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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发疯第一天 ...

  •   晏月将宋谯明带到了客栈。两人都伤的很重,此时比起怒斥不听话的徒弟,更重要的是解决现在的困境。

      他们现在没办法御剑,婆娑地也没有家族宗门的驻地,最好的办法是先安心养伤,等宋家那边迟迟等不到他们,来婆娑地寻人。但是也可以雇佣马车回去,就是路上可能会遇到不可知的危险。

      只有宋谯明一个人,怎么都行,问题是多了一个晏月,便要考虑一下她。

      “师父………”晏月将人扶到床床边,语气忐忑又含着内疚。

      按照以往她定然已经生疏地远离他,然后严肃地细数自己的过错,等着回宋家领罚。可若要拉进距离,便要讨巧些,她没空跟宋谯明走老老实实的长远路子,何况她做这些难道只是为了当一个受宠的好徒弟吗?

      不够。

      她要将月亮紧紧地抱到怀里,染上她的体温。

      想要的东西,不争取怎么会得到?

      她将枕头垫高,让宋谯明能依靠,看到他手臂上的白纱又渗出了血。

      “你为何要跑去山里?”
      这是开始询问晏月的愚蠢举动了。

      晏月自然已经编好了原因,她打量着宋谯明的神情,低声道:“是我发现探路鼠没了联系,所以心急了。”

      既然问了原因,那晏月自然而然顺着他的话开始道歉了。

      她放开一直扶着宋谯明肩膀的手,跪在他面前。腿上用了一点力气,在木地板上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声音。虽然宋谯明此时看不见,但是晏月也并不明目张胆地去抬头,她垂着头,因为离得很近,眼前就是宋谯明放的板正的膝盖。

      比起她不走心的表情,她的声音堪称惹人怜惜。
      “师父,弟子知错。”

      宋谯明神色不变问道:“错在何处?”

      “弟子不该被心急冲昏了头脑贸然进山,不仅没能……救下人,还害的师父你也受了伤。”

      可是若当时立刻进山也未能把人救下,等待布阵的那段时间就更加救不下人了。

      “还有吗?”

      晏月垂着头不说话。实则实在分心看他的脚。这靴子的花纹很好看,玄色做底,有暗金色鲤鱼游动。

      宋谯明则以为她词穷了。

      “晏除秽。”

      他鲜少称呼她的字,晏月嗅到了不太妙的气息。生气了吗?

      “你此次不经上报没有任何准备就欲独身前来婆娑地是错一,不听师长、不辨清明就闯进山中是错二,遇事慌慌张张且没有自己的决断是错三。”他头动了动,下意识地要去寻自己弟子的双眼去看看她是否有悔改之心,却意识到眼前一片黑暗冰凉,只好又簇起眉来。这显得他很有威压———如果跪在他面前的弟子不是晏月的话。

      “认为自己能解决,将所有的事情和结果都揽到自己身上是件非常愚不可及的事,这是错四。”

      听到这话,晏月偷偷支愣了耳朵,这是在变相安慰她呢,虽然是用了相当严厉批评的语气。晏月的坏心情好了一点,连带着戾气的眼都消散了。

      宋谯明还在说,他尽量让自己不要暴怒,可是一旦说起道理就有些停不下来。

      其实对于弟子而言,能让他掏心掏肺地讲了这么久的道理,是应该感到受宠若惊的。至少所有人都这样认为。

      以他的身份能与他相见的弟子、能打照面的弟子身份也不会太低,但是宋谯明推行有教无类,所以也不会因为身份而偏袒什么。虽然晏月以后来人的眼光来看他还是太过狭昧,但他在众弟子之间的评价很好。

      晏月听着他一句一句的教导捏了捏自己的手尖。

      冰冰凉凉的,还有些柔软,里面的骨头却是硬的、尖锐的,像藏在身体里的某种暗器。

      隐约间,只能听见宋谯明严肃声音的房间内传来,低低的抽噎声,好像是谁忍不住鼻腔中哭泣的哽咽。

      水滴似乎滴在木质地板上,沾湿一小片痕迹。

      宋谯明说话声没有任何变化,顽劣的小儿在他手中被训哭的可不要太多。就是这一次的女孩以往过于乖巧了点,防备心也重了点,把自己所有的心思埋起不肯示人。

      头一次做下这种蠢事,便被训哭,应当印象会很深刻。

      宋谯明希望她记得住,下次不要再犯了。

      不是每一次的错误都能收尾,有的时候除秽时漏掉一点东西,心软一瞬间就会死在当场,甚至会害死其他人。

      死人总没有活人要重要。

      许是想从中找出点东西来夸她,想了半天却无从夸起。只能夸了夸她对朋友真诚相报的情谊,可宋谯明打心眼里认为这样感情用事实在不应该表扬,于是一句话就带过了。

      他看不见晏月,也无从判断她哭的狠不狠,只能从那断断续续、遮遮掩掩的呼吸声音中猜测她是否还在哭。

      宋谯明的性格和经历注定了他不能共情一个犯了错的弟子,他只是回想了一下对战山妖的过程。沉下声来问道:“你今日对战秽妖没有用渡厄之术,为什么?”

