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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云水的话没头没尾,德连立马反映过来是那个被押着的中人。

      一个“他”字,再看云水的样子,德连心里有了大概,牵住她安抚着:“云水,你先别着急。”

      云水抓住她的手,神情激动但又想到旁边里还有许多人,压低了声音:“你信我,莲儿,你信我,王凤吉不会偷东珠的,他肯定没有进过新殿,不是他,一定不是他!”说到这里,云水落下两行泪,她自己一把用袖子擦了,“莲儿,他到这儿来,只是来找我的!”

      王凤吉是个有担当的,背了这么大的冤,也不肯供出云水,王凤吉怕是不想让云水低人一头。

      毕竟中人和宫女私会,人家都要把人当“对食”看,跟中人作“对食”的宫女比起那些清白的要矮了几分。

      德连心里都明白了,云水情绪不稳,王凤吉一副随时要被上刑的样子。

      还有春山,他一早才来过一趟,虽然连偏宫的门都没进,但离着百十步远,要是被人看到,也是说不清的。

      德连心里也担忧,但还是镇定下来,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替她擦掉落下来地泪水,“别哭。”

      “莲儿,我去跟老祖宗说吧,王凤吉是来找我的,他们就不能把偷盗东珠的罪名扣在他身上。”

      “这会子再跳出来认了,王凤吉的苦心就白费了,他为了保你的名儿,才咬牙不说,你若出去说这一句,怕老祖宗只当你有意替他遮掩,那王凤吉就更洗不清了。”

      云水又小声地呜咽起来,“莲儿……都怪我……”

      德连抱紧她。

      院子里的人低声议论的声音渐渐止住,他们看到后进来的那个小中人不再跪着,而是站起来,面对他们,用一种波澜不惊的语调大声问话:“偏宫是不是有只猫出没,有没有看见过的?”

      他净身得晚,大声说话的时候音色还能听出一点原先的浑厚,德连竟然有些安心。

      这话头来得奇怪,院里的人脸上浮出疑惑的神色,但略一想想,是有些人回想起来看到过,可这跟东珠被盗有什么关系?要把罪名扣在猫身上的话,到头来倒霉的还是人。

      德连绕过许多人的背影,去看站在前面的春山,他向来姿态谦卑,好像还是第一回在这么多人面前,昂首挺立。

      可看到过的人也低着头不敢说话。

      春山静心等着,总有见过的吧,鸦雀无声,只有他在期待。

      “莲儿,好像是有,白的长毛猫,就在这前院的墙头上……”云水挣扎着勉强站稳,但一个气力过猛,竟昏过去了,倒在地上,前后站着的宫女一道来扶她。

      这动静不小,许多道目光都投过来。

      隔着许多人,德连和春山相望。

      德连抽出腰间的帕子,高扬着手臂:“我见过。”

      她话里充满确定,也不管云水那一声“好像是有”是否带了几分猜疑,甚至她可能全然是为了让王凤吉脱罪。

      德连手里的帕子在风里荡开一瞬,随即又垂下,若蓝天为画屏,春山产生一种花开的错觉。

      春山皱眉。

      德连走出人群,放下手,又把帕子放回去,朝着吕苹福了福身子,“我见过。”

      吕苹看着她,神色严厉,但也不发话。

      春山又问了一遍,又有几个人敢站出来。

      吕苹转头吩咐,除了看见过白猫的人,其他人都继续看管起来。

      “今天这里的事,一个字都不许往外提!”

      “是。”

      转眼前院就只剩了十来个人,黄长随搬了一把椅子伺候吕苹坐下。

      吕苹先朝德连问:“什么样的猫?”

      德连低着头:“白猫,长毛的。”黄长随听了,和旁边几个人纷纷对视一眼。

      吕苹又问了其他几个人,在哪见的,什么时辰。

      几番问话下来,德连心中安稳多了,确实有一只长毛的白猫活早或晚都会在偏宫附近溜达。

      她悄悄望了一眼春山,他平静地弓着身,注意到她的目光,春山给了她一个勿慌的眼神。

      黄长随弯腰道:“老祖宗,那估摸着真是娘娘的飞雪?”

      吕苹阴着脸,“大胆!”

      黄长随惊得赶紧跪下,春山、德连这几个人也跟着跪下。

      “凭几个奴才的话,就能攀扯到贤妃娘娘?”

      春山不顾吕苹的怒气,带了几分倔强,“老祖宗,不必惊扰贤妃娘娘,先往这猫出没的地方找一找。”

      吕苹抬头看了他一眼,“要是没有呢?是不是还要去贤妃娘娘的寝宫里找?”

      刑具就在春山和王凤吉的后头,他硬着脖子,“那就按老祖宗的办法来。”

      沉默了一会儿,吕苹开口道:“好,就派你去找。”起身指了几个人给春山,不忘提醒,“就说是黄元庆的印丢了,不许多声张。”

      春山领了差事便带着人走了。

      黄元庆苦着一张脸,“老祖宗!”吕苹自己坐下,并不理他。

      德连等几个人还跪着,吕苹也不叫人起来。

      德连趁这个空档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王凤吉,他一双丹凤眼,眼皮子已经肿起来,眯着眼像睡着了,绳子缚得太紧,手都被磨破了,染得绳子一道道血印子,仍一声不吭。

      “按老祖宗的办法来”,德连想着这句话,再看王凤吉心如死灰的模样,突然恐惧起来,一种隐隐的猜测爬上心头。

      猫是不能替人死的,更何况那是一只比他们这群人更尊贵的猫,那么谁来死?

