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欺诈师》普鱼

1、第 1 章

　　船在印度洋海面上行驶着。

　　这艘法国邮轮梅子隆号正向东方古国开去。早晨七点钟，派对后的甲板显得几分狼藉，遍地都是果皮、纸屑、烟头。甲板上还剩三个法国警察，醉醺醺的，围着犹太女郎调情，其他人则憋进船舱里呼呼大睡。

　　朝阳的余晖，染红了海面，泛起层层霞波，为栏杆边那道窈窕身影蒙上一层薄纱。女人穿件嫩黄纱裙，身段婀娜，像一朵亭亭的出水芙蕖。她一汪水色的眼睛望着远方，用炭笔画着海面的红日。

　　“真好！”林漪身后突然传来夸赞声，“林小姐你这画比国外的名家厉害多了，给我们女人争面子。”
　　林漪停笔，回头后发现是刘夫人。

　　“兰姐，你就爱拿我取笑。”林漪眉眼含笑。

　　刘夫人捏捏她的脸颊，满手滑腻，想到自己皮肤干涩如木屑，不由感叹年轻真好啊。

　　“方先生是有福气的。”刘夫人笑着。

　　听到这话，林漪笑着，然后沉默着。

　　任谁莫名其妙来到异世，还多个嫌弃自己的未婚夫，都是如此。林漪这样想。

　　“呜……”
　　突然，尖锐的船笛声响彻云霄，把她们吓得心脏几乎骤停。
　　“发生什么事了？”刘夫人四处张望。
　　几个英国老爵士衣衫不整地跑到甲板上嚷道：“我的上帝是触礁！”前段时间，珍珠号沉船的消息还历历在目。这些老爵士以为珍珠号事件即将重演。
　　林漪看着那爆发出红光的朝阳，不由捏紧栏杆，喃喃道：“不，可能比触礁还要可怕。”

　　远处，天空里那些纠缠扭曲的符号，其中的精神呓语使她头昏脑胀，而周围的人似乎没有任何反应。
　　“我们遇到了可怕的搁浅！”副手爬上甲板振臂呼喊，“回去！快回去！回到房间里！”
　　所有人如梦初醒，恨不得立马飞回避难所。

　　兰姐拉着林漪不顾一切地狂奔。
　　“搁浅”这个可怕的词语，像幽魂一样缠绕在所有人心头。
　　林漪满头雾水，她穿过来还不到三个月。原身不过是旧式教育出来的传统女性，读过两年高中没有什么见识。
　　“夫人，发生了何事？”刘先生摸摸胡子皱眉问道，“莫不是撞到什么事物。”
　　“比触礁要可怕哩！外面那太阳红的跟血似的。”刘夫人知道的多一些，“我们这艘船恐怕碰到渊海。”

　　此时，还有三个人在刘先生的房间里。
　　穿着白西装的男人猛地站起来：“距离有多远？我们搁浅了吗？不对，既然还能看见血日应该只是在渊海边缘。”

　　他二十五岁模样，脸上挂着副金丝眼镜，气质非常斯文，说起话来令人感觉如沐春风。这人正是林漪名义上的未婚夫——方黎明。

　　“这是怎么回事？渊海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哎！幸亏带着符咒。”刘夫人急忙跑去翻木箱，“来来来，一人一个。”
　　刘先生竖起大拇指：“还是夫人妥当。”

　　林漪接过一张红纱布制成的符箓，质感看似粗粝但坚韧，用青墨画着波浪状的神秘三角符号，隐约间闪过金色光芒。她觉得这些符号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

　　她仔细听着几人对话，这才从中了解些世界的真相。原来这个世界存在一个灵界，能跨越时间空间。早在几千年前，人们对灵界就有模糊的感知，甚至某些特殊人群还能借助媒介往返现实与灵界，比如东西方的巫师。而渊海是现实与灵界的夹缝，起着中转站的作用。

　　林漪看着他们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心里还有些恍惚和不可置信。

　　笃笃——
　　“女士们先生们！请到大厅集合，哈利船长有事情要宣布。”
　　众人来到富丽堂皇的大厅，船身突然剧烈摇晃。林漪猝不及防往后倒，千钧一发之际，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托住后腰。
　　“小心。”那双手礼貌地功成身退。
　　“谢谢你，方先生。”林漪冷淡点点头。
　　方黎明面上有些疑惑，似乎对林漪的态度感动奇怪，多看了她舜刻：“看来是出了大事！”

　　“女生们先生们，梅子隆号即将进入哈德斯海范围，我会带领大家渡过这场难关。”哈利船长宣布的这个消息立马引起喧哗。
　　若梅子隆号真的搁浅，那他们将会失去现实世界的坐标，迷失于灵界之内。而且即使能找到方向，渊海中恶灵也不是好惹的。他们能够无视任何物质，吞噬活人的灵当自身养料。
　　剧烈的摇晃慢慢停止了。

