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妮斯的重生》不如闲

118、一切早有预告3

　　“深山老林”四字简直就是为这地方定制的。山势崎岖，连路都没有，二人只能一会儿在树丛中钻来钻去，一会儿手脚并用翻过嶙峋怪石。科瑞斯特尔人能在这不迷路也是不易。

　　“差不多了，呼......”珐隆弯腰锤了锤自己的腿，心中感叹岁月不饶人，然后随意指向前方，“找个顺眼的地方扔了就行。”

　　丹妮斯把包裹递还给珐隆，道：“这不是你的职责吗？”

　　“啊对对对。”【“可别脏了上等人的手。”】珐隆翻了个白眼，还以为丹妮斯在黑暗中看不到，她接过包裹，攥住一角，像抡流星锤那样甩了几圈，把它悠了出去。

　　裹着男婴的包裹在半空划出一道弧，柔软的布包着柔软的身体，掉落在不远处，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珐隆转身想往回走，看见丹妮斯眉毛紧皱着，满脸凝重，于是她又翻了个更大的白眼，【“果然，什么肯特亚、歌德兰德，都是一样的，这人嘴上说得拽，真亲眼得见就要心疼了。”】

　　丹妮斯凝眉道：“牠要是活下来了怎么办？”

　　珐隆打了个哈欠才回：“牠只是个小婴儿，怎么可能会活下来呢？”

　　似是为了印证珐隆的话，杂草丛中悉索作响，几只幽绿的光点出现在二人眼前。

　　“是狼。”珐隆压低声音道，“要不我干嘛非得走这么远才扔，这片儿猛兽很多，它们会帮忙解决的。”

　　头狼精明的双眼在两个成年女人身上扫过，然后才落到地上的包裹上。

　　“放心吧，动物都灵着呢，咱们体型大，它们一般不会主动跟咱起冲突，更何况，它们能看明白，咱是给它们送食物来的。”

　　头狼谨慎地朝包裹走去，其余狼呈扇形跟随其后。

　　“嘿，”丹妮斯也压低了嗓音，“咱们走吧。”

　　“不行，会被狼理解为逃跑的，那样它们会觉得咱们其实很弱，有可能会追上来攻击。”

　　“几只狼而已，我打得过。”

　　珐隆有点着急，语气冲了点，道：“你打它们干嘛？我们平时也会为了食物和皮毛而猎杀动物，现在回馈点东西给动物，这很公平，你别添乱。”

　　珐隆满心认为丹妮斯是不忍心看小婴儿被吃，才想快些离开，可丹妮斯想表达的意思是“你别怕狼，我不会让它们伤害你”。从心声中读出珐隆理解歪了，丹妮斯也不好跟她解释。

　　那边头狼已经扯开了包裹，咀嚼吞咽的声音透过层层草木传来，对此，丹妮斯接受良好，这好歹还隔了段距离呢，斯帕克吃道西的时候，她可就在旁边坐着。

　　“我觉得它没吃饱。”丹妮斯说。男婴太小了，还不够头狼塞牙缝的，其余的狼连点肉末都没沾着。

　　“咱不主动攻击它们，但它们要是先冲过来，你该动手还是得动手啊。”珐隆说着，往丹妮斯这边凑了凑。

　　幸好，头狼经过判断，觉得攻击两个成年人类太不划算，低吼一声，便转身带狼群离开。

　　珐隆长呼一口气，这下她算是彻底精神了。

　　“今天的工作圆满完成！”珐隆轻轻地鼓了几下掌，招呼丹妮斯往回走。【“希望以后再也没有女人半夜生男儿了。”】

　　“哦对了，你平时睡在哪啊？不会就住林子里吧？”

　　“没错，就住林子里。”

　　【“嚯，为了探险还真豁得出去啊。”】“你碰见我也是缘分，就到我家住一段时间吧。既然你好奇科瑞斯特尔是什么样的，与其自己在荒地里乱逛，不如跟着我观察。”

　　“好啊！太感谢你了，我正想这样请求呢。”丹妮斯说，“我身上没多少钱了，可以帮你干活作为报酬。”

　　【“啊，还要给报酬？行吧，不要白不要。”】珐隆才意识到自己本打算不求回报地帮忙的，真是奇怪，明明跟这个黑发女人完全不熟，却对她有种莫名的好感与信任。

　　二人按原路返回，走着走着，迎面碰上一个人。

　　是丹妮斯先发现她的，超强感知力让那人走路和呼吸的声音，以及身上带着的淡淡血腥味都无所遁形。而且丹妮斯看得出那人并不想被发现，所以她没有多嘴。

　　不过待双方越来越近，珐隆还是借着晨光熹微看到了人影，并立刻认出了对方，“多尔！”她惊讶地叫道。

　　【“骟牠弟的......”】多尔蹲在原地，疯狂抓挠自己的头，然后才鼓起勇气，起身跟朝她走来的珐隆打招呼。

　　珐隆先向多尔介绍丹妮斯，再同丹妮斯介绍道：“这位是多尔，我的同乡，她......呃......”

