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神经的晚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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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是？”
该来的还是来了，江扬想。
邱椋在旁边看好戏，陪同的岑遂和金嘉莉被毒哑了一般，闭口不言。
发问的是汪恕，他特别沉得住气似的，一本正经地问江扬，眼睛都不往江渡那边瞟一下。
江扬后知后觉这帮人全都是知情者，除了自己——当然现在自己也不是了，还得配合着演戏，实在有些屈辱了。他从嗓子里挤出字来：“……我哥。他是您的忠实粉丝。”
“这样。”汪恕冷静地一点头，“别闹事。”
“您放心，我绝对不会。”江渡配合地做了个给嘴拉拉链的动作，人已经按捺不住，窜到了总帅先生身边，用能拉丝的眼神糊上总帅先生的脸、胸肌和腰线。他作势要上手摸一下，被汪恕早有预谋地闪开。
江渡点到即止，端好了他的神秘微笑，活像一尊性转蒙娜丽莎。
一行人在总帅的带领下迈入城堡的长廊。
“其实应该白天来的。”岑遂在后面小声说，“穹顶在日光下和灯光下不太一样。”
“确实。”邱椋笑了笑——在公众面前，他笑得比较得体，不像平常那样贱里贱气的，“在座应该只有我们的江先生没有见过这个穹顶。”
江扬顺着他们的话，抬头望向三十米高的天顶。
现在天黑了，光线不足，因此他方才没有发现——
穹顶的整体材质是大理石，低调又尽显奢华。最重要的是，拱形内部，也就是整个天顶，布满了色泽古朴又诡艳的壁画！
这条长廊有将近两百米，宽度也有七十余米，因此拱形穹顶之上的壁画规模其实非常庞大。稀奇的是，左半边的壁画是满的，一直拉到走廊尽头；而右边一半留了不少的空白，在其中某一处戛然而止，像是一卷未尽的长诗。
江扬不自觉地被吸引，凝神看了起来。
第一幅图就是体量庞大的场景，画面中人头攒动，虚虚实实的人影形成一个圈，圈的正中央是两个人，一个穿着红衣，一个穿着蓝衣，握手交好。两人的手下方是一张桌子，上面散落着纸张。
不难看出，这是某个合约签订的现场。
“利维坦历元年，《巨灵公约》签署，此前的本星系历史大多沉入阴影之中。伊甸成为名义盟主，有本星系唯一的皇帝之位。”江渡的声音冷不丁在身侧响起，“这是他们集体签字的场面，红衣的是伊甸代表，蓝衣是法洛斯代表。”
再往后走，第二幅到第八幅都是大大小小的战争和外交事件。
“这一段的历史并不清晰，法洛斯的科技没有发展起来，因此史实在经年史书修缮和传说中有偏颇之处，没有办法呈现清楚。”江渡说着，指引江扬看向第九幅。
第九幅非常清晰，画面色彩也非常饱和，可以看到中央是一个身着白金色长袍的人，举起一座冠冕。
“利维坦历700年，这位储君即位的时候，法洛斯在实质上已经成为帝国。”
第十幅，和前一张非常相似，但图上是一黑一白两人，一个女人头戴冠冕，另一个男人手捧花束，两人背对背，面对着各自身前的万人朝拜。
“利维坦历800年，我们的女王阿德赫拉和前伊甸领导人海因里希分别受封储君。这是一副虚构的图片，但女王坚持将这一幕留在壁画上，因为这是法洛斯与伊甸长期拉锯的开始。”
江扬朝前方看去，果不其然，下一张图片是明显的战争场景，在一幅图的范围里塞下了许多个场景，其中，一黑一白两位预备领导人的身影多次出现，异常耀眼；除此之外，也有两个不同的白发的身影——江渡说，一个是当时还是士兵的兰斯·苏利文，另一个是从天而降的帕勒戴斯·格维多伊。最后一个场景格外盛大，法洛斯的公主阿德赫拉终于登顶成为统治者，挽着白发的兰斯·苏利文的手，在人山人海之上加冕为王，光耀万世。
这是第一次战争的全貌，接下来是相隔不远的第二次。
