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谈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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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从哪里开始谈？”
窗帘不知何时拉开了，外面透着寒气的日光照进来，没有半分暖意。
江扬的目光顺着它走到邱椋的脸上，到达对方那双黑色的眼睛，却发现邱椋也在看他。于是他避过了对视，强行压下不合时宜的心猿意马，对邱椋说：“可能需要借用一下你的终端了。”
邱椋懂他的意思，设置好权限，新建了一个文档，把屏幕送到他面前——江扬的终端里如果留下可考据的痕迹，就很可能被联邦的人监视，他们的交谈并不安全。
“那你怎么确定，这所房子没有被监听？”邱椋问。
江扬笃定道：“我能确定。因为已经被监听了。”
邱椋：“哦哦……”
邱椋：“……？”
江扬没解释，只晃了晃自己手腕上个人终端。
于是邱椋反应过来：“原来是被鸷鸟监听了啊。我都忘了，哈尼那小子偷偷勾搭你。”
白头翁——哈尼的技术还是很让鸷鸟放心的，如果有他对整座公寓进行远程布控，那确实不用担心联邦人的偷偷潜入。至于江扬的终端，那是他怕打草惊蛇，特地送给联邦的小礼物。
只是这让邱椋有一个烦恼——
“斑鸠你他妈说话能不能好听点？”少年的声音在终端上突兀地响起，听语气颇有点儿气急败坏，“首先我和江先生的交流是正常的协议合作、举手之劳，只有利益相关没有任何私人情感，不能算得上‘勾搭’；其次，一开始是江先生主动联系我，为什么说是我勾搭他？”
“哟你小子这么光明正大？小孩子不能说脏话，都说了少跟寒鸦那帮人往来。”邱椋往沙发背上一靠，腔调都欠揍了起来，“照你这么说我还去责怪你江先生不成？我可从来没站在公平公正的角度对待你。我和你没有那种利益关系，只有私人恩怨的纠葛，对你不客气一点也是人之常情吧？”
江扬好奇道：“什么私人恩怨？”
少年提高了嗓门，特别委屈：“斑鸠暂代首领期间收缴了我二十包薯片和十八包薯条！要是只是收缴给组织就算了，你猜猜最后那些零食进了谁的肚子？！你赔我薯片！赔我薯条！不然我就把系统里的所有‘斑鸠’都改成‘古印第安秃头海鸥’！！！”
邱椋嘴角一勾，关掉了终端的扩音器，哈尼的抱怨消失在空气中。他坦然迎上江扬似笑非笑的目光，正色道：“从鸷鸟对你接下来的安排说起。”
“首先我要再确认一遍，你决定加入鸷鸟了？”邱椋想起之前麦古亲自列给他的纲要，还是选择把这个被删除的问题提出来，“你还没有给我确切的答复吧。”
江扬沉静的眸子亮了一下，眼皮微垂，掩饰住所有心绪：“我很高兴你问了这个问题……我不加入鸷鸟。”
邱椋心中暗笑，果然是这个答案……可以想象到另一边哈尼匪夷所思的表情。
“我选择跳槽，是加入南十字座阵营。”江扬态度很平静，但说的话并不谦虚，“加入的原因是，我和南十字座的标志性组织‘鸷鸟’有大方向上相同的目标，即摧毁联邦当前的统治结构，重建本初星系及另外各大星系新秩序；另外，那毕竟是我的故乡，也仅此而已。”
“这可不是个小目标。”邱椋笑起来，“鸷鸟数十年都没有做到。”
江扬耸耸肩：“我也没说我一个人就可以做到。”
但你已经做了至关重要的一步，邱椋想。
“那么我可能需要改一下措辞。应该是‘鸷鸟和你接下来的合作方案’，对吧？我可以尽力为你争取到一些事项的决策权，不过详细的条款，还需要报喜鸟和你进一步确认。当务之急，可能还是你、鸷鸟与联邦的关系。”
“不是我，是我的立场。”江扬更正道，“我想，你们全组织上下应该都知道我和你的关系，那么这样一来，你怎么保证你的地位不受到影响？我可以在这里直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哈尼听到了也不用有反应，只需要等麦古的命令，就可以证实我的说法。至于联邦，也有牵制我的人——予岚。我猜你们会说，她是鸷鸟的人。但联邦并不这么想，我也一样——在这种三者平衡关系需要联动统一的状况下，持有与合作方不同观点是一件很致命的事，我希望贵方清楚。”
“也就是说，我们三个自成一派？你这是在谈判席上公然挖墙脚啊。”
江扬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你很介意？我记得最先做这件事的人是你。”
“我错了，我当然不介意，只是很惊讶你会在这种场合说这样的话。”邱椋举双手作投降状，“不过敢这样做的是你，也不奇怪。”
江扬挑眉：“在夸我？”
邱椋眨眨眼，无辜道：“不然呢？事已至此，这已经不是我们两个的对谈了吧。”
江扬无所谓，在文档上记了几笔，随即问道：“鸷鸟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邱椋想了想，答道：“不瞒你说，联邦的第五、第六星系，之前就和我们有过接触，和谈指日可待。之后我们计划去拜访利维坦星系——联邦的说法应该是第十星系，去拉壮丁。第二星系和联邦中央距离太近，且他们的领导阶层已经被中央的人渗透，目前没有谈妥的可能。”
“意思是，其实你们只差最后一步？”江扬拎着水壶，给两个杯子满上。
邱椋接过面前的水杯一饮而尽，摊开手以示坦诚：“如你所见。”
江扬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他能够想到的东西，麦古大概都想到过了，既然没有指示邱椋来和他具体讨论，那就留着之后再说，毕竟眼前这位“斑鸠”也只是代理过首领，很快还有可能进行职位调动，无权干涉鸷鸟的核心性、方向性决策。
