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袒露与入侵，一代大人与小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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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体粉末凝结在“黑”的创口上，四周晕开一层淡淡的鹅黄光。
小K持续监测着那粉末的一举一动，但数百个迭代年过去了，那粉末就似沉睡了一般，每一粒只是贴服其上，毫无动静。
而这粉末的出现，宛如狂潮来临前的第一浪，掀起了接二连三的后浪。
一些从未察觉的地方也出现了尸体粉末，仿佛是听到召唤一样，那些粉末全部飞浮起来，最后黏着于“黑”的创口，会聚成一面金黄色的镜子。
而这些从未察觉的地方，是一代失去控制的把控杆，是自己废弃失灵的感受器，是数据库中夹有“U盘第三条任务”的页面，是“蛇”消亡遗骸之处……
小K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谁让你出疗养舱的，”一代大人进入“黑”，放下了手上的一堆针剂药品，“你不知道现在自己的内脏很脆弱吗？”
“无所谓。”小K正准备取下几粒粉末时，一代大人延长那白色手臂，将小K一把抓了过来。
“干什么！”小K被他重新扔回疗养舱内。
一代大人没说话，只是将针剂药品一股脑倒进功能匣中，点了启动按钮。
“你在把我当试验品吗？”小K睁着那只歪斜的眼，打趣了一句。
一代大人还是没说话。
一柄针剂注射进小K的手臂里，没过几个迭代年，那条手臂的表面变得润泽明亮，内里经脉粒子被温和梳理过了一遍，肌肉组织恢复强健状态，仔细一看，还能见到细微的金色颗粒在其中缓缓流淌。
宿主拥有一套内卷值转移方法，同样的，系统中的负责人也具备。
只不过，他们的方法比较麻烦，要从转移人身体里抽出所有内卷值，使身体短暂进入休眠状态，再将内卷值放入仪器内清洗一番，挑出最精华的内卷值凝成针剂，才方可注射给被转移人。
——而一旦所有内卷值被抽出、身体进入休眠状态，这名转移人意味着可被任何负责人“掠夺”，属于超高风险形态。一般负责人很少会这么做。
小K看着自己逐渐康复的身体，不知道昏迷时一代大人给自己转移了多少内卷值，忽然有点惭愧起来，心里不是滋味儿。
“你很守信用。”小K轻声说。
“……”一代大人还是没说话，他准备摁下第二针，却被小K拦下。
“不用做到这种程度，没必要。”小K说，他瞥了一眼一代大人身上的伤口，心知肚明他的“金丝线”已然瓦解，功力受损大半，估计一直以来，也是在强忍疼痛。
“没有商量的余地。”一代大人说。
就在他准备将第二针扎入小K身体里时，小K一个扬手反扑，借假动作晃了他一眼，夺走那枚针剂，随之眼疾手快地扎入一代大人脖子内。
然后摁下注射按钮。
注射的瞬间，涌入身体的金色颗粒可以照耀被转移人的身体，小K震撼地发现，一代大人的身上竟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几处洞穿全身的创口被阻止了修复状态，就待内卷值的提取！
而且，他的后颈一直连上后脑勺，全是令人触目惊心的抓痕、咬痕，那是一些负责人“掠夺未果”的痕迹。
很显然，一代大人在转移内卷值、进入休眠状态时，已然被许多负责人盯上了。
说什么“森林”里制度严苛，居民安分守己，不过是镜花水月的骗局！虎视眈眈者，数万亿个迭代年里就不曾少过分毫！
——系统里的天骄之子，怎么就为了一句承诺，落魄到了这种模样？
归根到底，还是自己无用。
