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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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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餐厅桌上给洪叶萧单独留了饭菜,赖英妹让她赶紧吃饭去,末了感慨道:“柔柔怎么总犯胃病,年纪轻轻呢这还,老了可怎么办。”
又“哎呀”惊叫一声,“啪”的一巴掌扇在她锁骨,拿开是一只吸满血的花蚊子,啧啧着,扫了眼她前胸、小腿的蚊子包:“先去喷点花露水。”
话这边刚结束,洪家福就给女儿拿过来了花露水,洪叶萧往蚊子包上喷着,就听她妈开始抱怨起来:“我就发现,柔柔是蛮娇气的,总要我们萧萧迁就,一点都不会照顾人。”
她妈赖英妹其实一直不青睐所谓的差生,就是成绩不好的那类,打从他们小时候她就要遗憾着感慨“柔柔长得好,性格也好,就是成绩也太差了”。
等谢义柔上初高中她就不说他性格好了,因为谢义柔身上总是带伤,跟人打架来着,还染红毛,戴眉骨钉,把赖英妹看得直直皱眉,背后说“那不混混嘛,长再好看也白瞎”,让洪叶萧假模假式跟他玩就行了,千万别学他。
只是她没想到,女儿大二竟然跟他谈起了恋爱,好在彼时的谢义柔刚办完上音乐学院的升学宴,令她没有嫌弃到前几年那份上,只好放弃了给女儿介绍别的优质对象。
洪叶萧如今回想起来,当初会问谢义柔要不要在一起,其实纯属拿他当挡箭牌,挡住她妈安排的相亲局。
两家邻居,比起谢义柔从小富养长大,洪叶萧觉得自己简直坎坷。
她小时候梦想当入殓师,是因为在餐间听家人聊起一个资深入殓师亲戚的工资,三万,三万!要扫多少次院子,帮她妈捶多少次背、捏多少次腿,考多少次第一才攒得到三万啊。
洪叶萧就是个俗人,喜欢赚钱的感觉,如果说谢义柔能看见和弦里的色彩,那她就能闻见金钱的香味。
小学她唯一一次考第二名,是因为她答应那个万年老二,把第一让给他,条件是他拿到家里给的奖励要分自己七成,嗯,七成,她很贪,那七成可比赖英妹给的奖励多,她妈总说家里穷,没钱,很抠。
为了金钱的诱惑,她甚至能去赶绿头苍蝇、捉蛆虫,家里人都以为她心诚想成为入殓师,后来才知她完全冲钱去,她永远不可能像《修墓老人》里的罗伯特那样不收报酬为喀麦伦派的逝者修碑立碣。
为此她爹洪家福摇头叹息,说她对殡葬业缺乏悲悯与敬畏心,也不知道将来是好是坏。后来洪叶萧零花钱就大涨特涨,差点没把她幸福得晕过去。
大二那年暑假,赖英妹夸张地说着那男的多么多么优秀,要她去见面时,她正在殡葬公司熟悉业务,钻营得火热,干脆找个男朋友来当挡箭牌,还是从小赖英妹就一言难尽的“差生”,算是某种逆反心理作祟。
期间她妈防着她奶奶劝分过许多次,她也只是搪塞着,结果一挡就是两年。
这会儿又听她妈抱怨谢义柔娇气,已经不像早先刚在一起时,有种给催恋长辈添堵的快感了,反而堵的是自己。
她搁下花露水,逃似的去吃饭。
心想:谢义柔照顾人?他能乖一点我就满足了。
翌日下班,她还真见到了乖顺安分的谢义柔。
坐在辆雪白的柯尼塞格one1上,车窗降下来,脑袋搭在窗边,赩红的落日里,他把墨镜推上发顶,连着额发被卡上去,露出白皙精致的笑靥,余晖里明晃晃的夺目,他喊她:“萧萧姐姐。”
这人很小就不喊姐姐了,开始喊姐姐一般都在卖乖。
手心刚贴上他侧颊,就听他讨好般问:“我去把头发染成红色好不好?”
她顿了下,收回手绕去另侧副驾,谢义柔跟过来开门,他穿着宽松短袖,两条叠戴的项链压着圆领口,奢牌的长裤风格新异,高挑的身形看着十分朝气随性。
洪叶萧刚从公司出来,与他风格截然相反,衬衫套裙勾勒着姣好的身材,脸蛋施妆,长发如黑瀑,踩着高跟干练又透着温柔的美感。
“你以前不是说我红头发好看。”刚在一起那阵儿说的,他每次去洪家,赖阿姨都盯着他的红毛,表情有点像便秘,谢石君劝他把红毛染黑,他问我这样不好看吗?谢石君说当然好看,只是赖阿姨不喜欢,你和她女儿在一起想要长久,不能不符合她的喜好。
他不情愿地染黑了,可惜,明明萧萧说他红头发好看。
他想洪叶萧觉得他好看,她觉得更重要
尤其昨晚那种害怕之后,他迫切想要她的注意力。
“还是别吧。”洪叶萧站在副驾门口扭过头对他说。
“为什么?”
