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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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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永宁侯家小公子成婚的那日,阙都的雪下了一夜。
我凤冠霞帔,头上珠玉宝石缀的满满当当的凤冠沉甸甸的顶在脑袋上,连压的秀玉替我盘好的发髻似乎也变了形。
流苏垂绦的红盖头下,我的手紧紧的捂湿了床褥,被褥下的枣子核桃硌得我有些疼。
这样的疼意一直延伸到我的心口,倒教我这样明明切切的知道,永宁侯家的小公子顾长安,也就是我的夫君,他今夜绝不会来婚房看我了。
我的父亲是当朝一手遮天的首辅大人,权力滔天、一人之下、人人嫉恨,而永宁侯小公子顾长安,自居早年打了几次胜仗,便竟然敢在朝堂联络起一些身世清白的后起之秀公然同父亲作对。
父亲位高权重仁爱宽厚,自然不会跟这样的毛头小子计较,所以他不过使了些小伎俩先将顾长安的大哥发配了边疆戍边,而后亲自向皇帝求娶我和顾长安的姻缘,好在这样永宁侯府和沈家的大喜日子里在侯府内外安插上父亲的奸细杀死顾长安。
我是父亲最不受宠的嫡女,所以即便是日后落得个克夫的名声,父亲也是不会管的。
今日的雪应当是下大了,因为我卸了凤冠凑近了房中的暖炉,竟然还觉得冷。
我想,今夜之后若是顾长安死了,我奶娘的病,应该也有的治了。
之所以答应父亲,其中有一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奶娘。
我阿娘死的早,沈府阖府都由父亲的小妾姜氏掌着,姜氏有自己的两个儿子,又管着府内所有人的吃穿用度,自然也最是瞧不起我这个不受宠的嫡女。
所以府里所有人都瞧得门清,连姜氏手底下的上等丫鬟,一个月的月银也比我这个嫡女要多得多。
不过这种嫡庶不分的事情总不能放到明面上来,吃穿用度从不亏待我,只是少些。
所幸这样的家里,也有对我好的人。
可就在几月前,我的奶娘突然便病倒了,姜氏说府里不能留带病的老妈子,怕将病气传染给她的宝贝儿子,最后还是我在父亲的书房外跪了整整两夜,医师说只差一点,这双腿便保不住了,父亲才勉强答应将奶娘留下来。
可我的月银有限,成把成把的药钱一下子花出去,钱袋里很快便没了底。
父亲是不会管奶娘的,姜氏更是不会,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父亲来了。
他说只要我同意嫁入侯府,奶娘的病他自会请最好的医师治好。
我不相信那个我叫父亲的男子,可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这个时候,门外的火光应当是烧起来了,我知道这些刺客不会来伤害我,可冷汗还是打湿了我的中衣。
我的夫君,在今夜之后,明日,我将能第一次,亲眼目睹他的遗容。
我一夜未睡,忐忑的在房中坐了半宿。
等到约莫鸡鸣的时候,天光乍然有些亮了,我这才猛然醒来。
凤冠钗环都褪了,衣服有点乱,我侧过头,这才发现我旁边还好整以暇的躺着另一个人。
墨玉一般的眼,高挺的鼻梁,等感觉有兵器横在我腰间的时候,我这才意识到,这人几乎是在我醒来的一瞬便也醒来了。
“沈大人家的女儿,胆色果真是过人。”
顾长安侧躺着挑起眉毛来看我,他手下的刀一寸一寸,贴着我的衣衫向上滑动,最后停在我的脖颈上。
我下意识闭紧了眼,一动也不敢动。
顾长安嘲讽似的轻轻哼了一声,兵器收回,可就在我一瞬放松下来的时候,我的手掌却猛然传来一阵刺痛。
“昨日对付了些小卒冷落了夫人,这落红还是委屈夫人了。”
他说着甜蜜的话,可我看着他的神色,倒像是要将我千刀万剐一样。
我知道他是怎样看我的,沈贼人的女儿,伙同她的父亲来陷害他,蛇蝎恶女,可偏偏他死里逃生并没有死,而今沈鸿的女儿落到他顾长安的手里,他自然有一千种法子慢慢折磨。
我只是从一个狼窟逃到了另一个狼窟。
而今的处境,比我在沈府时更要糟糕。
这种糟糕在今日午时婆婆来找我麻烦时便体现了出来。
顾长安是侯府的小公子,他娘是当朝皇帝的亲妹妹长平公主,我父亲在朝中为所欲为结党营私,这位公主殿下本就十分看不惯,连带着,对于我也十分厌恶。
“母亲。”
我端着茶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
坐在上位的女人面容雍贵,眼都没有抬便吩咐她身边的丫鬟,“浣云,去,将这茶倒到外头花园里罢,实在脏了眼。”
吩咐完丫鬟她才抬起眼看我,冷冷的笑了一声,“粗野村夫的女儿,量是一根汗毛也配不上我儿,新妇敬茶也不知礼数,今日你便去祠堂跪一宿吧。”
我面色平静,倒是身边陪着我的秀玉,脸色委委屈屈的绞紧了我的衣袖。
顾长安就站在我的身后,却任由他的母亲侮辱谩骂了我。
我出锦绣苑时,顾长安一脸悠闲的跟过来又来对我施下马威,他的话阴阳怪气的,实在侮辱了这张脸,“母亲脾气总是大些,夫人日后若想在这府里立足,还要多担待。”
左右我是沈首辅的女儿,他不敢立即杀了我,便只能以这样恶劣的手段狠狠地羞辱我。
“不劳烦夫君挂念。”我面色平静,也冷冷的回了他。
方才被浣云不小心泼了烫茶的地方被冷空气一刺激,生疼生疼,可这也不算什么。
那不过是姜氏早就用腻了的手段。
我不想在这里惹是非,起码在不知道奶娘的生死之前。
但我也并非任人宰割之人。
午膳也未吃,我便去祠堂罚跪了。
等到第二日早才算罚跪完毕,期间秀玉心疼的替我在房中寻了个软枕垫在蒲团上,隔日也还是她端来些厨房的饭菜来给我,因为我腿脚实在是不能动了。
腿上的淤青除了今日新弄的,还有前几日因为顶撞了姜氏被罚的。
秀玉一边心疼的给我上药一边道,“老夫人也真是,天知道姑娘在相府过的什么日子,怎么到了这儿,却也是总教人为难。”
我笑着摸了摸秀玉的脑袋,药膏涂在伤口是凉凉的,也刺激了些疼的感觉,这样的疼让我感觉到熟悉,我板正了脸纠正秀玉,“不是姑娘,我既嫁了顾小公子,秀玉,就不能像在相府里似的喊姑娘了,得叫夫人。”
“夫人夫人,”秀玉气恼了,“姑娘也好,夫人也好,老天爷,总之要是能让姑娘过上好日子,婢子叫什么都可以。”
“你又叫错了。”我点着秀玉额头嗔她。
嫁入侯府的第七日,我才终于各方打听探寻到了奶娘的情况。
因为这次任务的失败,父亲很是大动了一场肝火。
他和姜氏竟也吵架了。
所以他这几日并没有顾得上去管奶娘的事,连姜氏也忘了这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