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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钟意的画展声势不小,这当然并不全是因为她本人多么有才华,能凭本事吃饭是一回事,能邀请到诸多名流显然就不是一个初露头角的设计师能做到的了。

      同样在受邀之列的还有温软玉和林兖州。

      林兖州和钟意近段没有联系,因此收到邀请时颇有些吃惊。

      他最近头疼于温软玉手里那个项目,好好一个美人不知怎么修炼成了狐狸,打起官腔来滴水不漏,大概是拖了顾祁让的福,从小就给人家把苗子养坏了。

      他们在空旷的美术馆内碰面时,温软玉正站在钟意的作品前驻足欣赏,那副闲云野鹤的姿态看的人不爽。
      他拿出工作模式礼貌上前问候:“温小姐?又见面了。”

      温软玉回头看到他并不惊讶:“林总。今天有空吗?待会一起吃个饭,咱们聊聊项目怎么样?”

      林兖州简直莫名其妙。这女人前几天还在他和顾氏之间做端水大师,他好不容易丢掉工作偷闲来参展,她又有闲情与他谈公事了。

      当然是要应下来的。

      只是他没想到,当天晚上的饭局不只他们两人,还出现了他的未婚妻。
      哦,前未婚妻。

      此外还有个陌生面孔,是和钟意一块儿进来的。寒暄几句林兖州就摸透了底细,S市这两年刚上任的文旅局局长。

      他大概知道钟意是怎么个意思了。

      这顿饭宾主尽欢,钟意从头到尾挂着笑当背景板,其他三人心照不宣打着擦边球聊点该聊不该聊的。

      再趁着酒劲儿上头真真假假透点底,等到酒过三巡,林兖州就知道事情已经成了一半。

      人是林兖州与温软玉一起送上车的,温软玉前脚微笑点头“您慢走”,后脚就朝林兖州摆手道别:“有事问钟意去吧,再见。”

      林兖州站在车行道上吹了会风,胃里的酒劲儿依旧翻涌着。他闭上眼,总觉得无法挪动脚步。

      可钟意还在里面等着,他缓了缓,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内厅。

      钟意刚和策展方确定了画展的扫尾工作,抬头示意他坐下:“怎么样?还满意吗林总?”

      不能再满意了。志在必得的项目自己找上门,正处级的干事有合作意向,还有钟家千金做背书。

      他仰头轻笑,说:“你还真是舍得。”

      有方才那位牵线,这个项目能达到的高度今非昔比。温软玉放弃顾氏选择他的原因不过于此,而这样的局面是钟意顶着风险一力促成。

      画展不过是诚意,艺术品无从估量价值,里头的东西暗箱操作起来很难被抓住把柄。

      世上没有白来的午餐,钟意这样帮他显然不会是出于好心。

      他一时烟瘾犯了,女士面前不便失礼,就捡起桌上的茶水给自己和钟意各斟一杯,推杯过去的时候看着她开口:“你怎么不问问我?”

      “嗯?”
      钟意皱眉,怀疑他醉的不轻:“问你什么?”

      林兖州刚喝了口茶,唇瓣艳红沾着水珠,视觉效果上显得眼睛也雾蒙蒙的。
      他重复:“你怎么不事先问问我?万一我不同意呢。”

      钟意听懂了。

      她声线微微扬起来:“你有什么好不同意的?跟我退婚对你有什么影响吗?我钟意够出的起价格了吧?”
      她俯下身来,冷笑:“你不会是打算坐地起价吧?”

      林兖州不看她了。

      视线垂落下去,睫毛覆在脸上,被室内灯光拉成蝶翅一般的影。

      他从未如此憎恨过自己从来不放在眼里的声名。

      如果曾经费心经营,是不是如今钟意也能相信,林兖州这样的人,也会有真心。

      “没有。”
      男人哑着嗓子开口:“这个价码我很满意。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一定会同意。”

      钟意面色和缓下来,松懈了肩背又靠回椅背上。
      不是要反悔就行。

      这桩交易一了她的革命事业就推动一大半了,想到这里就让人开心。

      钟意指尖一下一下点在桌面上,难得的和颜悦色:“因为我大概比你想象中,还要了解你一点。”
      “比起那点微不足道的心意,你林兖州一定会选择能真正抓到手里的东西。”

      她迎着林兖州看过来的视线笑了笑:“白望舒高中那会就跟我说,你这个人根是烂的,跟你在一起就是自讨苦吃,可以,但没必要。”

      她说到这里停了停,突然想到白望舒自己好像也好不到哪去?她那个男朋友当年的症结比起林兖州可不遑多让。

      林兖州抿着润红的薄唇还看着她,仿佛钟意说出的不是对他刻毒的评价,而是他心心念念的什么答案。

      钟意便接着道:“我也觉得你挺病态的,又什么都想要,又怕这怕那到手了也不敢信。你说你真心想娶我,我倒没有什么不信的。但我问问你林兖州,今天我真的二话不说嫁给你,你敢信吗?你信我是真心的吗?”