小K心里积起一片阴云，他跳出疗养舱，对一代大人说：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一代大人捂着脖子，他低笑一声，说：
“我要你什么交代？”
小K咬了咬牙，说：
“这一切的交代——‘黑’里、系统里，所有异变的交代：从你失去的谭逸掌控权，到我长出人类所有的特征却还没有死；从感受器莫名其妙失灵，到识别不出曲秀想做的一切；从U盘第三个任务的发起，到‘蛇’的入侵与消亡……所有，所有，我都会给你一个交代。”
一代大人淡淡地看着他，说：
“为什么要你给我一个交代？”
小K抓紧了手，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声音：
“……大人的事，就是我的事。”
猜疑从很早就开始了，只不过，矛头一直未指向那个人，而是环绕着“组织”这张具有相同气味的牌。
直到，这威力强大、不受掌控、神秘莫测的尸体粉末，将真实摊开在小K的面前，撕开自欺欺人的那层膜，彻彻底底告诉他：
大人与这一切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你不用管，我自会处理。”一代大人说。
“你现在的状态，怎么帮我处理？小心别再被‘掠夺’就行了。”小K知道一代大人如今十分虚弱，需要一段时间去疗养。
“那你一个人就能搞定吗？”一代大人质问道。
“……至少我会先弄清楚。”小K说。
“你怎么弄清楚？还是试图‘改变过去’吗？这是不可能的，我说了很多遍。”一代大人说。
“不用……改变过去。”小K沉声说。
他抬头看了看那金黄的尸体粉末，心绪更加复杂了，他说：
“大人还在，我会找他问个清楚。”
一代大人说：
“他已经被我‘粉碎’了，你亲眼看见的。”
小K说：
“是这样……我是看见了。但现实告诉我，他就是还在，我说过的，我一定会再见他一面。”
两人各自怀揣着各自的心思，双双沉默了许久，久到那扎入一代大人身体里的针剂都发挥完作用了，小K才再开了口：
“你答应他的承诺，就到此为止吧。”
“我已经不明白他让你这么护着我，到底是为我好，还是拦着我看清些东西了。”
一代大人说：
“我护着你，也是我自己的事。你没资格对我的决定指手画脚。”
小K说：
“我必须接触得更深，才能看得更清楚！”
一代大人说：
“行，那看清楚了，然后呢，你想把‘二代’再粉碎了吗？”
他这么直言不讳道出来，小K还恍惚了一下，他垂下头，默默地说：
“我就是想再见他一面，我有太多问题想问他了……”
一代大人说：
“没什么好问的，我们只有组织一个共同的敌人，我们只有把‘森林’里的内鬼抓出来了，一切才能继续正常进行，系统才能稳定。”
小K察觉出来他的话中有话，便试探道：
“你是不是……早就感觉到这跟我的大人有关了？”
一代大人靠着疗养舱，低声说：
“他没有这个能耐、没有这种水平，像他这么无所欲求、一心望死的人，能做出这些事情？我不相信。”
小K静静地看着他。
一代大人垂下头，声线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而且是我亲手粉碎了他！金丝线所杀之人，怎么可能死而复生，留下一点尸体粉末，也是给你的……一点念想。怎么可能呢……”
小K明白了。
原来一直以来，他们内心对二代大人所思所想，都是一样的。
——你怎么能跟我一样可怜呢？
也难怪你床头的照片，依旧一尘不染。
一代大人怎么可能没察觉到，只不过，他藏得太深了。
这种“隐藏”，不单单是证据不足所造就，也是他主观意识所形成。
夏晓风去湖南研学，在池塘里摸鱼“摆烂”些许，却被不知名力量严重惩罚，以唤谭逸“内卷值转移”时，一代大人就有所察觉了。
表面上看，是继续推动“交个朋友吧”的任务，但深层来看，却是侧面打开了谭逸“内卷值转移”的功能。
