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温》拾玖如

2、Chapter 2

　　陈知韫的声音低沉婉转，不知道是过了变声期还是天生嗓子好，一点没有男孩青春期时经常听到的公鸭嗓音。

　　陈默下意识在衣服上蹭了蹭手，握上了陈知韫后知后觉伸出来的手。

　　“我是陈默。”

　　这是他们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就在双方家长的见证下握了手。

　　陈知韫的手温暖干燥，相比较起来陈默的手就要凉上很多，大概是刚刚站在玄关处风口的地方时间有点长，陈默在触碰到陈知韫后就被烫的缩回了手。

　　“知韫你带小默去你屋玩会儿，爸爸和叔叔还有事情要谈。”

　　陈知韫点了下头，带着陈默上了二楼，左转第一间房就是陈知韫的房间，他的房间很简单，书桌上摆着当年特别流行的MP4，想必他应该是用这个做的英语听力，MP4下面摊着一本习题，书桌左边摆着电脑和台灯，床上是深绿色的四件套，对面摆了两个小沙发，房间布局简洁又明了，没有多余的装饰。

　　唯一的装饰就是床头墙上的那幅画。能看出来和玄关处的画是同一人所绘，笔触很相似，当时的陈默还不懂什么冷色调暖色调，她只记得这两幅画都用了很多的青色和蓝色。

　　床头的这幅是一片茂密的树林，但是有星星点点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像碎金一样金光闪闪。

　　陈默看着这幅画不知不觉顿住了脚步。

　　“这也是你画的吗？”

　　陈知韫点点头：“以前画的，画的不好。”

　　“画得很好！”陈默从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她觉得好就是好。

　　“听叔叔说玄关那副也是你画的。”

　　“那副是我去年画的。”

　　“你真厉害。”陈默的形容词匮乏，只能用这种朴素又有力度的字眼形容，她的目光再一次投向床头那幅画，看到右下角用黑笔龙飞凤舞的写了串字，看不出来写的什么。

　　“那是落款，Chen。”陈知韫又指了指自己：“我的姓。”

　　陈知韫。

　　“你喜欢画画吗？”

　　“喜欢。”陈知韫的目光也投向那幅画：“我喜欢画画时那种独处的感觉。”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一声：“听我爸说，我抓周的时候抓的就是笔，前十年还一直把我当成作家培养呢。”

　　“然后呢？”陈默问道。

　　“然后，笔杆子除了写字，当然还可以画画。”陈知韫看向陈默：“你还记得你抓周的时候抓的是什么吗？”

　　陈默没抓过周。讲究的人家才会有这样的仪式感，她出生后就被四处送，也没听人提起过抓周这回事。

　　陈默摇摇头，表情有些茫然，陈知韫转移了话题。

　　“你想学画画吗？”

　　想学吗？

　　陈默不知道，但她确实想试试。

　　陈知韫也算是陈默学艺术的启蒙老师了。

　　陈知韫，他取了这么个知书达理的名，平时待人接物也确实是像他的名字一样不温不火。那感觉与同年龄段那些喜欢揪女生小辫的讨厌男生真不一样。

　　在陈默看来，很特别。

　　陈默长呼出一口气，又低头看了眼时间，又过了将近半个小时了，眼看着民政局快要午休了，但是陈默还是强迫症的决定等够半个小时的时间。

　　还差五分钟，如果这五分钟内陈知韫还没到，她就回家。

　　“六月六，六月六，春打六九头……”小品看多了，陈默无意识的在嘴里嘟囔。时间也一分一秒的过去，秒针在就像跑马拉松一样，马不停蹄的转着，并没有因为谁停留片刻。

　　陈默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准备招手打车，刚刚抬起手，就看见那个熟悉的欣长身影，一丝不苟的西装因为赶路变得有些凌乱，丝毫不影响穿衣服的人身上散发的矜贵气质。

　　“小默。”陈知韫的语气有些喘息：“来晚了来晚了，合同条款有些没搞清楚，耽误了。”

　　陈默放下手，笑了笑表示理解：“走吧，我们进去吧。”

　　民政局里的人比早上少了很多，在大厅填写完声明后，两个人就坐在大厅的等候椅上等待工作人员通知。这期间陈知韫的电话就没有停过，似乎是在开会的间隙抽空来登了个记。

　　这也不怪他，虽然两家让他俩结婚的打算早就有了，但是登记的日子却是昨天临时决定的，正巧第二天就是个好日子，择日不如撞日。陈明印又一再坚持，登记一定要上午来，这样比较吉利。

　　连陈默都是跟学校临时请了假，而陈知韫的会议没法儿临时取消，只能等他开完会再来登记。

　　很快大厅广播就播到了两人的名字，陈默的名字经常和陈知韫的同时出现，突然从民政局广播里听到两人名字，倒是感觉有些别扭了。

　　“证件都带了吗？”

