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叛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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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测到未知探测信号源，已实施智能屏蔽。】
驾驶室内的所有人齐齐抬头，离操作台最近的岑遂上前查看了一番，转头对江扬说：“快要到了。”
邱椋刚刚出去了，岑遂自动把江扬当成了他的上级。
好在江扬适应得很快：“是对方发出的探测信号？”
“啊，对。”岑遂愣了一下，回答道，“按照我们的行进路线，星舰会先到达法洛斯境内。……不过奇了怪了，他们的探测信号什么时候能发到这么远的地方了？算了这不重要。我们的原计划是不是分开两组？”
江扬：“嗯，理论上，现在可以分开了。邱椋和苍鹰先生转移到2号舰，兵分两路。”
“话是这么说啦。”岑遂面色古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欲言又止。
江扬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
这位猫头鹰副官虽然思维略有跳脱、对邱椋也很随意，但执行力很强，对邱椋的所有决策都说一不二地完成，很少会有质疑上级决定的时候。
至于上级的决定……
按照麦古的要求，他们要争取的大部头是法洛斯。
鸷鸟和伊甸已经完成了基础沟通，叫邱椋和苍鹰主要是去商讨进一步策略安排，毕竟一个闷葫芦和一个见人说鬼话、见鬼吓死鬼的家伙，指望他们好好保持外交礼仪简直是痴人说梦。
法洛斯和伊甸有剪不断理还乱的新仇旧怨，本来不在鸷鸟的考虑范围内。但帕勒戴斯说，法洛斯有一位沉默寡言却骁勇善战的年轻总帅，兼擅谋略战和正面作战，个人能力突出，值得争取。
“你能帮我们说服他吗？”麦古问。
帕勒戴斯莞尔：“显然不能。他是邱椋那个年龄的人，我长期待在伊甸大后方，都没怎么见过他。”
于是这个任务落到了精神面貌良好、礼节周全、长得赏心悦目的“同龄人”江扬头上。
江扬觉得自己挺冤的。
他抬眼去找金嘉莉，后者正杵在角落里，狭长的丹凤眼难得瞪得老大，对着终端屏幕……走神。
苍鹰，苍鹰不在。
一个两个都这么古怪？
等等，岑遂刚刚说什么？“他们的探测信号什么时候能……”？
门口传来“笃笃”的敲击声——万众瞩目之下，邱椋闪亮登场。
他换了一身作战服，不是鸷鸟标志性的绿色，而是以黑色为主调的。江扬觉得眼生，但从岑遂的眼中看到了惊讶，按照邱椋那个不着调的性子，推测这是“临时工部支”的制服。
“发什么愣呢？你也去换。”邱椋对干瞪眼的猫头鹰说。
江扬心道，果然。
“你要和我们一起去法洛斯？”金嘉莉倒是一直穿着制服，但她的衣服是白金色的，“我们这黑黑白白的不好吧？”
——幸好军务部支是白色，不然一身鸟绿，配上菲利捷尔那一头的红卷发，简直是灾难。
“啊，还有江先生怎么办？”岑遂的嘴角诡异地抽了一下，江扬怀疑那是一个持续时间极短的笑，“老大，你有多余的衣服？”
好多问题啊。
来都来了，江扬也问了一个：“为什么一起去法洛斯？”
邱椋笑了，先回答他的问题：“因为想跟你一起。”
岑遂和金嘉莉整整齐齐地翻白眼。
“你们来过这。”江扬根本不买这个账，肯定道，“岑遂刚刚说漏嘴了，他看起来很熟悉这里的边境监测机制。”
岑遂：“……”
这个贼船他上得想哭。
“行了。”邱椋作了个“收”的手势，难得一见的严肃在那张总是轻浮着的脸上显现，“阿卡西先去伊甸，其他人，给你们五分钟时间整理自己，从现在起，听我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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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前，在对叛逃星舰077号的一大波轰炸中，年轻的指挥官灰头土脸地掀开舰桥尾部的活板门，最后瞥了一眼早早布置在旁边的焦尸，纵身跳入附舱中。
附舱的门正连接着无人机的顶板，从顶到地板有五米多深，平时他们会从平梯下去，但此时根本来不及。为了节约能源，无人机内部只开了一盏灯，在一片昏暗中，他眼也不眨地作出躺平的姿势。
一、二、三……八只手接住了他。
周遭受到炮弹冲击，剧烈摇晃起来。四个人托着一个人，根本站不稳，七扭八歪地摔了一地。
指挥官快速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灰，看着顶上附舱门缓缓关闭，努力吞咽着卡在嗓子里的烟尘，嘶哑地喊：“所有人，挨个报名！”
他身边的地上传来第一声：“金嘉莉·凯特尔林！”
接着是身侧，第二个站起来的人，也是倒数第二个跳下来的人，嗓子破得不成样子：“岑……咳，岑遂！”
“克伦多·史密斯！”
“凯撒！”
“……”
“邱椋。”指挥官最后接下，拍下控制键，在剧烈的震动中，顶灯大亮，他也看清了每一个部下的模样。
