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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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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顾长安方才什么都瞧见了,而奶娘的事,他不定也已经听见了。
顾长安大踏步走了过来,似笑不笑,“岳父大人这是责罚您女儿呢?还是责罚您女婿的媳妇呢?”
他本就同父亲不对付,倒也不是想为我出了这口恶气,只是恰好,我是他的妻子,而父亲却又明目张胆打了他的妻子。
“自然是老臣的女儿。”一半脸都火辣辣的疼,我听见父亲讪讪的声音。
顾长安得了机会,便又意味不明的道,“也是,永宁侯的儿媳妇怎么可能任谁教训了去,岳父大人替女婿照顾了意儿这么多年,大喜日子女婿却竟还没有岳父吃的酒多,当真过意不去。”
这是在明指父亲在婚礼上做的那些龌蹉事儿了。
父亲便更是讪讪的赔笑着。
这一日回府后好几日,顾长安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
我知道,他定然是已经从那些下人的口中探寻到了些我在相府的日子。
金枝玉叶含金汤匙长大的少爷,也不过是从没有想到一个嫡女,竟能活成我这般窝囊的模样。
下午长平公主叫了我去吃茶玩儿,席间不免在那些贵妇小姐们面前明里暗里来奚落我一顿。
于是茶也未吃成,这场宴会只到一半,我便乘了车回府了。
只是没有想到到了晚间,却有丫鬟送了阙都盛名的点茶来我的房间。
“是老夫人托人送给夫人的,说是夫人中途下了席,没有见着时下□□头的点茶,故而特意让奴婢给夫人送来了一盏。”
那丫鬟只说到一半,秀玉便在旁忍不住哂笑起来。
我瞪了她一眼,她才撇了撇嘴正了身。
也是,这理由挑的也忒是幼稚了些。
顾长安的娘,长平公主是巴不得我在席间受不了了奚落出丑才好,又怎么可能还顾着专门给我送来点茶。
而这送礼之人挑的理由,却又是想让我知晓是谁,又是耗着面子不想让我知晓是谁,当真是费了心。
而不过隔日,顾长安便又寻着理由来了,说是我有帕子忘在了他那里,本来要晋延给我送过来,却正好下朝,便顺路来了。
瞧瞧,这理由也编的是妙。
且不说我从来没有去过他那里,又从何丢了帕子,再者,他下朝了回自己的院子,同我的临华院很顺路?
不过顾长安能来,秀玉总是高兴的。
这丫头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顾长安近几日不过给送了些东西,便轻易将这小丫头给收买了,也不“小人小人”的叫了,顾长安一来,便恭敬的喊着小侯爷。
全然有忘了我这个真主子的架势。
“小侯爷,夫人在屋里绣鸳鸯呢。”
秀玉的声音,我真想敲开这丫头的脑袋瞧一瞧里面装的是不是浆糊。
“绣鸳鸯?”
这声将将落下,一只金丝乌靴便踏了进来。
“你在绣鸳鸯?”
大约是我来时他日日还刁难于我,近几日知晓了真像心里过意不去,那只靴子便在要大步跨进来时微颤了下,转而缩回了点。
却到底还是进来了。
“夫……沈,将才下朝就听晋延那小子说是前几日母亲托人给你送来了茶会的点茶,瞧着味道是如何?”
顾长安凑近了想要瞧瞧我绣的到底是什么,可他才探过头,我便已匆忙站起了身想要屈膝行礼。
“咣当!”一声,温热的流体顺着下巴滴答滴在了衣服上,我这才意识到,我的鼻子碰上了顾长安的下巴,流鼻血了。
糟心!
顾长安也没有料到还会有这么一出,一时竟也愣在了原地。
等丫鬟取着毛巾和热水过来的时候,他却还一直盯着我的脸未移眼。
“小侯爷干愣着做什么,夫人鼻子出血,得最好低头用热毛巾先捂着。”,那丫鬟是个急性子,跺着脚叫。
“唔,”顾长安这才手忙脚乱的动起来。
可我早已自浸湿了毛巾捂在了鼻子上。
“小侯爷,”我移着步子后退,“这血太脏,勿污了小侯爷的官袍教圣上责罚了。”
顾长安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我垂着脑袋,悄悄的抬了眼去瞧他的神色,果然同我所料的一样,顾长安的脸色一瞬黑的可怕。
他到底是在拗什么?我心里嗤笑。
秀玉方才还回避着我们,这才进了院子,便见她家顾小侯爷面色铁青的拂袖出了门。
“夫人!”秀玉气的瞪向我,“小侯爷这几日瞧着好不容易常来了夫人这里,怎么夫人却为何偏要恼小侯爷?”
