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橙黄橘绿少年时》绯红雨

1、第 1 章

　　庐江朝雨浥轻尘，草长莺飞柳色新，青梅如豆蝴蝶飞，最是享乐春困时。白麓书院一间学堂内，几个少年听着夫子念经似的声音，昏昏欲睡。

　　不久后于逢初第一个趴下，发出轻微的鼾声。伴随着这鼾声，苏景玄揉揉眼睛，也熬不住了，便也趴在书案上酣睡起来。渐渐的于逢初的鼾声大了起来，这鼾声整个教室都能听见，前排几个学子回头看，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来，偏偏又不敢出声。

　　讲台上讲课的刘夫子看到后排那几个纨绔子弟趴在书案上打瞌睡。

　　他眼皮一搭，本想不理会，但于逢初又开始说梦话，什么悦香楼的雀儿会唱歌，明伦堂的教授去喝花酒，后厨的师傅打老虎……没头没尾的几句话让教室里的少年们偷偷窃笑起来，发出阵阵私语。

　　刘夫子皱着眉，喊了几声，“于逢初，苏景玄，张田”他每喊一声，那于逢初鼾声就大一声，仿佛和他作对似的。

　　刘夫子忍不住了，大怒，拿着戒尺冲下来。“于逢初，你给我滚出去！”

　　夫子的戒尺啪啪作响，声音如雷炸在耳边。苏景玄一下子清醒了，坐直身体。反而是于逢初还迷糊着，揉着眼睛问，“怎么了？”张田更是换了个姿势揉了揉耳朵又趴下睡了。

　　刘夫子冷笑一声，戒尺毫不留情敲在张田于逢初头上。敲到苏景玄的时候，戒尺顿了一下，苏景玄赶紧伸出手让夫子敲了一下。

　　于逢初捂着头皮跳起来，做出怪模怪样，张田也是打着哈欠，不耐烦的样子。夫子懒得和他们再说话，又敲了两下板子，指了指外面，把他们两个轰出去。

　　苏景玄看到刘夫子的目光又移向他，很自觉地站起来，也跟着滚了出去罚站。他是个听话的学渣，虽然学业不咋地，但是他从来不和夫子对着干，态度非常好，尊师敬道的很。

　　但是一出了教室，苏景玄就把乖巧可怜的面孔一扔，眼珠滴溜溜转，嘿嘿笑着，“下堂课是麻球汤圆的念经课，我们逃了去悦香楼看鹦鹉去。”

　　麻球汤圆是他们书院讲十三经的陆老师的绰号，摇头晃脑照本宣科催眠神器。他最爱跟和尚念经似的嗡嗡的一节课，席下学生们能躺一大片。

　　张田揉着头皮，“这个老刘头下手真狠，你看我额头红了没。回到家我娘看到我这样，肯定又要骂我没学好了。”

　　于逢初这时候清醒了，扒着苏景玄的肩膀，凑过去，“小玄子，你给哥哥我吹吹，疼死我了。老刘头就是疼你，只打了你手心。”

　　“滚远点。”苏景玄不耐烦的推开他，“你们去不去？”

　　“去啊，怎么不去。”于逢初被苏景玄推开，也不在意，圆圆的脸泛着喜色，“我去把赵谦和李槐庭也叫上。”

　　他转过头吩咐张田，“你先去定位子，我们俩去找明经楼。”他说完又朝苏景玄挤挤眼，搓搓手指，苏景玄解下腰间的荷包扔给张田，“记住哦，要掌柜的赶紧把那鸡髓笋八宝汤炖上，要两份，一份给我温着。”