洪叶萧:“黑头发习惯了,也好看。”
谢义柔只好作罢,坐进主驾,在跑车声浪中,开往约会的艺术中心。
坐着无聊,她翻开了包里的文件,公司主营墓园服务和殡仪服务,其中墓园服务占了七成。
而殡葬服务业这行,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公墓都由政府设立或管控,洪家能做经营性质的墓园,多亏她妈二十多年前在市里拿下的百亩划拨地,那会儿价格低、政策相对宽松,现在审批从严,各省市包括南州市出台的管理办法,都在严格控制公墓新建数量,多地原则上不再审批新建公墓。
公司这几年,已经没有批下来过新的殡葬用地了,意味只能从存量着手,尽快往高精尖方向发展。
也就是洪叶萧要赚有钱人的钱。
她在尝试利用数字化转型,主要项目就是ai技术生成数字人,现阶段还在试验,她手里这份文件,是一些家庭的意愿书,愿意提供逝去亲人的照片和音频来生成数字人,随时随地都能在移动设备上和“亲人”沟通,试验推广阶段,公司给出了免费名额,收集来的意愿书不少。
“坐车别看文件了,要头晕。”沙沙的纸张声中,她听见隔壁谢义柔的声音。
“你以为我是你呐。”谢义柔真是见字就晕觉,还总爱发定位在图书馆的朋友圈,再配文一句充实,充实地睡了一觉?小时候给他补课她气得要命,发誓再也不要给谢义柔讲题了,他脑袋里不知道装的什么。
话一完,谢义柔不讲话了。
她翻过一页,语气也轻轻翻了一下:“你开慢点我就不晕了。”
车速乖乖慢下来,只是她盯着最后一份意愿书角落的签名眼色微变。
谢义柔开着车,见她在其中一页停顿许久,趁红灯停车便凑过去瞧,一边说:“什么文件看这么久?”
不过被洪叶萧及时合盖住,说是浏览完了,他也就扑了个空。
洪叶萧又聊起待会儿艺术中心那场管弦乐团的音乐会,话题随之被岔开。
间隙中,脑海闪过出现在页尾的那个名字。
程雪意?
她将文件收回包里,上次一张照片,谢义柔便扯出不少关于程雪意的旧事,俩人也是昨晚才重归于好,她早已下意识回避与程雪意沾边的任何东西,这个重名,自然不想被谢义柔看见,否则又要闹起来。
好在谢义柔聊起音乐也没有刨根问底。
这场音乐会,管弦乐团来自俄罗斯,柴可夫斯基、普罗科菲耶夫都曾在团担任过指挥家,票一经发售就被古典乐迷抢空了,谢义柔临时起意想约会,是在别人那高价收来的两张票,闹着她一定要一起看。
洪叶萧知道他想一出是一出的个性,只能改了晚上加班的计划,早早离开了公司。
只是坐在音乐厅观众席时,工作消息就没断过。
谢义柔见她总在回信息,也就对开场更加兴致缺缺,主要是开场的四首作品选自童话风歌剧《三橘爱》,故事本身又是王子公主幸福美满的大结局,他想,要有一出公主和坏巫师在一起的歌剧选曲,他一定会很捧场。
所以,开场那会儿谢义柔也没怎么生气,直到音乐厅里开始演奏他尤其钟爱的一部钢协,交织着弦乐,极其美妙的配合,他顿时犹如置身五彩斑斓的世界,眼睛都亮了起来,转头想和洪叶萧分享那种心境,结果她起身去接电话了,一路欠身,消失在出口,直到中场休息,谢义柔去大厅里找,她才刚结束那通电话。
“抱歉,项目出了点问题,电话有些急。”洪叶萧回过身来说。
周围观众都在聊上半场的演奏如何,谢义柔开始有点不爽,怎么程雪意约她去图书馆的时候怎么就能专心致志、心无旁骛。
不过经昨晚那一吵,他开始有些避讳聊程雪意,怕真从她嘴里说出句她就是喜欢程雪意的话。
于是捺着性子没闹,问:“很忙吗?“
“还好,已经安排好了,下半场我保证专心听。”
谢义柔:“哦。”
他抄兜撇着眼角,语气凉凉的:“你如果实在不感兴趣,我们现在回去也行。”
“真行?”她逗他。
但说实话,洪叶萧对管弦乐实在没什么欣赏细胞,她只能从中听出宏伟、震撼,不像谢义柔,灵魂都能随之幻化,少时她有看书的习惯,也只是为了锻炼语文写作能力罢了,目的很明确,为了应试教育的第一名。
谢义柔顿了一瞬,语调一下拔高:“行啊,当然行。”
那就是不行的意思。
洪叶萧推他一块折返观众席。
结果谢义柔怎么也不肯去听下半场了,说是不想勉强她,那语气怎么听怎么不对味,拉着她出了艺术中心去开车回灯笼街。
路上甚至颇为大度问她:“洪总怎么不看文件了?”