谁能在自己眼皮底下，对自己的宿主造成影响？“森林”里那些歪瓜裂枣的负责人做不到，没有越级权限的组织也做不到，只有一个人，是跟他一心同体而迭代出来的。
但他不相信，毕竟没有留下证据，毕竟百亿个迭代年前，是那个人信誓旦旦地跟自己说：杀了我，巩固你的系统，稳定你的原则。
直到现在，所有隐藏的尸体粉末受到召唤，拨开了那层“不相信”的面纱，毫无保留地呈现于他的面前。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小K又重复了一遍，他说，“也算是报答这么久以来，你信守的承诺。”
“呵，就怕你到时候心慈手软，光胸有大义，却灭不了亲。”一代大人说。
“这句话，我也送给你。”小K看着他，左脸颊上的嘴角上翘，露出了一个笑容。
一代大人也回了他一个冷冷的笑。
也算是，点到为止了。
一代大人扶着疗养舱起来，他还有点头晕，果真身体的伤口还没那么容易恢复。
就在他准备查看下谭逸今天的状况时，他发现任务面板上弹出了许多列表。
“今天要设置这么多任务吗？”一代大人疑惑地说。
他点开查看，却愣住了：
这上面列出的，全是谭逸自接入系统以来，那些未达到内心预期的任务！
虽然按照自己设定的标准，是顺利完成了；但在还未遇见夏晓风之前的十几年，谭逸的每一次任务，都远远没有达到曲秀和他自己所定的标准。
这些为什么会被重新列出来？
一代大人再一点击查看，只见刹那间，那任务全都唰啦啦地变成了“失败”的红色！系统发出警报！成千上万个“任务失败，惩罚开始”的弹窗弹出，空气分子浓度上升许多，周围的空间止不住地颤动变形。
“怎么了！”小K跑到他身边。
“不知道，以前完成了的内卷任务变成‘失败’状态了，我看有没有办法中止回收任务……”一代大人飞快地操作着控制台。
但控制台被封锁了，解锁需要更高的权限。
“这不是你的控制台吗？”小K惊奇地问。
“有人入侵了。”一代大人黑着脸说。
小K迅速环视四周，却没有侦测出一个掠夺者，他刚想说那人在哪里，就听“咚”一声，一代大人摔了下去，狠狠地撞到了控制台上！
他本就身体虚弱，这么一撞，把覆在表面的那层防护膜撞裂了，身上大大小小的洞口暴露出来，洞口贯风而过，粒子摇摇欲坠，经脉脆弱不堪。
小K不敢怠慢，他抽出另一枚内卷值针剂，扎入一代大人脖颈内，可无论他怎么推入，那内卷值就是不进入！
“系统不兼容！系统不兼容！系统不兼容！系统不兼容！系统不兼容！”
几百个弹窗迎面而来，以恐怖的血色字体覆盖空中，“黑”内的空气浓度上升到一定程度，四周开始坍缩。
一代大人痛苦地大叫一声，身体竟开始瓦解，小K察觉到了这是“粉碎”的前兆，他启动疗养舱的“冷冻”功能，并将一代大人放入其中，试图减缓并冷淡住他的“粉碎”过程。
而“粉碎”一旦开始，便没有结束的时候！况且那疗养舱经过几天的使用，能源有些不足，不能迅速降温到合适的程度！
就在小K心急如焚之时，他听见一代大人喃喃了几句：
“权限……封锁……”
封锁权限？！
“你不要命了！”小K喊道。
这是近期才开发出来的功能，如果通过疗养舱冷冻粉碎物，并动用大量内卷值，有一定成功率重新将负责人迭代出来，且保留母体的功能和记忆。
但“封锁权限”不一样。
这相当于将负责人的控制权全面封锁，既不允许外界侵入，也不允许内部修复；同时，还要关闭所有功能，废弃内卷值系统！
无异于身怀绝技之人自断自废武功、自断武脉，从此沦为世间废人——
而这系统的“封锁权限”不仅如此，这除了会让负责人成为世间废人，还会造成其思维混乱、意识无主，成为一行尸走肉，再也没有自我生存能力，永世不能迭代。
“快！”一代大人痛苦地吼出一个字。
“不行！”小K还在等待着疗养舱的冷冻，他此时已具备人类的各种腺体，额上、背上，都是一层冷汗。
可一代大人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脖颈，小K只觉眼前一黑，登时失去了意识。
