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愿沉沦》应也

3、她失信了

　　夏时舟也算是阳平六中的风云人物了。

　　自高一开学那天，夏时舟瘫着脸踏进六中大门的那一刻，就已经有眼尖的人注意到了他惹眼的脸。

　　但夏时舟并没有在意那些个被他们夸得天花乱坠的话，脑袋里全都是怒火，还有郁闷，却都无处发泄。

　　因为温故并没有像她曾经承诺的那样和他一起考到阳平六中。

　　她失信了。

　　但是他和温故保证过，不会去扰乱她的生活。

　　他不能失信。

　　于是，开学当天的夏时舟强忍着他那极其不爽的心情，没有跑过去当面和温故决一死战，一言不发的带着一股脑的闷劲儿去了学校。

　　八月中旬的烈阳刺得人睁不开眼，燥热的风无休止的扑到夏时舟身上，惹的他心烦意乱。

　　就在他这种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一点就燃一碰就炸的状态下，还碰到了一个特别二愣子的傻逼玩意儿，两人就这么打了一架。

　　于是，一打成名，几乎全部新生都知道他们这一届来了个长得牛逼，性格牛逼，成绩也贼他妈牛逼的大帅逼，那大帅逼还和人打了一架，最后，夏时舟成功变成了他们学校的风云人物。

　　再后来，就发现两人竟然还冤家路窄的分在了一个班里，就在日常相处中莫名其妙的和这二愣子混成了玩的还不错的兄弟。

　　没错，那个二愣子就是邱锐。

　　……嗯，就挺离谱的。

　　上午的课枯燥又乏味，就算是尖子班，大家也大多都抵挡不住老师口中传出的动人的催眠曲，在老师的密集攻势下昏昏欲睡。

　　还得感谢夏时舟那祖宗，温故一上午都没睡成，但肯定也是没听课的。只是百无聊赖地支着头转笔玩，有时候还抽空用余光扫几眼夏时舟。

　　这厮真是一点瞌睡都不带打的，胳膊下压着一本蓝粉色的《高考必刷题》，时不时动几下笔，写下一个选项。偶尔等到老师讲重点了，又抬头听几下，记几笔，然后就又去做题了。

　　……还真是和以前一个样，一点都没变。

　　温故和夏时舟从小就认识，青梅竹马。

　　从幼儿园到小学，再到初中，都是一个学校。差不多算是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

　　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温故并没有和夏时舟考到当时约定好的同一所高中，也就是六中。

　　为此，温山川还对她大发雷霆。在高二上半学期，温故才答应父亲温山川的要求从初合二中转到阳平六中。

　　然而到底是什么原因，可能除了温故自己，就没人知道了。

　　温故的余光从夏时舟那里收了回来，抬起了她那尊贵的头颅扫了一眼老师的板书——裂项相消。

　　……这有什么好听的。

　　没意思。

　　于是，讲台上，老师在卖力的给同学们讲解各种重点题型；最后一排，温故在感受老师那激昂高亢嗓音的同时，把头转向窗外。

　　百无聊赖。

　　夏末的风吹过窗前的梧桐树，带着热浪吹过她垂落的发丝，眼前的景象与记忆中的画面渐渐重合。

　　当时收到初合二中的录取通知书后不久，夏时舟给她打过一通电话。

　　“通知书你收到了吧？那狗日的六中居然说因为要军训，所以要我们提前半个月开学！真他妈不做人！”

　　温故刚按下接听键，就感受到了夏时舟的强烈不满。

　　当初改写志愿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但是现在，当她听到夏时舟声音的时候，她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向他开口了。

　　“……收到了。我这上面，没有说要提前。”

　　“？”夏时舟头顶当场冒出一个问号，有些不可思议的把手中的录取通知书翻来覆去看了个遍，“不可能！难不成我出幻觉了？”

　　“没”，温故垂下眼，不知道怎么向他解释，“你没看错。”

　　话声一落，两人都没有再开口。听筒里只能听到彼此的轻微的呼吸声。

　　尖锐刺耳的蝉鸣声不合时宜的在耳边响起。盛夏燥热的风吹过窗外的白玉兰树，哗哗作响，扰的人心神不安。

　　沉默了大概有一分钟吧。夏时舟终于开口:\"你的意思是，你没报阳平六中，对吧。”他的声音低哑的吓人。

　　这句话本应是疑问句，但却被他用陈述的语气说出来了。

　　温故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

　　“你改了志愿。”

　　“当初咱们说好的，要去阳平六中。”

　　“……说话啊。你他妈说话啊。”

　　温故轻轻阖了下眼，看向窗外：“对不起。”

　　“为什么改志愿？”

　　“……”电话那边的温故沉默不语。

　　“行吧，换个问题问你。”夏时舟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你报的哪个学校？”

　　温故垂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的动了一下。

　　“二中。”

　　夏时舟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两秒，张了张嘴道：“好。”