      林兖州没回应也没反驳,只是一眼不错地看着她。

      钟意隐隐看出他有些不易察觉的呆愣,猜想他的确有些醉了。

      他们以后应该没什么交集了,那就不妨把话说透彻一些。执着到莫名其妙的齐钰让她长了个教训——不必直言的体面处理不适用于感情里,容易引起让人头疼的不良反应。
      “你不会信。我当年什么蠢事都做过了你都不信,更何况今天这种局面?你爷爷想你成家立业,但我们俩根本不会有未来,走到一起也逃不掉猜忌和互相折磨。”

      她接了句多余的话:“所以宁桃多好的姑娘啊,人家跟你耗了十年,不怕你多疑不怕你有所保留,你但凡坚定一点选择她呢?我心术不正利用你,从当年到现在吃的苦头都是自找的,你不欠我什么,可你欠她的还的清吗?”
      “其实抛开其他我是挺佩服你的,站在这个位置上有手段够狠辣不是坏事,能入得了我爷爷眼的人并不多。但你不能既要又要还要吧林少爷,我不是宁桃那种善良的好女孩儿,就算你身世坎坷才造就今天,我也没有义务包容你不是吗?”

      林兖州不觉得自己醉了,相反,他觉得自己现在脑子空前的清醒。

      清醒到无法躲避难堪。

      大多数人多少有些固有印象,觉得钟意某种程度上是个不知世事的花瓶。

      可是她让人剥皮见骨的时候是多么一针见血。

      男人西装革履,矜贵体面,可惜此刻支肘撑着桌沿的样子显出些颓废。

      碎发随着低头的动作垂落在脸上,喉结几番滚动,他到底是不甘心,哑着嗓子问:“你对齐钰也是这么狠心吗?你永远都这么高高在上否定别人的感情吗钟意?”

      他抬起头来,眼睛是干涩的,睫毛却湿透了,黑鸦鸦的粘连成一簇一簇:“我不够诚心,他对你总没话说吧?你是怎么对他的?话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其实不过是你任性自我,只愿意爱你看得见的人罢了。”

      钟意抱臂坦荡地回视他:“我怎么对他了?谁不是只看得见自己喜欢的人?是我话说的太委婉了吗,你们这些人可不可怜诚不诚心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参与你们的苦难了还是诱导你们的感情了?”

      她凑近了与他对视:“你看看你林兖州。齐钰对我什么心思都没耽误他跟你的交情吧?就算我们俩差点到了结婚那一步他也从来没动过你不是吗?顾二这么虚伪的人从林家籍籍无名开始跟你结交十几年,你能说他不拿你当兄弟吗?更别说你爷爷呕心沥血为了你,还有个宁桃。路怎么样不是走?你自己把自己困死了。”

      这个晚上浪费的时间已经足够多,钟意不在意他是什么反应,起身招来侍应生后干脆利落走人。

      年轻的侍应生弯腰问先生您需要帮助吗,林兖州眨眨迷蒙的眼,叫他再添一壶茶。

      侍应生以为他是要解酒,忙添上了一壶热茶。

      林兖州也不喝,他把人赶出去,卸下了公司老总的姿态,小孩子一样趴在桌上。

      面前是玻璃壶里澄澈的茶汤,他愣愣地看进去。

      林兖州从小是爷爷教养长大的,老爷子一向雷厉风行,又对他寄予厚望,总是斥责训诫居多。

      年纪实在很小的时候,绷不住情绪,偷偷红眼睛是常有的事。

      爷爷不会哄他,只会在小朋友自己哭累了从房间里出来扒着门框看过来时不温不火的叫他:“过来坐好,爷爷泡茶给你喝。”

      等一通复杂而手法闲雅的工序之后,他捧着爷爷递过来的一盏热茶小口小口吹着抿,委屈就没有了。

      再大一点儿了,他看过旁人家里的孩子哭的时候被妈妈亲亲脸蛋,被爸爸抱着举起来,说宝贝不哭。

      他没有经历过这些,可是他有爷爷泡的茶。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在林兖州的认知里,一杯亲手泡好的茶等于——“我哄哄你”。

      可是林家大少爷从小天资过人,唯独茶道,怎么学也学不会。
      像是天生就缺了这一窍。

      他自己知道丢人,从不在外面露这一手。这一生中喝过他泡的茶的人寥寥无几。

      林兖州眨眨眼睛,让睫毛上碍事的水珠掉下去。

      可能真是太难喝了,他给钟意泡过那么多回,她一口也不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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