　　张田接了荷包，嘿嘿笑着，“放心吧，苏少。”他们三便沿着墙根猫着腰偷偷溜走，走过走廊，张田去了前院，而苏景玄和于逢初则穿过中庭，去了明经楼。

　　两刻钟后，四个少年鬼鬼祟祟的在白麓书院前面一处猎场院墙下待了好久，竟然没找到他们一直藏着的梯子。

　　“上次逃课回来后是谁藏得梯子？”李槐庭问道，他已经看到不远处舍监和教谕朝这边走过来。

　　众人的目光移向苏景玄，苏景玄挠挠脑袋，“大概，好像，也许，是我吧。”他耸耸肩，“可是我不知道梯子哪去了。”他很无辜。

　　“张田那厮从哪出去的？”赵谦问。

　　“那小子肯定是钻后厨那狗洞。我不钻。”于逢初第一个拒绝。张田那小子家给书院供应蔬菜，家里和后厨几个厨子混熟了，就知道那个小门。

　　虽然说是个小门，但是又小又矮又窄又臭，给后厨的一些帮佣什么的送东西，养的狗也从那里进来，被他叫做狗洞。他这身躯可挤不进去，上一次差点没把他夹在洞里，所以于逢初拒绝再次钻狗洞。

　　苏景玄抬头看了看一丈高的院墙，有些跃跃欲试，“爬？”

　　“可别。”赵谦、李槐庭、于逢初三人异口同声的拒绝。

　　李槐庭没好气地按照了苏景玄的脑袋，“你忘了上回摔下来，我们几个被你哥你姐你姐夫你侄子揍得那样子了。我爹说你要是有个损失，就让我入赘你家给你五姐做夫婿。”

　　赵谦也是一脸心有余悸，“我娘说你娘来我家哭，她一回去，我娘和我爹就拿着祖传长鞭差点没让我去见我太爷。”

　　于逢初也是抖了抖，“我还没找到媳妇，不想英年早逝。”

　　苏景玄很失望，“那怎么出去？”

　　于逢初满脸绝望，“我们还是去钻狗洞吧。”但当于逢初再次被挤在洞口的时候，赵谦在背后推着他的屁股想把他尽快推出去，前面苏景玄在把他往外拉，内外拉扯。

　　于逢初喘息道：“苏景玄，我为了你抛头颅撒热水，回家去后一定要向你四姐多多说我好话。”

　　苏景玄额头上微微出汗，在前面拉着于逢初的手臂，使劲儿，咬牙道：“你回去就给我减肥。”

　　李槐庭两道浓黑眉毛一挑，促狭一笑，想了个鬼主意，从厨房牵了狗来，让赵谦让开。然后把狗头往狗洞一塞。

　　狗头直接碰到于逢初屁股，于逢初感到不对劲了，就听到李槐庭大喊一声，“于逢初，大黄在你后面，他想啃你屁股！”于逢初对狗敬谢不敏，平日里逞能说不怕，其实他们这几个狐朋狗友最是知道他弱点。

　　大黄汪汪叫起来，于逢初大怒，咒骂着偏生心里害怕，却偏偏又不能回头，只好使出吃奶得劲往外钻，终于钻了出去。

　　接着赵谦出去，等李槐庭钻出去的时候被于逢初和苏景玄一左一右给按住了，签了丧权辱国的条约才被原谅。

　　悦香楼人声鼎沸，最是热闹不过的。这天气变暖，半大小子又打又闹又钻狗洞弄了一身汗，衣服脏的已经不成样子了，翩翩纨绔公子差点成了叫花子。互相看看，四人你推我嚷挤来挤去的哈哈大笑，并不怎么在乎。

　　悦香楼掌柜的来迎他们上二楼包厢，知道这四人庐江城有名富贵人家。

　　特别是苏景玄这位小少爷。乃是本地望族苏家幼子，其父乃庐江首富苏万云，还有个姑母乃入了皇宫做皇妃。苏家堂亲姑表更是遍地富豪，朝中人脉了得。这位小少爷嫡亲大哥更是娶了本地知府家的小姐，官商结合，家财万贯，权势不缺，可以说在庐江城横着走没问题。