      她举手的时候没想到怕,云水晕过去了,她若是不跳出来,没有人跟着应声,那春山就更孤立无援。

      既然春山站在上首那么问,他一定有办法。

      可现下,她才明白,总要死人的,王凤吉就已经存了死志,春山呢?

      德连的膝盖发抖,颤着撞在一起。

      先前说是见过猫的,有两个人已经生出了悔意,哆嗦着要翻供:“奴才看得不真切,兴许只是奴才眼花了。”

      吕苹看都不看。

      等了很久,德连已经在心里把所有人、所有事都想了一遍,她死了尸首也不会抬回家……

      终于、终于等到了春山。

      他双手捧着一只熠熠的东珠,呈给吕苹。

      “老祖宗。”

      黄元庆喘了一大口气,连忙派人去喊僧人来验。

      僧人看过,闭着眼睛,嘴皮子上下翻,默念了一段经,又立马把东珠迎回新殿的第一层。

      东珠丢失的事情天不亮就露出来,好在找到得也算快,吕苹做事稳当,并没有人捅给上头的贵人。

      回到司礼监,吕萍叫了身边的人都退出去,只留下王凤吉和春山。

      吕苹坐在上首,还没发话,王凤吉就直接跪下,他大梦初醒,已经回过神来,“老祖宗……”

      吕苹便问他:“你才进宫多久?”

      王凤吉的脑门磕在地上,“回老祖宗,到这旬已经一个月了。”

      “才一个月,值当吗?”

      王凤吉不敢回话,他又问:“倘若今天被冤枉的是你那个相好,她会不会咬出你?”

      “奴才没有相好。”

      吕苹看着他,哼出一口气道:“你出去罢。”

      王凤吉麻溜起身,往后退到门边,才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春山。

      吕苹冷冷地开口:“跪下。”春山闻言双腿就弯了下去,腰也弯下来,眼睛看着地面。

      吕苹从上首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抬头。”

      春山的视线从他的鞋尖上一路往上,直着腰看吕苹的脸,有威严,有火气,有隐忧,“老祖宗。”

      “你怎么敢的?”吕苹顿了顿,“倘若今天没在宫道上找到东珠呢?”这句问话他先前问过了,春山看着他,继续听他开口:“春山呐,你以为你是谁?”

      春山平静地回答:“奴才,只是奴才。”

      “说得好。”吕苹从春山旁边走过,绕到他后面,看他立着腰继续一动不动盯着前面,缓缓说,“圣上、贵人不把奴才的命当命,做奴才的才更要把自己的命当命。”

      春山心里一动:“奴才记下了。”

      吕苹又往回走了几步,“你去偏宫又是找谁?”

      春山把头又低下去,没出声。

      “回话!”

      春山一言不发。

      吕苹深深地望着他。

      春山从司礼监出来,本来想回中人寓所收拾一番,才出门,到转角边,突然冒出来一个宫女。

      春山先吓了一跳,看清楚是德连后,惊喜道:“你来找我?”

      德连点点头,却直接问:“王凤吉还好吧?老祖宗有没有打他?”

      春山嘴角落下去:“他已经回神了,老祖宗也没有打他。”

      德连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抬眼看见春山脸上闷闷的,他找东珠这么一遭,担惊受怕的,也辛苦极了,关心道:“你还好吗?看样子老祖宗也没有打你。”

      春山的嘴角又扬起来:“东珠找到了,我自然没事。”

      德连点点头,有点不敢回想这事情,好在是虚惊一场:“还好找到了,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有只白描的?”

      “我早上和你说完话,往回赶,路上见着的,嘴里像衔了个什么珠子,一听说王凤吉因为偷盗偏宫的东珠被拿住,我就想到这一茬了。”

      “你那时知不知道那长毛白猫是贤妃娘娘养的?”

      “起初我说的时候并不知道,不过后来也知道了。”他顿了顿,“莲儿,再有下次,你千万别出头。”

      “你那么问了,没人应和,我怎么能躲着。”哪怕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猫,“老祖宗的刑具都上来了,总要争一争。”

      春山不再说话。

      真说起来,强出头的是他自己。

      德连看他沉默,也不再问他,倘若知道这一层,还会不会跟老祖宗提白猫的事。

      谈了这几句,春山的脑子也转过弯来,“王凤吉……你是替别人问王凤吉的事吧?”

      德连遮遮掩掩地笑:“你就当我没问过这话。”

      所幸王凤吉也没事,云水到底还是想瞒着几层,还是暗中来往,德连并不好告诉春山。

      春山大约也听懂了那宫女不想明着跟王凤吉好,便不再追问。

      沉默了一会儿,“莲儿,你怕不怕?”

      德连脑中闪过那些画面,从小伙房到后院,从春山大声发问,再到他捧着东珠回来,太快了,她眼神放空,“我当时怕。”

      最怕的时候,就是看王凤吉存了死志,先前作证说见过白猫的人要翻供,春山出去找东珠没回来,她跪在老祖宗跟前忍不住发颤,想到了自己的尸身被丢在乱葬岗的凄惨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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