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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水晶碎作残渣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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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思米特站在床弩之后,险些落下泪来。她看见那支箭穿透丹妮斯的身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像学院承诺的那样爆炸,但也足以让丹妮斯和龙从空中跌下。明明逆着风,开思米特却觉得鼻尖萦绕着血腥气,不知是心绪起伏产生的幻觉,还是男婴在墙上碎裂时漏出的气味这么多年来一直留在她鼻腔,永远也清洗不净。
她想冲过去,将丹妮斯从龙身边抢走。她想抱住她,检查她的伤势,救治她,让她残了但活着。她想感受她的呼吸,倾听她的哀嚎,让她成为所有男人的虜隶,直到她跪在自己脚边承认错误,只为换取一个痛快些的结局......
她想她,好想她......她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开思米特差一点就要从房顶上跳下去,跑到丹妮斯身边,握住她的肩膀,扶着她的脸,问一问她——你怎么配这样痛快地死呢?
可她及时收住脚步,近乎冷漠地命令男军上前检查。
神使军行军时的甲胄碰撞声从西方传来,开思米特知道她们就要到了。她有些纠结,还剩一口气的脆弱丹妮斯,和彻底死亡的丹妮斯尸体,将哪个陈列在神使军面前会更有意思?只片刻,她就否定了这两个想法,无论死活,丹妮斯必须属于她,她不能容忍丹妮斯承受并非来自于她的折磨,因为——
“我是最有姿格审判你的人。”开思米特对着像块烤肉一样串在弩箭上的丹妮斯喃喃。
巨龙似乎把痛呼忍了回去,她在挣扎,要将弩箭从身体中扯出,又不敢碰到丹妮斯。她笨拙地扶着那只箭,尽可能趴在地上,这样丹妮斯的脚可以碰到地面,提供一点支撑。她舍不得叫出丹妮斯的名字,只能压着嗓子,低声嘶吼。
男军举着武器迫近,巨龙对着牠们呲牙,齿尖冒着火苗,似乎牠们再向前一步,她就会喷火,将男军、神使军、俘虏和儿童以及死神山上所有动物草木全烧成灰烬,然后带着丹妮斯离开。
开思米特不会读心术,可她照样能看透那头龙的意思。她才发现那头龙的眼睛和丹妮斯一样漆黑,里面没有泪花,只有比龙焰更加炽热的愤怒之火。
向西眺望,已能看到神使军的长矛尖。
男军开始恐惧,受伤的巨龙仍是巨龙,她还有杀死牠们的能力。
“不许停!”开思米特怒吼,“把丹妮斯带过来!无论是活着的还是尸体!”
奇异地,巨龙在这句话之后安静了下来,口中火焰消散,眼中怒火也平息了许多,她先是垂头望向自己身上的伤口,又去看耷拉在弩箭上的丹妮斯,眼睛眨巴了几下,竟就这样阖上双眼,头像丹妮斯一样,无力地垂下。
【“龙晶箭头在她体内炸了?”】开思米特想,【“怎么没有声音呢?”】
“继续向前。”
男兵们领命,缓慢凑了上去,期间巨龙和丹妮斯一动不动,好像真的死了。其中一个莽撞的男兵上前,伸手去扶丹妮斯的脸。牠顺利碰到了她,开思米特的心提到嗓子眼。
毫无血色的脸被抬起,苍白面容衬得那双眼如黑洞一般,连距离她很远的开思米特都觉得惊悚。
【“不对劲。”】开思米特想着,随即止住思维,防止心声产生。