　　李槐庭是本地知县家的公子，本地的父母官，已经任期三年了，在庐江这个好地方干的不好不坏，极有可能连任也有可能升职，也是得罪不得。这位主儿看着和气，其实是心眼最小的。掌柜的待他越发小心周到。于逢初和赵谦家乃本地豪绅，虽然家中无人做官，但是也是家大业大，商场上呼风唤雨的，也是得罪不得。

　　这四个人是庐江城有名的纨绔子弟，沆瀣一气，平日里斗鸡遛狗喝酒听曲一掷千金逍遥快的，不学无术的很。但也能难能可贵的是他们不做什么欺男霸女，鱼肉百姓的歹事，所以顶多难伺候的点，并不让人害怕厌恶。

　　掌柜的把开门迎客的悦香楼台柱子一只彩色金刚鹦鹉也带了上来。小二鸡髓笋八宝汤端了上来，张田等他们好久，菜上齐了，苏景玄洗了手净了面，开吃。

　　台柱子金刚鹦鹉咿咿呀呀的给他们几个唱小曲儿听，唱的是柳三变《鹤冲天·黄金榜上》。几个人听得津津有味的。闲话间，张田告诉他们一个消息，“听说明经楼对面的致知堂要重新修缮是因为鄞州要转来一批学子。”

　　“为什么？”其他人都没多大兴趣，只有苏景玄懒懒发问。

　　“鄞州前两年闹出舞弊案来，官学县学府学书院名声都烂透了，境内学子都跑光了，来咱们这里也不稀奇。”李槐庭随口一说，“反正都是一群乡巴佬罢了，来了咱这里还不一定能跟得上课。只不过山长接收他们倒是奇怪。”

　　他们山长是本朝有名的大儒，名义上的两个教谕更是当朝太子太师崔山崖和太子少傅裴之。在大庸朝数得上名号的书院，他们庐江的白麓书院和大庸朝国子监和太学及应天书院被称为大庸朝四大学府。是天下学子心目中的读书学习圣地，也是学子们进士及第的进阶石。

　　张田笑着，“我得到的消息是那批学子中有人送了山长一份大礼。“他伸出五根手指，“五大车的前朝大儒的文问之的孤本手抄竹简。”

　　“谁？”于逢初问。

　　赵谦嗤笑一声，“你个草包，文问之都不知道。就是得罪那个暴君被活埋九族俱灭的文太守，他可是诗书画一绝，只不过流传下来的诗文都被焚烧。”

　　“我知道文问之，我问的是谁送的，这么大阵仗？这价值不菲啊。这竹简要给我那附庸风雅的爹，我爹都能管他叫爹。”于逢初一边喝茶一边漫不经心的吐槽。

　　“被你爹知道了，小心抽你。”苏景玄哈哈大笑，托着下巴，笑意盈盈的又给于逢初剥桔子，“你爹又淘到什么宝贝了？记得带出来给我瞧瞧。”

　　“我爹新得的宝贝是天香楼的锦瑟姑娘。你也要？”于逢初嘿嘿笑着，他又看了一眼张田，“谁送的竹简？”

　　张田讨好的摇头，“我没打听到。只听说有两个学子来头不小。”

　　“你的小妈我可不敢要，留给你。”苏景玄把橘子皮塞于逢初嘴里，笑嘻嘻的冲李槐庭说，“怪不得最近不痛快呢，感情是爹不疼娘不爱了。”

　　“胡说什么呢？”于逢初不爱听了，搭着苏景玄的肩膀，要挠他。苏景玄被闹得发痒，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李槐庭看苏景玄笑得春花烂漫，漂亮的五官明亮无比，冒着傻气，他手痒似的捏了捏苏景玄的脸，声音带笑：“吃饱了没？走，去南苑蹴鞠。”

　　庐江朝雨浥轻尘，草长莺飞柳色新，青梅如豆蝴蝶飞，最是享乐春困时。
——改编古诗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