每个人都狼狈不堪，灰尘和血迹糊在墙根和墙壁上，联邦中央军的制服是象征荣耀的纯白，但放眼整个舱内，从每个人身上割块好布，都不一定凑得出一件干净的制服。
最早被派出去协助伪装布置的几位部下受了点轻伤，但都精神良好，一张张灰扑扑的脸上，不同颜色的眼睛格外明亮。金嘉莉往常梳得挺拔精致的发型乱得一塌糊涂，但面庞坚毅，明媚非常。岑遂倒霉，跑的时候被烟灰迎面扑了一脸，此时整张脸都是黑的，好容易把嗓子里的东西咳出来，捂着嘴，下意识朝邱椋看去。
邱椋，这位往常不着调、总在违规边缘横跳的，传说中的“划水军团长”，此刻是他们所有人的精神支柱。
或者说，从那天集体会议上光明正大对他们说出“如果有机会离开联邦，你们会跟我走吗”的时候，从他一个一个地找他们单独谈话、关心家庭状况、交流生活和理想的时候，从他夜里秘密召集他们、石破天惊的一句“我的计划已经完备，现在就跟我走吧”的时候，他一直都是他们的精神支柱。
窃取巡查令、偷渡无人机和尸体、布置灾难现场……
出发前邱椋让他们不要报数、只报名字。
“如果成功了，我们这辈子就是生死之交。如果失败了，我们也要知道住在彼此隔壁的尸兄是谁。”
三十二个名字。
厄简元帅率领第一军团追上来的时候，077号星舰放弃了看似有一线生机的突围，而是减速、将防御光护网开到最大，极力保护附舱里的“秘密武器”。
金嘉莉带着一批人，用最快的速度启动了所有医疗逃生舱，挑着几个塞进自己的铭牌。接着找到星舰损坏度相对较低、但在后续爆炸中大概率损毁的地方，安置了提前备好的、已经无法检测出真实身份的焦尸碎片，以及剩下的铭牌——铭牌并不耐高温，如果没有被熔毁，可以假冒这几具尸体的身份。
岑遂则带着另一批人，将各处细节的延时装置设置完毕。做完这一切，其他人率先进入附舱启动“无人机”、装填弹药，而他又马不停蹄地赶回驾驶室，协助即将独木难支的邱椋进行最后的计划调整。
这一切都在十五分钟内完成，因为在第一军团的全力围攻下，即便是经过改良的星舰，十五分钟也是光护网的极限了。
事关生死，所有人都拼着最后一口气，在庞大的星舰中飞速奔走，增压鞋底过热冒烟都没敢停下。
在光护网彻底崩溃的时候，岑遂被赶进了附舱。
邱椋脱下自己的军团长制服外套，包括他的铭牌，随意丢在驾驶室的地板上。他带走了装有遥控系统的指挥官头盔，留下了一把火。
所以，内外作用之下，率先爆炸的是驾驶舱。
严密的外壳终于破开了口子，被火浪掀得整个外翻，空气一丝一缕、却又急速地流失，辐射、真空和激光导弹组合成啖肉噬骨的深渊，张牙舞爪地追在指挥官的身后。
撑着计划到这一步，他的精神已经开始疲惫，但身体和大脑都极度亢奋。
区区联邦元帅的炮火——算个屁的威胁！
他从腰上取下氧气包装袋，深深吸了一口，屏息穿过雾霾弥漫的舰桥。作战服鞋底的推进器增压至最高水平，他对这片区域的分布已然了如指掌，即便失去视野也不会走错；飞速行进中，由于高热，再碍脚的障碍物也被夷为平地。
推进器损毁了，高温从脚心烧至脑髓，他回头打出最后一发尘雾弹。弹壳内玩笑地填塞了彩带和闪纸，这是联邦中央军第二军团长留下的最后一枚烟花。
他跳下了附舱洞口，被稳稳地接住了。
……三十二个名字。
现在，他们离脱出联邦只差一步。
只差一步！
邱椋三两下踢掉废弃的推进器，拎起岑遂的后脖领子，把他拖到控制台前。
“嗓子不能叭叭了，手还稳么？”
岑遂两手扶着控制台，深深地喘气，肩膀剧烈起伏。两秒之后，副官哑着嗓子说：“稳。”
“行。”邱椋戴上远程指挥头盔，解开权限锁，清亮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弹药配备完毕了吗？”
这句话是对部下们说的，负责此事的凯撒一并脚跟：“报告！已经按指令填充闪\\\光\\\弹！”
“好。”邱椋赞许地一点头，提高嗓门，快速交代道，“本飞船‘北河号’，算上驾驶舱，共有13个可用舱室。每一个舱室的储物柜里都有一套新的作战服和若干消耗品资源，如果有人现在状态不佳，我给你们两分钟调整。两分钟后，所有人都在这里集合，我们突围，成败在此一举。”
“岑遂，听我指挥，让你发射的时候，用最快的速度，给他们制造光污染。”
“……”
1013年10月27日2时35分，“北河号”飞船自077号星舰附舱脱出，出舱的同时发射了108枚闪\\\光\\\弹、引爆了星舰能源仓，在这片光芒中，北河号用尽所有能量进行了最远距离跃迁，在惯性中一头撞进一个不知名漩涡。
他们在漩涡里困了两天，豁然开朗时，发现自己飘至一片完全陌生的星云。由于资源即将告罄，状况较好的人跟随指挥官到处寻找可用材料，最后以点燃行星气体的形式重新获得能量；懂技术的人简单修复了定位系统，发现离当前位置最近的已知区域，是联邦观测过、却从未涉足的第十星系。
再没有补给，就要死人了。
四天没合眼的指挥官欣喜若狂，下令立刻校准方位，往第十星系行进，寻求帮助。
“三十二个人，都必须活下来。”
他说完这句话就倒在了控制台前，引起一片兵荒马乱。仍然不能说话的副官岑遂上前简单做了检查，将其背到最近的一间有床的舱室，关上门，留下一室鲜甜的好梦。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叛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