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宣洁》月文芊

1、半夜遇妖

　　夜深了，迷离的月光透过层层交叠的树枝倾泻在大地上，形成了一块一块的光斑。大约是树太多，对水的竞争太过激烈，许多枯死的树的身体扭曲成了怪异的模样，像垂死挣扎的人伸出瘦弱且颤抖的手，向你索要着什么。
　　林子里很静，偶尔有虫鸣鸟叫。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的少女在林子里快步走着，手里提着一个纸糊灯笼，发出微弱的光。
　　少女走得很急，像是有什么在赶着她拼命往前走。林子里弥漫着大雾，根本看不清路。她急的团团转，不知道往哪边走才能离开这林子。
　　突然前面的浓雾里头隐约出现了一个身影，仔细一看是一个穿着艳丽衣裳的女子，正往这边走来。少女一见有人，像是看见了救世主般，急忙往那个女子跑去。
　　少女毕恭毕敬地朝她行了一个礼，开口道：“姐姐可否帮帮我？”
　　女子看到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女，一时有些吃惊，眯着那双媚而细长的眼睛将少女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像是在看一件物品的好坏，末了，还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你是哪家的女娃娃啊！深更半夜地跑出来，也不怕家里人着急。”
　　“我叫柳雨洁，是关城里头济世堂的小学徒，掌柜的让我出城给陈家送药，我送完药离开的时候日头都快落山了。后来路上碰到个人，说是穿过这个林子就可以在城门关下之前赶到，谁知这林子里连路都没有。”雨洁说罢拿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
　　“原来是这样啊！看你这个女娃娃又漂亮又懂礼，姐姐我就做个好人带你出去吧。”
　　“真的吗，姐姐认得出去的路吗？”雨洁一听可以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忍不住咧开了嘴角，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
　　“瞧你说的，我既有法子进来自有法子出去。”女子似在笑她的愚蠢，低头理了理裙摆，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雨洁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她既然能进来自然能出去，便提着灯笼高高兴兴跟那女子走去，完全忘记了自己能进来却出不去。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前头还是一层浓雾，分不清方向，绕来绕去都没走出去。
　　“阿嚏”半夜的林子里寒气很重，雨洁巴不得把整个身子都缩成一团，躲在温暖的被窝里头。“姐姐，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出去啊！”
　　“就快了。”女子头也不回，丝毫没有因为雨洁的话而放慢脚步。
　　雨洁苦着一张脸，但也只能拖着酸疼的脚继续跟在后头，无意间一瞥，便看到那女子虚浮的脚。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大跳。天哪，这哪里是在走，分明是飘在空中，两条腿做出了迈步的动作。
　　雨洁倒吸了一口气，只感觉头皮发麻，冷汗涔涔往下流，两条腿也不听使唤了。心想这真是出师不利，好不容易出回城就碰到了妖魔。
　　感觉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女子回过头说：“小妹妹这是怎么了，再不跟上来，可真要在这儿困上几日了。”
　　我要是跟你走了才真的回不去了，雨洁心想。
　　“姐姐半夜出来定是有事要办，怎么能让我这个不懂事的小丫头扰乱了姐姐的行程呢？我看我还是等天亮了再想法子出去吧。就不打扰姐姐了。”雨洁硬生生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脚步却是不断往后退。
　　女子见她这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心下明白了大半，笑着朝雨洁“走”去，“小妹妹这是害怕了吗？”