可这昏迷状态仅持续了半个迭代年就中断了。
小K重新恢复意识，周围空间已倾斜坍缩得不成样，所有设备都倒置扭曲，电火花闪出，很明显有部分已经被破坏了！
狂风不止，那“系统不兼容”的字仿佛跟吸饱了水一样，膨胀得越来越大，宛如人类话本那如来佛祖的手掌，就要将两人压成扁扁一层！
然而，就见一代大人将手往胸口里伸去，似是想自己启动“封锁”！小K感受到他的所有白光组织都崩坏了！更不允许他以这种残疾状态启动“封锁”！
小K就要抓住一代大人的手，可他震惊地发现，自己竟然触摸不到一代大人！他的身体破碎成了片片白光，自己的手掌穿梭而过，触摸不到分毫！
只听“咯嗒”一声，一代大人启动了封锁。
“你不能……！”小K没办法阻止他。
刹那间，风止浪息，空间浓度回落，设施被拉伸压缩至正常形态，电火花闪烁间，所有感受器开始了自动修复功能。
那“系统不兼容”的五指手也渐渐散去，仿佛方才的变故，只是一场噩梦。
而一代大人身上破碎的粉末依旧漂浮，修复功能停止的他，陷入了深深的睡眠，彻底关机了——
现在这种受伤程度，别说是行尸走肉状态了，他醒不醒得过来还是一回事！
“你疯了，你比我更疯……”
小K说。
他看了一眼那些破损的设施，想着要花多长时间修复，就见“黑”的地上涌出一匹军队。
正是一代的“捕蛇”团队。
小K呆若木鸡地看着他们。
他们也呆若木鸡地看着小K……和他背后陷入沉睡、被粉碎大半的一代大人。
可是，还没等到小K解释，他们就自动走到各类设施前，二话不说地进行修复工作。
小K：“？”
他没工夫管他们，只是再趴下来，试着为疗养舱提升冷冻效果，更好保留一代大人的粉末活性。
而这一次远超之前！就在小K再次按下开关的下一秒，那冷冻进度值在零点三个迭代年内就秒升满值！将一代大人彻底冷冻住了！
怎么会这么快？
他站起身来，想在数据库里找找还有什么方法，修复“封锁”之人。
可他刚要拜托脚下“黑”涟漪去寻数据，那一圈圈涟漪如同畏惧他似的，都远远避开了他。
小K只觉奇怪。
这一切发生了什么？
他想起那“系统不兼容”的消退，记起一代大人那番举动，忽然，心里产生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他检测了一下自己的控制权限，结果让自己心脏一颤：
果不其然，一代大人将权限转移给他了。
所以此时系统里，那些军团才会遵循他的想法，那些设施的使用才会加速，那些属于自己的涟漪才会畏惧。
因为以前“暴露”的关系，俩人可以互相“掠夺”权限，但从来没有听说过，系统中有哪一个负责人会主动送出自己的权限的。
小K的冷汗砸到地上。
左脸颊上的嘴唇变得青白，歪斜的双眼中，眼瞳不自觉地失神，他瘦弱的身躯颤抖起来，那心脏震动犹如擂鼓，几乎要敲碎他的肋骨、震碎他的胸腔。
他现在是系统的主宰者。
不过，这主宰者当然不是那么好当的，小K才刚感受到主宰者超于普通人的能力，就见一枚象征“紧急”的系统警告跳出来，提示主宰者解决。
上面写着本次异变的核心问题：
“系统遭入侵。”
“入侵对象：第零代负责人。”
还没等小K回忆起“第零代负责人”，修复感受器那边的工匠便惊叫着呼唤他：
“大人！！”
“宿主受到太多惩罚了！！”
小K划开任务栏一看，连接着“谭逸”的那面赤红内卷任务，尽是“失败”状态——分数线按照他和曲秀的心理预期改动了，根本不是一代大人所设那条！
小K往感受器方向看去：
鲜血涌出。
此时是人类世界的深夜，谭逸正蜷缩在宿舍床上，痛苦不堪地呻|吟着，七窍涌出的血，沾红了那惊慌失措的夏晓风的手掌。
作者有话说
第195章 袒露与入侵，一代大人与小K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