第二次战争中，两位领导人依然活跃在战场，但其中有一个场景瞄准了两个孩子——浅金色长发的汪恕和青色短发的安谬，画面中是一大片废墟，还是瘦弱孩子的总帅正抓着安谬的手臂，将她从一块巨大的石板下往外拉。
江扬思忖了一会儿，恍然大悟，这是安谬那只断腿的由来。
这条走廊在此到了尽头。后面拐弯掉了个头，从第二次战争的落幕——星际审判法庭开始，到海因里希正式即位。在此之后又是多个场面的堆叠，江扬注意到其中有汪恕被授予总帅军衔的仪式，也有伊甸的下一任继承人受封的场景。
“其实这位继承人，名字叫恩希亚，已经继任了。但整个利维坦星系都不可否认，海因里希已经和伊甸紧紧捆绑在一起。因此，哪怕海因里希已经退休了，我们也将其尊为伊甸之主——恩希亚当然也是一位优秀的皇帝，一会儿的晚宴上你会见到他。”
“还有一幅画，是最新的，我想你们都没有见过。”江渡神秘兮兮地指着画卷的最后一副。
鸷鸟的众人，还有汪恕都抬起头，去看那副浓墨重彩的最新章节。
——可以看出画面中央的背景是一艘破损的飞船，一群浑身是血的士兵陆陆续续从飞船上登陆，而为首的人穿着破烂的便服，身姿笔挺，与法洛斯的年轻总帅双手交握。
“后面那个是我吗？”岑遂呆呆地看，嘴巴不自觉张大，等回过神来又兴奋地拍邱椋和金嘉莉，“姐，后面那个是你！不对，你们都站着，为什么只有我半死不活蹲在地上啊？”
江渡听着他们热闹的背景音，笑了：“这幅画叫《天外来客》，是作画者的私心……纪念我们总帅拥有了第一个来自宇宙的好朋友。”
汪恕淡淡地：“嗯，谢谢。”
邱椋接了句：“是我要谢谢，保留了我耍帅的最后一个瞬间，毕竟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场景的下一秒就是我口吐鲜血跪在地上，差点给汪恕大哥拜了个早年。”
于是汪恕淡淡地改口：“我扶了你一把，不客气。”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江扬他们又怎么听不出来？
“所以这些全都是你画的吗？”岑遂指着天顶，难得有些结巴，“我、我之前只知道，你是个神秘的画家……还以为是个空无的噱头，你只是总帅养的，呃，小白脸……”
江渡也学着汪恕的样子，淡淡一笑，没说什么，只是打了个响指。
光线从走廊那头亮到这头，将整个穹顶映照得璀璨万分。发光的还是天顶垂下来的一颗一颗恒星状的小球，千千万万个小球亮起来，汇聚成一片密密麻麻的银河。
一时间，那些浓重的油彩和漆揭开了表层的神秘，毫无保留地展现它们的华丽与精美，像是壁画上的女王将冠冕从手中举到头顶。而银河灯带的照耀无异于冠冕上的那颗宝石——任何人都可以戴王冠，比如过生日的孩子，但能在王冠上镶嵌那颗宝石的，仅有一人。
“你们说，晚上看不见日光下的那种效果，我也做了改善。现在无论白天黑夜，这片穹顶都能展现它最美的样子。”江渡这才解释道，蓝宝石般的眸子在汪恕脸上停留一瞬，又探向穹顶上剩余一半的空白，最终落回江扬的眼中。
他对江扬——这个不由分说接纳了他玩笑式的无理要求、并最终兑现的年轻外交大使，郑重道：“法洛斯，还有那么长的未来要写。欢迎你们，来自遥远南十字座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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鸷鸟众人进门的工夫，伊甸的代表也到了。
江扬的目光刚从王宫精美的壁饰和装潢上撤回，就对上了门口引路的兰斯·苏利文。
他的身后是帕勒戴斯、两个长相较为相似的黑发男人，两天未见的苍鹰殿后。
江扬很快作出了判断：前面那个头发短一点的，看起来更为成熟优雅，帕勒戴斯和他更为亲近，是那位从“皇太子”到“伊甸皇帝”再到“伊甸之主”一路传奇的海因里希。早在他是皇太子期间，就有和帕勒戴斯的八卦故事；九年前，邱椋、岑遂等人驻留法洛斯时，他是伊甸的皇帝；不过，他在邱椋离开后的八年间退休，目前可能处于“训政”状态。