“射箭,继续向她射箭!”开思米特命令左右,自己则慢慢后退,靠近墙角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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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妮斯动不了了,所有她能吸收到的魔力都用来疗愈自己和威威,只能等着男军靠近,让那只恶心的手落在自己身上。只需一瞬间的接触,男兵全部生命力顺着那点面积逃离牠的身体,涌入丹妮斯体内,少男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一声,牠的肌肉萎缩,血流减缓,骨质变得松脆,皮肤松懈发皱,衰老成一具干尸,“啪”地摔在地上,断裂的骨头戳破薄薄一层皮,带着干瘪的血管和神经露在外面。
丹妮斯垂在地面上的脚踏实了,无力的脑袋和双臂重新抬起,她直视开思米特的方向,两手握住弩箭,用力往外拔。箭头离开威威,又沿原路退出丹妮斯身体,一人一龙红色和金色的创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复原。
弩箭离弦,第二支箭向丹妮斯飞驰而来,在触及她心口前,被她单手握住,箭尾因突然停止运动而颤抖不止,箭头刻痕中潜藏的魔力被吞噬殆尽。
丹妮斯右腿向后一大步,左腿弓起,双手握着两支龙晶弩箭高高举起,用力掷出,风魔法托着它们准确的扎透床弩边两个射手的脑袋。
开思米特迅速爬下屋顶,点齐亲信——都是她亲手养大的孩子,命令其余人拖住丹妮斯,自己带着亲信往山上跑。
男军有的两股战战,有的僵直不动。在一众装备精良的士兵面前,丹妮斯浑身浴血,俨然是个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魔。
“躲远些。”她说。
威威配合地起飞,尽量升高,和丹妮斯拉开距离,避免被波及。
丹妮斯真的成为了吞噬一切的黑洞,以她为中心,周遭男兵只觉得生命力从每个毛孔中流失,他们浑身冰凉,血液静止,内脏停止工作,所有力量都在向着丹妮斯汇聚。男兵们由母亲创造、抚养,十几年被母亲垂爱的时光,好似只是为了将牠们养成供神食用的肉畜,只是为了在今天喂饱死神那永不餮足的胃口。
了无生气的尸体一圈圈倒下,死神站在尸骸当中。
“我骟!生命掌控还真能这么用啊!”威威在半空看得有趣。【“早知道不伭弃它了。”】
“威威,别插手。”丹妮斯说完,取出母神之剑,单手紧握,快步小跑,踩过满地尸身,来到离得稍远些的男军面前,手起剑落,一颗人头骨碌碌滚落在地,腔子里喷出丈高鲜血,淋了丹妮斯满头满脸,她左手抹了把眼睛,右手将剑刺进另一个男兵胸膛,扭了半圈,抬脚猛踢那人腹部,将牠从剑上踹飞。其牠男兵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纷纷上前进攻。一男兵眼见丹妮斯执剑向牠横劈,抬起武器去挡,丹妮斯手中神兵直接将精钢长剑切断,顺势削掉那男兵半截身子。
有男军在背后偷袭,她侧身闪过,先绞碎面前男兵持剑的手,空着的左手接过掉落的剑,反手刺向背后,正中偷袭男兵腹部,丹妮斯横向移动,剑刃在男兵腹部豁开条口子,肠子内脏不住地往外流。又有男军持大刀朝她头上砍,丹妮斯敏捷地蹲下,用母神的剑齐齐削下牠一双脚,男军哀嚎着倒在地上,丹妮斯犹不解恨,站起身来两下将牠双手也砍断,转身将另两人拦腰斩了,又回头用剑尖捅烂那男军两只眼睛。
杀这八个男的时间总共也就几分钟,近处其牠拿着冷兵器的男兵被这浴血恶魔的样子吓破了胆,有的涕泪尿液一起流,跪在地上想求饶,可连话都说不清,只一味地痛哭,倒方便了丹妮斯砍头。其余尚存些许理智的,知道求饶没用,扔下武器转身就跑,边跑边解盔甲,好让自己跑得更快。牠们一跑,捎带着连旁人的战意也带跑了,眼见扔武器的男兵越来越多,几声枪响,带头逃跑的男兵脑袋或胸口多了几个血洞,仍凭着惯性往前蹿了几步,才扑通倒在地上。
远处用枪炮的男军里,站出一人来怒吼:“看谁敢跑!都给我上!把她的魔法耗空!”
丹妮斯听闻,举起神之剑,剑尖指着那人——“我见过你。”
她在学院见过她。
那人畏缩一瞬,很快镇定下来,指挥炮手枪手道:“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必须在这儿杀了她!为了凡特斯,开火!”