　　“是那个男婴的母亲。”丹妮斯接话。

　　“对......你怎么知道的？”

　　“她和那个婴孩长得很像。”

　　闻言，多尔似被雷击一般，珐隆的脚在杂草掩盖下踹了丹妮斯一脚。

　　多尔深吸一口气，似是在汲取勇气，她快速地讲话，仿佛慢了一点勇气就会离她而去似的：“我家产奶的羊、下蛋的鸡、今年最好的麦种、鞣好的皮子......或者还有什么你能看上眼的，只管开口，我都能给你。”

　　珐隆仰天长叹：“唉。”【“又来这套。”】“我什么都不要，你自己留着吧。”

　　多尔请求道：“别这样，珐隆，你一定有需要的东西，咱们是多少年的朋友了？我知道你一直想送希菈到肯特亚上学，霍普也越来越大了......”

　　珐隆打断了她，“我和我的母亲养活得起我们家的孩子，如果养活不起，我一开始根本就不会将她们生下来。”

　　多尔还是不肯放弃，“将孩子放在身边肯定没问题，但希菈要是去肯特亚的话，多带点钱总比少带些强。”

　　珐隆有些生气了，“如果她需要更多的钱，可以自己去挣，她有手有脚，强壮聪明，又不是只有依附着母姥姐才能存活的废物！”

　　多尔还想说话，珐隆摆手制止了她，直言道：“好了，我干助产士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看在咱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就只当没见过你，快回去休息吧。”

　　多尔愈发焦急，不由提高了音量：“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为什么就不能帮帮我？就只需要你高抬贵手而已！凭什么那些声名显赫的人家里男儿就能留下，我的男儿就不行？能不能占一个配子名额，不都是那些大人物点下头的事？珐隆，你以为别的助产士都像你这样一丝不苟吗？你以为现存的那些配子真是靠着血脉优秀才被留下的吗？”【“我得快点......要不就直接冲过去，再耽误的话......”】

　　丹妮斯两步迈到多尔面前，“你男儿已经死了，现在去找只能找到带血的包袱皮。”她比珐隆更不悦，甚至开始暴躁，包括她方才说男婴像这个女人，也是因为烦躁而心生恶意，于是她更详细地描绘道：“你男儿被狼吃了。你知道狼有多谨慎吗？它们担心人类送来的食物有毒，先用牙齿撕掉一小块肉试探，你男儿立马就疼醒了，安眠魔法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不起作用，然后牠......”

　　“丹妮斯！”珐隆呵止道，“你什么毛病？”

　　“我什么毛病？我什么毛病？”丹妮斯指着多尔，“她才是那个有毛病的人！”丹妮斯觉得心中的火焰在灼烧她的五脏六腑，她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但她必须在自己烧成灰烬之前将怒火吐出去。

　　“她只是还没想通！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她们都会想通的！”珐隆被身旁之人的急躁与恼怒影响，也提高了声音，“她怀胎十月将牠生下来，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珐隆没有否认黑发女人说的......哦，神啊，残忍疯狂的神啊！”】多尔跌坐到地上，嚎啕大哭，【“如果我当初鼓起勇气，跑到发达的邻国去，我的男儿就不会如此悲惨了......”】

　　丹妮斯不知道多尔心声中那位听起来就不像是母神的“神”怎么样，反正她是要疯了，“你们科瑞斯特尔的习俗又不是今天才形成的，她取配子怀孕时没想过可能会有这一天吗？没想过她接受不了吗？我知道孕育生产不容易，她难道不知道吗？既然这么不容易，她当初就别取配子啊！”

　　“够了，丹妮斯，认清你的位置！”火气被拱得越来越大，珐隆站到丹妮斯面前，将她和多尔隔开，“你只是个来观察异国习俗的探险者，你有什么姿格对科瑞斯特尔人指指点点？我们都知道你的母国富足丰饶，生多少孩子都能养活，跟我们的母国不一样！”

　　丹妮斯一口血哽在喉咙里，原来珐隆还在认为她是心疼男婴，才说男婴们不如别被生下来，省得受罪。被这样误解的感受不亚于被造谣说她平时吃屎，生气都得先放一边，主要是恶心啊！

　　丹妮斯被恶心得失去了斗志，也跟多尔一样，扑通坐到地上，反复抹脸让自己冷静下来。

　　珐隆继续劝多尔：“行了行了，反正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刚生产完，别在野地里吹风，我送你回去吧，你躺床上慢慢想去。”她从怀里掏出手帕，蹲在多尔面前，帮她擦拭脸上的泪水与鼻涕，“孕产期的女人性格和想法都会变得不一样，这只是那个‘东西’在影响你，不是你真实的想法，给自己点时间冷静冷静，过不了几天，你就要笑话现在的自己犯傻了，就像咱们之前偷偷嘲笑克莱尔一样。”

　　“还有你，”珐隆拧过身对着丹妮斯说：“你还想不想了解科瑞斯特尔了？”

　　丹妮斯点头。

　　“那你就消停点。”珐隆严肃地警告她，“我们有着不同的文化，你想在旁观察，我们欢迎，但你若是站在你习惯的文化背景上批判我们，我们就会让你滚出去，明白吗？”

　　“明白了。”丹妮斯满面忧愁地应下。

　　得找个机会跟珐隆解释她真的不心疼男婴，不然她要被恶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