“看完了。”洪叶萧说。
谢义柔就紧抿嘴唇不再吱声了。
洪叶萧坐在疾驰着的跑车副驾,心想,就知道他乖不了多久就要暴露本性。
于是在车窗外景物急遽倒退时,冲路途前方抬了抬下巴:“前面路边停一下。”
谢义柔踩着油门没停,等她说:“我想起来有公事要回去忙,路边放我下来。”
谢义柔果然就减速刹停在了路边,一句话也不说,生怕让人觉得他有任何挽留的意思。
洪叶萧下车,关车门,车子也没动,等她从后面绕了一圈站在驾驶座窗盘,谢义柔已经趴在方向盘那哭了,她打开车门,他臂弯里传出沙哑的声音:“不是要去忙?”
洪叶萧胡诹的,不想任他开飙速车而已,这会儿车如愿停了下来,把他拉出来塞进副驾,关门前说:“半路怎么去?当然是顺道把你送回家,开辆车再去。”
谢义柔又没话了,指腹擦了擦泪,沉默着表示同意,是该这样,就该这样,忙她的去。
洪叶萧开车比他老成得多,一路匀速安全回老宅,停稳在两家院里共用的车库,车厢内只剩彼此的呼吸声,谢义柔说话还掺鼻音,语气却十分不饶人:“洪总不下车几个意思,还是说你想开我这辆车去?”
“嗯,想开,手感不错。”她扶着了把方向盘,扭头问他,“谢少爷借吗?”
“怎么不借,我干脆送你好了。”说完就要解安全带给她腾车。
不期然被洪叶萧挡住插孔,他摸到的是她的手背,抬眼就要质问她几个意思,结果暴露了攒泪到湿红的眼眶,眼泪顺着腮颊断线珍珠一样嗒落。
“这么大方?”洪叶萧半侧身子,彼此已经挨得极近,她手心去托着他侧颌去揾拭眼泪时,甚至能感受到他湿热沉闷的呼吸,语气低柔了下来,“那你哭什么,明明就是舍不得。”
“我泪腺发达,想哭就哭,你管老子。”他属于蹬鼻子上脸那类,越哄脾性越娇横,撇开了脸,冷哧哧反驳,“谁舍不得了,你爱忙多久忙多久,反正也没有音乐会让你一心二用了。”
“谢义柔,”她煞有其事喊他全名,等他眸中微惑偏过头来时,才发现她那双桃花眼憋不住的笑意,她继续道,“我说的是车,你说的是什么?”
谢义柔一愣,转而就恼了。
露出獠牙要咬她肩膀泄愤,结果被她手心给捂住了嘴,猝不及防的,脖颈被她亲了一下,他气不过就去擦,一边说:“别亲老子。”
于是,洪叶萧亲脸他就去擦脸,亲嘴唇他就去揩嘴唇,最后更是碰不得,洪叶萧手指碰他哪,他擦哪,把自己白皙的皮肤搓出一道道指印,红彤彤的。
树荫静悄,跑车蜇伏在灰蒙蒙夜色里,不细看压根儿不知道里面还有人,可车身突然剧晃了一下。
坐着的谢义柔挣扎失败,闷哼出声,垂睑看向她团圈起来的虎口处,活似雨后破土的蘑菇越蹿越高,偏偏洪叶萧还贴着耳畔问:“这里呢?我碰这里你也要擦吗?”
谢义柔耳根浮出层绯红,呼吸渐重,盯着那说不要碰,手也覆扣住她手腕不让动,只是洪叶萧完全摸清了他的致敏点,拇指搓了搓,谢义柔就只剩哼哧的喘息了。
再去亲他,他也没心思擦这擦那了,洪叶萧含住他唇瓣亲了会儿,舌尖轻易撬开软乎乎的嘴唇,狭小的车厢被津液搅弄得燥热,谢义柔原本扣着她腕子的手,也变成搂住她的腰,靠着椅,予取予求都无力再反抗,吻也渐渐变得迎合。
“萧萧……”不知道亲了多久,他侧着下巴搭在她肩膀,维持着搂抱的姿势,手指骨却抓皱了她衬衫后背的料子,眉心也越来越痛苦,一直随着频率重复呢喃她的名字。
临了那刹谢义柔把埋脸把低呜声藏在她颈窝,隔了好一会儿,沙沙的嗓音说:“我讨厌你。”
洪叶萧哼笑一声,正拿纸巾擦刚刚被溢过的指缝,知道谢义柔这算是被哄好了,天知道他有多容易拧性子,又有多难哄,说好听的他要拿乔,放任不理的话他死也不会低头,总之要她来迁就他,昨晚他情绪失控成那样,又突然温顺,今天还主动来卖乖约会,只能算个罕见奇迹。
像今天约会突然生闷气才是常态。
又譬如现在的拿乔,她松开他,把自己的包拎起来,纸巾塞他手心,说着:“我喜欢你就行了。”
谢义柔眼眸都熠熠生辉了,可瞥见自己堆叠在脚踝的裤腿,想起她刚刚把他搓得几乎发麻脑子炸白光的几个瞬间,都让她停一停了,她反而越快,还不准他乱动,他便故意唱反调:“我不喜欢你。”
洪叶萧懒得同他计较,下车前催他把衣裤整理好,自己在外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