“看来粗略方案上，没有继续深究的必要了。”邱椋理解他的沉默，一转话题，指了指茶几上放着的一袋子药品，“这是我肩负的重任之二，需要你的配合。”
江扬没表态，但他直觉这和昨天注射给他的东西有关。
邱椋似乎看透了什么，大大方方地朝江扬伸出手：“我打算去某个老地方一趟，要不要跟我一起？”
江扬看着那只手，熟悉的纹路和形状，还有可以想象的温度，似乎是邀请他握上去，和之前那个荒诞的击掌仪式一样。
他最终没有伸手，而是起身回了卧室。
这是公事谈论环节，所以邱椋坐在沙发上等他。江扬从昨天穿的衬衫衣袋里摸出一个针筒来，里面的浅灰绿色透明液体依稀可见。
他把这枚针筒交到邱椋手中：“给鸷鸟的见面礼。”
“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偷出一管样品来？不愧是你呢。”邱椋将针筒放进装药的袋子里，朝江扬对面的沙发作出“请”的手势，看到江扬坐下，才慢悠悠道，“现在，我可以坐在那边了吗？”
江扬没说话，只抬眼看过去，面目冷峻，就像身前的茶几是会议室的长桌。
但邱椋知道这分明是默许的意思。
抛开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公务，这一刻还是来了。
光年之外的鸷鸟基地，少年对着面前十几个屏幕，无助地回头，看向身后从头到尾未发一言的中年人：“老大，还看吗？”
麦古·格利泽的脖子缓缓动了一下，叹了口气，起身，目含悲悯，拍拍少年的肩膀。
于是转身朝自己办公室走去。
……此时无声胜有声。
白头翁飞快地冲着虚空比了个中指，狞笑着关掉了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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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星系，远征军总基地。
岑遂只远远地看了一眼，就果断打消了潜进去看看的念头。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太聪明，但也不会傻到自己去送死。
没记错的话，任知楚的家应该在西区的贫民窟里。岑遂回忆了一下路线，发现没有什么记不清楚的东西，当即决定去任知楚家门口蹲守。
然而，没等他找到租赁交通工具的地方，就有穿着制服的人把他拦下了。
岑遂第一反应是被人发现了，随即又觉得不可能，即使是露了什么馅儿，也不会这么快就确认到他头上，毕竟“岑遂”这个身份在联邦境内是一个死人。
那还能是什么？只有一种可能。
“我是远征军总基地执勤人员。”对方亮出证件，“任总指挥传唤，麻烦您跟我走。”
其实这名卫兵心里很没底，能让他们神通广大的任指挥亲自传唤的人，应该也是来头不小的人物，虽然这个人相貌平平，但浑身上下释放出一种与他相似的气质，让人不明觉厉。
“嗯？”果然，这个人歪过头，状似友好地朝他露出微笑，“就你一个人啊……如果我拒绝呢？”
卫兵以为他是要用武力反抗，心下暗道一声完蛋，看这人胸有成竹的样子，自己很可能打不过。想起任知楚在基地里说的话，知道眼下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装出很有把握的样子，准备唱一出空城计：“任指挥说，您不会拒绝的。”
“哈，又让他知道了。”岑遂大概知道小卫兵脑补出了什么东西，也没打算解释，“我相信你，带路吧。”
那卫兵一脸茫然，似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多云转晴。
还是岑遂咳嗽了一声，才如梦初醒般鞠躬致歉：“噢噢噢走神了抱歉……先生，随我来！”
……
尴尬。
快乐的猫头鹰，此刻正坐在第九星系远征军基地总指挥的办公室里，耷拉着脑袋。总指挥大人在对面的桌子前写报告，视猫头鹰若无物。
这一坐就是又两个小时，一直到外面的天黑透，任指挥到点下班。
岑遂看着窗外发呆，突然视野被挡住，任知楚冷着脸，居高临下地给了他一个眼神。
“继续看风景还是跟我回去，选一个？”
“……噢。”岑遂起身的同时后退一步，确保了安全距离，老老实实地回答，“跟你走。”
任知楚颔首，自顾自打开门走出去，步履沉稳依旧。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后背僵硬无比，插在口袋里的手难以抑制地发抖。
听见后面跟随的脚步声，他才开口解释：“不是故意晾着你，我很忙，腾不出上班时间。”
岑遂闷闷地应了一声，不远不近：“我可以理解的，不用和我解释这个。”
他很快又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补充：“对不起。你想说就说，我……”
任知楚没再给他开口的机会：“闭嘴。”
沉默一直维持到任知楚和路过的每一位将士打完招呼、走出基地大楼进入停车场，并将岑遂丢进后座，自己驱车风驰电掣到贫民窟内的住所门口。
“接受扫描。”任知楚指着门上的装置。
岑遂老老实实地摊开双手照做。
仪器发出报错的声音。
任知楚烦躁地回头，迅速在岑遂身上扫了一眼，就开始动手扒他的衣服。岑遂惊愕中带着慌乱的叫唤被他一只手捂在了嘴里，很快，岑遂绑在腰间的全息伪造装置被扯出来，任知楚熟练地绕过两圈，将其完整取下，随手丢在了客厅的地上。
检测仪器消停了，发出欢迎的问候。
“进来吧。”任知楚头也不回地走进屋里，“早点说完，我兴许还能睡个好觉。”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谈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