后面那个头发更长，眼瞳比海因里希更红一些，年轻、活泼、开朗，这是海因里希的侄子，现任伊甸皇帝恩希亚。
帕勒戴斯的身份是伊甸的外交部负责人，似乎在座每一位和他的关系都不错。他的外表相比江扬十多年前的记忆，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圣洁的白发瀑布般披散，阳光的笑容时时刻刻挂在脸上，整个人充满向上的生命力，又真诚得没有一点距离感。
他代表伊甸向所有人打了招呼。
有侍者前来引导，人们自动分成三组。苍鹰站到了鸷鸟的队伍里，低头和邱椋小声说了些什么，而江渡终于不装了，归拢到法洛斯的阵营里。
三足鼎立，但伊甸的三人看起来颇为自然随意，倒像是法洛斯和伊甸共同做东。
江扬想，果然什么针锋相对、王不见王，没有传说中那么夸张的对立关系，两方的合作关系兴许和敌对关系一样紧密。
海因里希挑挑眉，问兰斯：“我亲爱的朋友，阿德赫拉陛下呢？”
兰斯·苏利文回以挑不出错的微笑：“我想我该去迎接她了。”
话音刚落，大殿内通往更深处的大门徐徐打开，女王身着礼服，现身于众人眼前。汪恕、江渡和兰斯·苏利文分立于两侧。女王静默两秒，最终将手搭在了汪恕的手上。
她的身体有旧疾，虽然还在壮年期，但算不上特别健康。不过，她精神非常饱满，即便汪恕有搀扶之势，仍然稳稳当当地走向殿中央的圆桌。
她在座前站定，汪恕主动退开。她的双手交叠身前，金发盘得一丝不苟，头顶的冠冕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一双深邃的蓝眼睛环视一周，无需言语，只要站在那里便威势十足。
众人手按胸前，行鞠躬礼。
“感谢诸位莅临法洛斯。”女王点头致意，伸出手作出“请”的手势：“不必拘礼，请入座。”
江扬依言坐下，他的左侧就是江渡。
兰斯·苏利文扶女王入座，自己还站在原地，笑意盈盈：“虽然基本都是老朋友，但也有新鲜的面孔，故容我逐一介绍来宾。”
他按照座位顺序，顺时针开始对号：“伊甸帝国现任君主，恩希亚。”
“伊甸帝国前任君主，海因里希。”
“……”
“鸷鸟护卫军指挥，邱椋。”
“鸷鸟外交大使，江扬。”
“接下来是法洛斯……这位是法洛斯王子，特里同。”
江扬的手抖了一下。
旁边的邱椋也是这个动作，但他更快一步按住了差点把碗摔下去的岑遂。
——你说谁？
谁？？？？？
左边的“法洛斯王子”主动起身，赔笑道：“抱歉大家，叫我江渡就可以。江渡不是什么王子，此番是作为家属跟随鸷鸟代表团进来的。”
“……”
海因里希在对面，轻笑一声，紫红色的眼睛攫住江扬，半开玩笑半责怪地问：“昨天听闻席中有鸷鸟令使的兄长……江先生，你和你哥怎么长得不像啊？”
江扬沉默。
江渡：“噗——”
对面那位伊甸之君——恩希亚已经憋不住了，拍着海因里希的肩膀低头狂笑：“哈哈哈哈哈！叔叔你别欺负人家！哈哈哈哈哈哈哈！”
“抱歉抱歉。”海因里希一本正经中又带着点揶揄，转向女王阿德赫拉，“特里同殿下现在叫这个名字了，兰斯总帅姓苏利文，那您——？”
女王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可以叫我阿德赫拉·江，也算是母仪天下了。”
“……”
“………………”
“哐当”，这回江渡拽着倒霉的汪恕，笑到桌子下面去了，整个殿中瞬间充斥着快活的空气。
一直闷声不吭的邱椋终于开口了，一鸣惊人：“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家宴啊。”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神经的晚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