
闭着眼睛，灵魂又开始出窍。
思绪再次落在十二年前的晨光里。
当时他是个十三岁、工龄三年的全职流浪汉，和既往的每一个凌晨一样出来捡垃圾。
麻木地拿着火钳穿行在垃圾堆里时，翻开一小片旧报纸后，他看到了一条圆乎乎的弧线。
再一翻，就看到了那个孩子--
当时仅有六岁的阳阳。
原来那弧线是小家伙的小腮帮子。
孩子太小了，不知道自己全名，只说叫阳阳，于是陈骄年就一直这么叫他。
阳阳洗干净了后粉妆玉琢的，一点不像是会流落垃圾堆的人，倒像是年画上菩萨怀里的娃娃。
这孩子爱笑，笑起来眼睛弯起，糯米牙晒太阳，就好像每时每刻都无比开心。
不过陈骄年觉得他笑起来是带着点傻气的，可有时候这孩子又聪明到让陈骄年惊讶。
记得有一次，陈骄年带着他看星星。
他给他将星座故事，说起参商不相见的悲寂，说参星和商星你落我升，你升我必洛，多么孤单。
小家伙不但听懂了，还突然和他讲起洛希极限来。
洛希极限是天文学里的专业术语。
说的是每个天体都受着两个相对的力。
一是天体自身的引力，另外就是第二个天体对他造成的潮汐力。
这两个力相等时的距离就是洛希极限。
当两个天体的距离少于洛希极限，其中一个天体就会倾向碎散，继而成为另外一个天体的环，永远都逃不开另外一个天体的引力。
陈骄年自己也是看课外书的时候偶然看到过，都还没搞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阳阳却说得头头是道，还说什么只要两颗星球足够接近，就能永远在一起，不会孤单。
那时候，陈骄年才从陆初阳的身上感知到一些不一般。
于是问阳阳是怎么知道的。
可小家伙又傻了，咧嘴一笑，说不记得了。
陈骄年便对他的身世警觉起来。
他怕阳阳是被谁迷坏了脑袋偷过来的孩子。
他又觉得，说不定阳阳来自一个富足、家教又好的家庭。
不然怎么会知道这样偏远又超前的天文学术语？
才六岁啊！
陈骄年见阳阳喊一对捡垃圾的老人为爷爷奶奶。
据陈骄年观察，这对老人不像阳阳的亲爷爷奶奶。
陈骄年就问阳阳，你妈妈呢？
他说不知道。
问他，你爸爸呢？
他也说不知道。
问他是不是这个家的孩子，他还是挂着比太阳还灿烂的傻笑着大声说不知道。
陈骄年准备报警，但那对老夫妇说让他放心。
原来阳阳是两位老人儿子朋友的小孩，父母突发意外不在了，孩子没人要，他们儿子就抱过来养。
只是老人的儿子前段时间车祸死了，就留下了阳阳。
陈骄年长年在这边捡垃圾，多少也知道两位老人人品，便放了心。
更何况如果是拐.来的孩子，外面不会没有任何动静。
只是两位老人明显连自己也照顾不好了。
阳阳在家没吃的，就天天跟着他一起捡垃圾。
他一开始还觉得累赘，后来竟贪恋那种有人说话的感觉，便把他当弟弟自己养了。
只是后来……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粗嘎至极。
“你自己当小偷就算了，你还教你弟弟偷东西！”
随后是更多的声音。
“让他弟弟知道他是个什么人！”
“就是坏，杀.人.犯的儿子教别人的孩子偷东西！”
“把他送去坐牢！”
“对！让他坐牢！”
陈骄年又听到自己的声音，很轻很虚。
“不，不要让阳阳知道。”
那些人说：“他家人来接他回家了是吧，小子不肯走，还在找你呢，你听。”
随后，梦里的陈骄年听见阳阳惊恐的声音穿越时空飞了过来。
“哥哥！”
“哥哥不要阳阳了吗？”
“哥哥真的是坏人吗！”
陈骄年猝然惊醒！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