所有枪炮都装填完毕,瞄准丹妮斯,霎时间枪炮齐鸣,刺鼻硝味随着白烟飘散,枪炮手一刻都不敢停,直到弹夹清空,手忙脚乱地继续填装。
白烟散去,丹妮斯衣衫被炸烂,身上黑红一片,损坏的肉皮飞速生长愈合,她仍单手持剑,一步一步朝男军走去。
一路神使军到达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她们早就听到这边传来的巨响,此时看见丹妮斯脚下成堆的尸体,群情振奋,高呼死神名号。
学院那人明显慌了,命令男兵去拦住神使军,又催枪炮手:“继续射击!不要让她靠近!”
指挥的慌乱影响到了枪炮手,时不时有弹药掉在地上的声音,盔甲和火炮相撞叮当乱响,听得人心慌意乱。
“神使军听令!”丹妮斯再次提剑指向那人,“这个人,我要活的。”
“是!”神使军闻言,勇猛地向男军迫近。最前排的坚实铁盾间咧开缝隙,长枪泛着寒芒,像蛇一样从缝隙钻出,刺向男军,串出一排男肉串,拔出不易,干脆弃枪不用,解下刀剑,同姊妹们一起冲锋。
杀声震天,血腥气和焦糊味萦绕在丹妮斯鼻腔,她的心脏狂跳,双眼通红,每一根神经都在因过度兴奋而战栗,最初驱使她的愤怒已经退去,所剩的唯有快意。她迎着枪林弹雨一路砍杀男兵,直至冲到男军后方,枪炮手所在的阵列。
她感知到了面前人们心中的绝望,这令她飘飘欲仙,那些人不知怀着怎样的勇气,还在尽最后的努力,朝她射击。丹妮斯助跑跳起,将剑高高举过头顶,用力劈下,正好将一座蓄势待发的火炮劈成两半。火炮炸膛,金属碎片流星雨般四散,平等地落进丹妮斯和男军怀中,丹妮斯吸收着他们的生命力,欣赏着生灵逝去的模样,恐惧的表情、涣散的瞳仁、苍白的脸颊、瘫软的身躯,这是生命最终的答案——回归死亡的怀抱,丹妮斯看着它们,同看着呱呱落地的新生儿一样幸福。
她舍不得失去这种感知,只好不停地抬起手臂、落下手臂,她常穿的黑色布衣早因一茬又一茬的炮弹攻击毁得干干净净,温热的红色的粘稠的液体迸发,落在她身上,像一场温柔的雨,为她披上新衣。
她的耳边飘荡声嘶力竭的呼喊,丹妮斯的大脑将其化作信徒为死神敬献的颂歌,为神歌唱不就该像这样用尽全力么?他们用优美的嗓音唱呀,唱呀,随着丹妮斯手臂起落戛然而止,然后立刻由另一个男军补上,似乎永不会停歇——
丹妮斯不希望这歌声停歇!
她的脚步越来越轻快,踏着杂乱无章的节奏,抬手落足均是她舞蹈的一部分。她忘却了时间,只是挥砍、刺挑,直到手臂开始酸痛,呼吸也愈发急促起来,身上的新衣凝固,有些痒痒,她用空闲的手去抓,血痂脱落,像蜕皮。
不知为何,给死神的颂歌渐渐停了,丹妮斯挥剑的速度跟着变慢,直到某一次劈砍,她用尽全力,神之剑居然停滞在空中,纹丝不动。
丹妮斯眉头拧成疙瘩,双眼红得似要滴血,她咬牙切齿,又要使用生命掌控来回复气力。
【“丹妮斯......”】“你说过这个要活的!”
是威威的声音。
威威......丹妮斯的头脑重归清明,眼前血色褪去,她看见那个学院的人正躺在军械库前湿润的地面上,嘴张着,眼珠几乎要瞪出来,用手肘撑地往后退,想离她更远些。
她向右上方抬头,威威悬在半空,正用爪子死死抓着剑身,龙鳞不能抵御神之剑的锋利,黄金之血缓缓流淌,覆盖住剑上原本的红色血痕。
“威威!”丹妮斯变了脸色,放开剑要给威威疗伤。
威威躲开,【“不急,我不至于连这点小伤都受不了。你先回头。”】
丹妮斯闻言,忍着肩膀的酸痛回头看去。
尸山血海。
神使军庄严而肃穆,缄默地向她行注目礼,汹涌的情绪一下下敲击着丹妮斯的心,有崇敬,有恐惧,有狂热,有欣喜......
她是她们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