“你这丫头,”我戳着秀玉鼻梁笑着嗔,“他不过是正在兴头上,可怜我罢了。”
“奴婢瞧着不像,”秀玉挠着头不解,“奴婢这几日瞧着,觉着小侯爷这是真心想待夫人好的。”
烛火映着秀玉的眼睛,“这傻孩子”我突然想。
但这场闹剧最后却竟还是扯动了顾长安的母亲,长平公主。
下午的时候顾长安不在,长平公主率了人便直接光明正大的来了我的临华院。
“长安可是最近常来你这里?”
公主是当今陛下的胞妹,雍容华贵性格强势,当年永宁侯一介草莽,发妻虽已早亡,膝下却到底还余一个七八岁的幼儿,可当年长平公主却势将嫁于永宁侯,当今圣上虽极不愿,最后拗不过公主,到底还是妥协了。
现在这金尊玉贵的公主殿下正细细拨弄着自己指甲上的蔻丹,头也不抬的责问着我。
“小侯爷是常到儿媳这里。”我垂下眼屈膝。
长平公主闻声便好笑似的嗤道,“也是,瞧你这张脸,同你那狐媚娘一副样,可最后怎么?到底还是个短命的。”
我攥紧的指甲几近掐烂了自己的皮肉。
我阿娘当年也是正正经经的官家小姐,外祖父家在江南也算有些影响力,家中设宴,外祖父在一众将赴京赶考的才子中,偏选中了当时一穷二白唯有一腔热血的父亲。
但是据说父亲当时连考了几次都未中榜,外祖父对于这件事倒并未有意见,只是明里暗里总提点父亲也许并非是科举之才,还是好好本分的做好上门女婿为好。
我有时候便想,父亲那样心比天高之人,做了首辅便将阿娘一家的人贬为庶人,其中有一大部分的原因可能就是因为此。
男人都是一样,他顾长安也不过如此,我得握好了我手中的这张牌。
我是被公主手下的丫鬟们拖着进祠堂的。
因为顾忌到顾长安这张牌,我只是划破了长平公主的手,将跟着公主大半生的嬷嬷狠狠抽了一巴掌,但换来的代价却是我高肿起一半的脸。
这场争斗实在不算公平,也实在亏得慌。
晚间顾长安便又要来我的临华院,我让秀玉同他说我已然休息了。
但几日之后我出府去探望奶娘时,却恰碰见了同样在奶娘院子里的顾长安。
我遮着面纱立在门口,听白发须须的奶娘同顾长安讲我小时候的顽皮事。
她说我小时候为了气着姜氏,故意出府打着两个哥哥的名号欺负别家的小孩子,回府时免不了被打的狠了,下一回便更甚,便能闹到衙门上去。
打是不可能将人打服帖的。
其实这样的转机,发生在我十一岁那年。
那年我无意竟然得了贵妃娘娘的嘉奖,而过不了几日,有次竟差点淹死在家中的池塘。
这无疑是姜氏的手脚,可我无依无靠举步维艰,我那时才恍然意识,原本的打骂偏见实在算不得什么,我要在这样的府中生存下去,这才是头等大事。
“阿意?”顾长安发现有人盯着他,下意识回过头,便见到门口双眼通红的我。
“怎么了?”他提步过来到底还是未忍住,手指粗粝的抚上我的眼睛。
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顺着脸颊淌下,便蛰得我那未好的半张脸火辣辣的疼。
顾长安自然察觉到了异样,面纱被摘下来,他厉声质问起来,“谁弄的?”
我心中憋得厉害,蹲下身去,顾长安便也跟着我蹲下了身,他长臂将我揽在怀里,发钗已然乱了,我埋在他怀中终于失声痛哭起来。
我说,“顾长安,我有点想我娘了。”
经过这件事后,顾府一应事务的管理权,便彻底交到了我的手上。
事情也算打理得井井有条,除过顾长安的娘时不时来的挑衅,但老夫人毕竟已是半老徐娘,我这个小姑娘总也该谦让着。
腾出手来将顾府名下的店铺打理好,这一年的时间顾长安几乎都在外出,我便也暗中将父亲安插在顾府的探子几近都处理了。
当然,打的是顾长安的名号。
而嫁妆里那些我名下的铺子,我另有打算。
不过这年中元之后,有一件事倒让我的计划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