　　船只正式进入到渊海的领域，凭空一股阴冷的气息充斥在灯火通明的大厅。空气中又显露出陌生而熟悉的血色符号。

　　这则消息彻底砸晕了旅客们，让整个大厅都炸了锅。同行的人没有发觉林漪的异常，还在忐忑不安地等待危机解除。

　　那血色符号不断摇晃，林漪耳边不断传来细微的呢喃，空灵幽远，但断断续续像信号不好的录音机声。随着声音越来越清晰，她的脑袋饱胀得马上要破裂似的。

　　“回来……啊……兹……”
　　明明是非常陌生的语言，但林漪莫名其妙听懂了几个词语。突然，所有的血符似乎冲破某个屏障，化作一条血色的绳索缠绕到她的腰部，闪烁几下就消失了。
　　“哎，林小姐你脸色怎么？”刘夫人拉了拉她的胳膊，发现她的手臂烫得不像话，就像握住一块燃烧的碳。
　　“我……”林漪还没说完。

　　水晶吊灯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灯光变得忽明忽暗，黑色的粘稠液体从门缝渗透进来。整个大厅墙壁多了些青黑色霉菌，隐隐约约有一股烂鱼发臭的腥味，感觉房间里随时会冲进一头噬人的巨兽。
　　此时，兰姐那张脸突然变成木刻画，连那生动的细纹也僵硬起来，眼球飞速转动，被黑色粘稠液体迅速染成墨色。
　　她转头笑道：“嘻嘻。”
　　她嘴里突然发出孩童的声音，接着如同三岁小孩似的蹦蹦跳跳起来，好奇地四处张望。
　　她转过头，却没有转动身体，做出一种极度不协调的姿势，仿若没有灵魂的牵线木偶。
　　“姐姐陪我玩游戏吧。”她吐字含糊不清。

　　这个意外顿时引起了骚乱。

　　“夫人？”刘先生惊慌不已。

　　大厅内的众人很快注意到这里的异常，嘈杂的大厅瞬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七十几双眼睛齐齐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众人感觉空气越来越湿冷就像待在一座零下几度的冷藏窖。

　　刘先生犹豫片刻，终于咬咬牙上前一步，小声叫道：“崒兰，你醒醒……”

　　兰姐没有任何反应，而是站在大厅中央的舞台前玩起了跳格子游戏。如果忽略掉她已经略有皱纹的眼角，那完全是小孩子才有的天真活泼。

　　“阿姐跳，阿妹跳，阿妈跳，……”

　　空旷的大厅内回荡着沙哑而天真的童声，几十双眼睛渐渐变得迷离空洞，全都绷直腿往前跳，嘴里低低吟唱起相同的歌谣，仿佛一场诡秘的献祭仪式。

　　林漪一开始脑海里也迷糊，然后眼前骤然红光大作，把她惊醒了。
　　她发现整船的人一串一串跟随兰姐的脚步，麻木地跳着格子游戏，脖子后隐约伸出一条条粗壮的血管，末端延伸到船板上，如同一架架无意识的傀儡骷髅。他们脸上褪去血肉，脑袋使劲摇晃，颇有节奏。

　　而旁边的刘先生已经变成一具皮包骨头的骷髅，林漪只能赶紧拉住同行的几个人。

　　“啊！”几人醒悟后发了疯地退后。

　　他们吓得摸索着后背，试图拔掉那根诡异的血绳，却怎么也摸不到任何东西，只能从玻璃杯的反光中看见那逐渐粗壮的血管，以及自己那慢慢干瘪的血肉。

　　林漪发现自己的血管像一条细线，而有些人已经是一条水管那么粗了。
　　但她也没有心思去想原因了。
　　“多救几个人！只有我们是没办法逃离渊海的。还有那些水手！”林漪强迫自己冷静。

　　几个人连忙开始与时间和生命赛跑。
　　随着时间的流逝，亲眼见证一个个干瘪的躯体倒下，慢慢浸满地面形成一座游戏格子。他们的更加卖力，第六感告诉他们那恐怖的血色图案明显不是什么好事情。

　　“上帝，我的主！”“撒旦！魔鬼！”
　　林漪只能重复解释她救人的目标。
　　同时，她也思考起来，那不断出现在耳边的歌谣。这到底有什么含义？而且她将手里的符咒直接扔到对方头上。
　　果然一点用都没有！
　　所以这个世界为什么还能存留这么久！
　　根本没有什么手段抵抗搁浅！
　　要不是此刻在海上，她早就跑路了！

　　“呜……”
　　汽笛鸣起来。
　　这声震耳欲聋的响动，如同巨龙搁浅后发出的最后吼叫，也惊醒了林漪。
　　“对了！船还在前进，说明船长室暂时没有危险，他们一定有办法抵抗搁浅入侵。”
　　方少爷诧异地看向林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