　　“没有没有，我只是想起有事要办，先走一步了。”雨洁把头摇地跟拨浪鼓似的，脚还不断往后挪，后来干脆直接转身，脚底抹油开溜了。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着明早的太阳啊！
　　“都来到本妖怪的家门口了，还能让你这到嘴的肥肉吹了吗？”女子原本好听的声音变得异常沙哑起来，清丽的模样变得狰狞可怕。她的双手骤然变长直直往雨洁的肩膀抓去，把雨洁硬生生拖了回来。
　　“我的妈呀。”待雨洁看到那现了原型的丑陋妖怪时，忍不住失声叫道。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你就老老实实做我的盘中餐吧。”女妖冷笑连连，听得人鸡皮疙瘩都要竖起来了。
　　女妖张大了嘴，露出尖尖的獠牙就要往雨洁雪白的脖子上咬去。雨洁在心里把可恶的掌柜骂了没有千遍也有百遍了，要不是他让自己这么晚出城送药，自己也不会怕回来晚了赶不上在关城门前回城，从而走进这个林子。也不会运气好到就遇上了妖魔鬼怪，这下好了，自己这条小命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嘶”雨洁听到了血肉被撕开的声音，不断有鲜血从伤口处流出，进了那可恶妖魔的嘴里。雨洁痛的两眼冒金星，连叫都叫不出来了。那女妖用力吸着，似要把所有的血吸干才甘心。雨洁感到自己的生命再流逝，却又极度地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原本已经瘫软的身子突然有了一点力气，抬起脚就狠狠地往女妖身上踹过去。
　　只听得“哎哟”一声，身上的钳制似乎变弱了些，雨洁使劲挣脱开来，用手捂着伤口，也不管方向了，撒开腿就跑。
　　女妖感到那被雨洁踢中的地方一阵火辣辣地痛，似有一把火在灼烧着。女妖连忙脱下衣裳仔细一看，雪白的肌肤上一个黑糊糊的脚印，像是用烧红的烙铁按在肌肤上留下的印子，还伴随着焦糊的气味。
　　“那个臭丫头，到底是什么人？”女妖眼中有了一点惧意，但忍耐不住口中香甜的味道。“这血似要比之前的那些人血的味道要好得多啊！”女妖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思虑了一会儿便往雨洁逃跑的方向追过去。
　　雨洁一边拼了命地拖着自己虚弱的身体跑一边不忘看看后头，奇怪那妖怪怎么没追上来。不管了，我实在是跑不动了。雨洁直接靠在那树上，大口大口喘着气，从伤口流出的血，染红了领口肩膀的衣裳。若是再让她跑下去，还没等再被那妖怪抓住，自己就得活活累死了。
　　“你是哪个大师门下的弟子。”女妖冲到雨洁前方好几丈远的地方，不像刚刚那般急不可耐，巴不得立刻就把她吞到肚子里的模样。
　　雨洁深吸几口气，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哪个大师门下？”雨洁仔细琢磨那女妖的话，再看看她站的距离，还有些小心翼翼的样子。莫不是以为自己是小法师，不敢上前了。管他呢，死马还当活马医呢？装个样子糊弄过去，只要能活着回去就成。
　　雨洁回忆起以前见过的几个法师，学着他们的样子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把手放到嘴边“咳咳”了两声。
　　女妖把刚刚迈出的脚给缩到了裙摆里头。
　　“你说我是哪个法师门下的？”雨洁反问她。
　　“莫不是虚灵法师门下的。”女妖试探性地问道。
　　“算你还有点眼力。”雨洁朝她翻了大大的一个白眼，心中却在想那个什么虚灵法师，小丫头我此刻性命攸关不得已借您老人家名号一用，你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和我计较。若是有机会，我必定要拜会您老人家，谢您今日的救命之恩。
　　“原来是虚灵法师门下弟子，真是失敬失敬。”女妖连忙做出一个谄媚的笑容，随后又问道：“不知大师现下何处？”
　　“师父云游四海，济世救人，我怎知他现今何处。”
　　“小妖前几日偶然听说法师在花语镇。”女妖的眼睛转了转。
　　“我许久未见师父，既然他已来到花语镇，我这个徒弟过几日便去拜见他。”雨洁只得硬着头皮往下接，出了这个林子，我立马就跑了，你莫非还想跟着我去花语镇不成。
　　“虚灵那个法师早在几年前就闭关了，你假冒他的弟子前都不先打听一下吗？正是个天大的笑话。还好我聪明，没被你个臭丫头给骗了。”女妖发出刺耳的笑声，像是在为自己的聪明感到得意。
　　“大胆妖怪，竟敢饮人血，看我不收了你。”就在此时，传来一个清冷又带着怒意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