　　温故说的二中就是初合二中。

　　他们市最差的高中。

　　这次夏时舟没再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时间，直到温故挂断电话。

　　温故回过神来，仰了仰头，顺势靠在椅背上。

　　以她当时的成绩，考上阳平六中的重点班绰绰有余。

　　但是她并没有这么做。

　　有些事情要是她不想说，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说出口。

　　沉在心底，腐烂入土。

　　课本拍在黑板上发出的响声把教室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回来，就连不经常抬头的夏时舟都抬眼看了眼台上的老师。

　　淑芬站在讲台上一言不发，见所有人都抬起头后，环视了一圈下面的学生，随后把粉笔朝讲桌上一丢，甩手道：“既然都没人听我讲课，那我就不讲了。”

　　她双手交叉把胳膊一抱，慢悠悠的走下讲台：“马上就要考试了，你们一个个还都这个样子，要死不活的 。”

　　而后她慢慢走到邱锐的座位旁边，别有深意的看了眼他面前一片空白的课本，提着嗓子说了句“看你们到时候怎么办”。

　　随后就拿着她的玫红色小蜜蜂从后门扬长而去，走之前还留下一句“自习吧”。

　　邱锐僵着脖子低下眼看着自己一片空白的课本，怂兮兮的咽了口口水，然后颤抖的把目光移向夏时舟求救。

　　但他舟哥在注意到他的目光后没有丝毫眷恋的错开了他的视线。

　　干脆利落。

　　今天的夏时舟好像异常兴奋。

　　一班同学普遍这么认为的。

　　经过了一上午的忍耐，夏时舟终于还是没忍住，在上午下课的时候转头看向温故。

　　愤怒的，郁闷的，悲伤的，痛心的凝视着她：“你知道没有你的这一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温故不想回答他，受了一上午的精神折磨早就饿了，她都已经站起来准备去吃饭了，结果一低头就看见夏时舟这个倒霉玩意儿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瞪着她。

　　夏时舟：倔强 .jpg

　　“麻烦，让让。”说完之后又皱眉思索一下，似乎感觉有些不妥，而后又加了一句：“谢谢。”

　　夏时舟不动也不说话，继续瞪着她。

　　邱锐站在门口，一脸莫名其妙：“舟哥？走啊吃饭去啊？人杨文博他们正在楼梯口等着咱们呢。”

　　不是，大中午不吃饭跟人新同学他妈对峙呢？

　　增进感情吗!

　　以前也没见他对谁这么上心啊！

　　\"你们先去吃吧，我还有事儿。”夏时舟头都不回的回复他，背影非常高冷。

　　邱锐一脸懵逼的离开。

　　大家都去吃午饭去了，教室里一片寂静，除了他俩，没别人了。

　　“你知道吗！”夏时舟冷不丁的开口朝着温故卖惨，倔强的眼睛一眨不眨的，仔细看还能从中看出一咪咪的泪光。

　　如果他的眼神有实质性的攻击力，那温故此刻可能已经被这波带着委屈的攻击干穿了。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温故耐着性子哄他，“我这不是来了吗，我位置还特意挑到你旁边呢，是不是。”

　　这倒不是假话。

　　温故转学过来之后还顺带触发了隐藏彩蛋，和夏时舟成了同桌。

　　温故像以前一样轻轻拍了拍夏时舟的头，把他有些炸毛的头发顺下去。

　　“乖，我着急吃饭呢。”她咂咂嘴。

　　夏时舟扬了下眉，脑袋里闪现一道灵光，显然是又起了坏心思。

　　果然，下一秒他就委屈撇嘴，戏精上身：“这么说来，倒是阿舟的不是了。”

　　夏时舟低头轻轻顺了顺他肩膀上那根本不存在的辫子，可怜巴巴的抬眼看着温故张口道：“阿舟这心窝子啊，可是比那三九寒天的冰渣子还冷。”

　　茶里茶气。

　　温故裂开了。

　　“不是，夏妹妹，你不饿吗？”温故简直要被面前这傻逼玩意儿气乐了，果然还和以前他妈一个德行。

　　她就不该这么好脾气的和他说话。

　　夏黛玉撇嘴：“饿。”

　　……撇你妈的嘴。

　　温故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了下自己的复杂心情,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你他妈，撇嘴就能不饿了吗！”

　　温故瞪着他：“走啊！吃饭去啊！”

　　“哎！”夏时舟被她喊的吓了一跳，也不敢再和她贫嘴，赶紧笑着站起来给她让道，“错了错了，你是我祖宗。”

　　除了夏时舟，和温故有过交集的人都说她这个人不爱说话，不管是对人还是对事都是如出一辙的冷淡。

　　发自骨子里的冷。

　　但可能只有夏时舟知道，温故的话大多都说给他听了。

　　从小到大，他总能逗得温故多说几句话，有时候惹急了还会气的上前打他几下解气。

　　他总是笑着让她打，也不躲。

　　小姑娘嘛，就得好好宠着。

　　温故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面无表情的在前面走着，夏时舟几步追上她：“走吧祖宗，请你吃饭去。”