　　陈知韫拍拍自己的胸口：“都揣着了。”

　　两人坐在工作人员对面，将证件都递了过去。等审核过了，就要去拍结婚照，因为中午了，排队的人少，为了拍照两人都穿了白色上衣，站在红色的背景下衬的小脸更白了。

　　陈默感觉自己表情都没摆好就拍完了，但是看成品的时候自己又确实实打实的眼睛笑成了月牙，而旁边的陈知韫，仍然是那个惯有的笑脸，嘴唇微抿，眼神明亮。总之这张登记照拍的还算好。

　　后面的程序顺理成章，陈默看着陈知韫落笔签下自己的名，“韫”字不常用，早几年陈默把“蕴”、“韵”都给他用过，被陈知韫本人纠正了好几遍。

　　然后“啪啪”两个戳盖在了照片上，两个红本本就递到了陈默和陈知韫的手里。

　　可能因为马上午休了，工作人员心情好，还附赠了两句“恭喜两位，新婚快乐”。

　　陈默握着那个红本本，脑子里忽然冒出早上遇到的那个女生，拿着红本本和新婚老公连拍一百八十张合照。恨不得诏告天下的那股劲儿。

　　同样是登记，同样是女生，到了陈默这儿，却完全提不起这股劲儿，可能是因为在民政局门口等新郎等了一个多小时的原因。而她的那位合法配偶，比她还低调，更不会四处张扬了。

　　陈默心说自己莫不是要体验一把隐婚的刺激。

　　陈知韫又接了个电话，他接电话不避着陈默，通过他的回答陈默也明白电话那头正在催这位新郎官回去。

　　“走吧，你先回公司吧。”待陈知韫放下电话，陈默率先开口。陈知韫看着她，又看了看手表：“吃个午饭吧，吃完我送你回学校。”

　　陈默又看了眼陈知韫停在路边的车，心里暗暗决定一定要过冬前拿到驾照。她摇了摇头：“下午要外出采风，得提前到，来不及吃午饭了，我直接打车回学校吃。”

　　陈知韫又看了看表，只好作罢，把陈默送上了出租车才离开。

　　到学校的时候陈默也已经饿过头了，下午的采风是学校联系的，听说是附近的5A级景区，要坐一个小时大巴，写生时间不够，只够采个风。

　　要坐大巴，就不能一点不吃，不然陈默怕自己反胃再吐车上。

　　一般大四都应该像陈知韫那样步入实习阶段了，但是陈默选修的课程还没有修满学分，所以还要跟着老师再跑几次才行。陈默大学读的油画专业，选修的却是雕塑和园林设计。

　　选的时候纯粹觉得好玩，补学分的时候就差给老师跪下了。

　　整个大四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耗在了画室里，剩下的三分之一则是在抓住各种可以修学分的机会，竭尽全力的补上。

　　好在陈默专业成绩还算不错，嘴又甜，老师能放水的就尽量都让她过了。这趟采风写生还是跟着大三设计系的学生一起，老师说也可以给陈默算上。

　　这趟结束，陈默苦逼的赚学分生涯也就结束了。

　　陈默在学校食堂买了两个已经有点冷掉的饼垫巴垫巴肚子，揣了瓶水就跟着上了大巴。

　　沿途风景也无暇顾及，陈默上了车倒头就睡，一觉睡到了目的地，完全没有晕车的担忧。

　　下了车陈默就感叹，不愧是5A级景区，这种天然的生态环境不是随便哪里都有的。

　　陈默挎着相机，嘴里叼着买水时在收银台旁边随手拿的棒棒糖，橘子味的，满口满鼻都是橘子的香味。

　　下午的阳光刺目，陈默连墨镜都掏出来带上了，这墨镜还是从陈明印桌上摸来的飞行员墨镜，带上就是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但是质量贼好，爸爸的东西就是好。

　　陈默心情也好，连着拍了好几处地方，一边拍一边构思明天的作业怎么画。

　　等她举起相机又放下的时候，视线里蓦地出现了一个人。

　　是大三的学弟，陈默知道他，自己的老师也是大三的设计系的老师，有的学分还是跟着大三的课程硬蹭上的。

　　但是陈默又觉得，作为大四的学姐，跟着大三课程补学分，这要传出去毁她一世英名，但是在这种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她只能为那五斗米折腰，很不要脸的混在一众学弟学妹中，享受老师给她开的这一点“后门”。

　　眼前这个学弟，就是在陈默蹭学分的时候混了个脸熟。不因为别的，只是因为陈默经常巧合坐在他旁边。

　　但是陈默打算装没看见。

　　以后也见不着了。

　　陈默转身准备走，就听到身后的人开口：“陈默学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