      晏月抽泣声一顿,道:“我用了。”

      宋谯明便从不可测的神色化作压抑的样子,这个表情一出现,往往就会有不知事的孩子一五一十地交待自己的错误,连前天偷偷从地里踩了几棵秧苗都为之悔过。
      “门规第三条,诳言者需受戒律堂三鞭,你今日的错事已经做了许多,还要继续错下去吗?!”

      晏月很想回答:想,而且我已经这样做了。

      “我用了,在与山上其他秽物打斗时,在我去救人时,我没撒谎!”她的声音微微提高,对于宋谯明的不信任感到伤心,那忍不住般的哽咽声就带了出来。
      后察觉到不妥或者为自己的颤抖的音色感到害羞,所以停下了反驳的话,房间一时又被寂静填满。

      宋谯明看不到晏月,但能感受到她昂着脖子落在他面上的目光。

      从前他觉得这个徒弟是个麻烦,后来发现用起来很顺手也听话,接着发现她也没那么好修改,现在认为果然有些麻烦。不过对于她好像添了一点人气,却往不好处添这件事,宋谯明一时竟不知是还生气还是欣慰了。

      看着眼前的黑暗,宋谯明在心底叹了口气。

      许是因为他想的太杂,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这麻烦徒弟以为他气急了,所以低声艰难地解释道:“我……只是在您面前打山妖时没用。而且我也只用了那一回,没有多用。”

      宋谯明原以为是她因为守他的规矩而故意不用,尽管这使她自己陷入了濒死的地步,所以有些生气。他希望自己的徒弟守规矩,却不应该是死守规矩不知变通,在发现师长不满后还撒谎以应对。如今看来她确实用了,只是去到他面前时收敛了。

      已经没必要询问她了,因为她这样做只能是担心自己发火,用了之后不愿受罚。

      “使用渡厄之术,之前已经免过你一次惩罚,这次回去要抄写三十遍清静经,并自己去戒律堂领罚。你可有意见?”

      晏月自然没有。

      他又说了几句,便感到了头晕,胸口的伤似乎裂开了。只拿出回春丹让晏月下去休息,注意不要往外跑。

      她的伤应当也是很重的,疼一疼全做长记性了。让她不要出去,是因为在婆娑地最好不要招惹是非,以她的性格也不像会惹事的人。

      但是经历了这一次的事之后,宋谯明对于她的看法就不那么确信了。

      或许这个小徒弟也不那么靠谱。

      晏月应下声,出了门后吞下回春丹,拐了个弯却往成衣坊去,总要换身衣服。

      虽然宋谯明不提,可让师父仍穿着划破的衣服可不是好弟子。在这个天地君亲师的年代,对于师父的尊敬和敬仰是每个弟子都会有的。当然,亲父子关系还有差的呢,忤逆之人不分这些。

      晏月将青色衣服拿在手中,料子比不上舒合的店,但是勉强可以穿。她自己就更是随意换了一身,反正宋谯明此时看不见,过一段时间仍然不会看的见。

      她柔和了眉眼,里面沉着的却都是晦涩。

      路过街边一辆卖梨的车,里面的青梨小小的,秽气是婆娑地土地的主人,清气与秽气不平衡,就连梨树结的果子也瘦瘦小小的,但侧边不算鼓的梨肚子却有一抹太阳的遐影,红彤彤的,给了人一点希望。

      晏月停下来买了两个,小青梨被放进宽大的叶子中包裹,又被纤细美丽的手捏出。

      干巴巴的果肉在齿间咀嚼,猛烈的酸让人皱眉,那一抹甜也就显得不那么甜了。

      晏月将梨啃完,提溜着褐绿色的梨把,看它在眼前咣咣当当。

      竟然连最里边都算不得雪白。

      晏月撇了撇嘴。

      小骗子。

      她带着衣服和一包不够好吃的青梨轻轻又推开了宋谯明的房门,然后将他们一同放到他的枕边。

      宋谯明此时与其说是休息,不如说是昏迷,妖毒好像在侵袭着他的身体。

      晏月知道,妖毒做不到这么快将他摧垮成这样毫无抵抗的模样,是她的祟气做的。

      她撑着脸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然后又轻轻地去推他。
      “师父?醒醒师父。”

      床上的人给她的反应是颦起了眉毛,有些痛苦地模样。

      太脆弱了。

      让晏月怜悯。

      可惜,虽然看起来脆弱却找不到缝隙。

      她垂下了长长的睫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发疯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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