　　态度十分傲娇。

　　这个点的食堂的打饭高峰期已经过去了，窗口前的人不算多，所以没等多长时间就排到他们了。

　　“姨姨！两个人！我要木耳炒肉，扣肉，还有那个番茄炒蛋！”夏时舟把饭卡放在付款机器上，转头问温故：“祖宗你要什么？快来选！”

　　温故端着餐盘向前走了走，终于挑中了一个心仪的位置：干净明亮。是个吃饭的好地方。

　　夏时舟跟着她到这里，和她面对面坐下。

　　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了几下，她拿出来看了一眼。

　　是宋书函给她发的消息。

　　这姐们儿在她转到六中后对她不离不弃，精神感人。

　　与函数势不两立：新学校感觉怎么样？

　　与函数势不两立：是不是学习氛围比咱们这儿好多了？

　　与函数势不两立：……算了，不用想你也感觉不出来，你上课就他妈没听过课！

　　与函数势不两立：你这性格得尽量控制一下，想当初高一刚开学时我差点就不敢跟你说话（哭唧唧）那边有你认识的同学吗？

　　与函数势不两立：六中食堂的饭好吃吗！

　　……

　　一条接一条的，发个没完。

　　温故大致扫了几眼，挑了几条回复过去。

　　无言：还行。

　　无言：还行。

　　无言：有，别担心。

　　食堂的饭?好不好吃？

　　还没来得及感受……

　　于是温故抬头看了眼在她对面吃饭的夏时舟……

　　吃的十分欢快。

　　但他这孩子从小就不怎么挑食，所以他的表现不太可信。

　　温故就自己尝了一口。

　　而后兴高采烈又情真意切的回复了消息。

　　无言：还行。

　　是真的还行。本来以为六中的饭会很难吃的，结果还不错。

　　“温叔叔让你来六中的吗？”夏时舟咽下一口饭后抬头看着温故问道。

　　“嗯。”温故愉快的吃着饭，应着他的时候还不忘把胡萝卜夹给夏时舟。

　　她不喜欢吃胡萝卜，但夏时舟挺爱吃的。

　　准确的来说，夏时舟就没有不爱吃的东西。

　　小姑娘低头时马尾扫过脖颈，白的惹眼。

　　抬头看向他的眼睛瞳色浅淡，清明透亮，脸颊正因为咀嚼而一鼓一鼓的。

　　真想上手掐一下啊。

　　……！

　　夏时舟你怎么总是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意识到这一点，夏时舟猛然回神，故作淡定地清清嗓问道：“……当时快开学的时候温叔叔不是也问过你要不要来六中吗？当时你怎么不来？”

　　还委屈上了。

　　温故瞟了眼夏时舟，不慌不忙的把嘴里的饭咽下，又慢悠悠的喝了口汤：“不想来。”

　　夏时舟默默低下头，继续埋头吃饭：自闭ing /微笑

　　食堂的某个角落，邱锐刚刚吃完饭，现在正手撑着脸百无聊赖地巡视着食堂的干饭大军。当巡视到某处时，他的目光很明显的顿了一下。

　　许是没看清，他赶紧坐的板正，用力揉了揉眼睛又看了过去。

　　“……我操！”邱锐眼睛瞬间瞪大，见鬼似的疯狂用胳膊肘怼着杨文博。

　　杨文博被他怼的失去了干饭节奏，被迫用颤抖的胳膊把那勺本该送往嘴里的饭戳到了鼻孔。

　　杨文博气的把饭勺朝桌子上一摔，转头对着邱锐吼：“你看不见我他妈在吃饭吗？！还他妈没怎么样呢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

　　邱锐被杨文博吼的一愣，转头看他一眼差点乐出声来：“哎操，不好意思啊，我有点激动。”说着赶紧掏出纸巾在他脸上他擦了两下，“你们看那边！我没看错吧应该？”

　　两人顺着邱锐的目光看了过去……

　　“我操！”张时正努力压着声音发出由衷的感叹：“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他妈是舟哥吧？”

　　杨文博这时候也顾不上生气了，火速擦干净脸后道出了关键性的一句话：“舟哥对面那个女生是……舟哥竟然他妈在和一个女生共进午餐？！”

　　两个人因为坐的角度原因，并没有看到对面女生的脸。

　　“……那个女生好像是咱们班新来的那个。”张时正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然而没人把注意力放在他刚刚说的话上。

　　“他为了偷偷和女生共进午餐，连我们都瞒着？！” 邱锐现在的心情简直可以用悲愤来形容了。

　　他深吸一口气，不顾旁边张时正他们的疯狂制止，毅然决然的朝他眼中的狗男女吼道：“靠！叛徒！！”

　　声音响彻整个食堂一楼。

　　登时，正在愉快享用午餐的老师同学们通通向声音的来源看去。

　　邱锐：……

　　我现在去死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