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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楼阁中,宋谯明站在窗前。外墙,爬山虎摇晃着嫩绿色的爪子,伸展着手臂般的藤蔓。

      看着晏月抱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他立刻就唤了宋承武过来。

      十三岁的小男孩长的壮实,弟子服穿在身上像大一号的青葱树苗还有些未褪尽的虎头虎脑,规规矩矩地行礼,问道:“叔父,还是按原来的礼来准备吗?”

      宋谯明却道:“这次不必备礼。”

      “是。”

      宋承武应完是才反应过来宋谯明说的话。

      他不禁在心里猜测:晏叔究竟做什么了?
      要知道谯明叔父可是最讲礼法的,去别人家拜访不带礼物还是少有的事。

      莫非是招收时贪污受贿了?还是他们家有谁做了有损门风的事?

      贪污受贿不至于,那恐怕是后一种了。

      宋谯明自然不是像宋承武所想的那样上门抄家,他是去同晏双宁探讨如何养孩子的。当然,若是他的回答让他不满意,未尝不能变成兴师问罪。

      房间中晏月看了看自己制作的本土日历,下个月的第三周被她画了红彤彤的圆圈,颜料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抹到纸上甚是赫人。

      离原著中她现在这位四师姐出事还有一个月零十三天左右。

      门口七岁的小姑娘探头看她,头上的羊角辫很是可爱:“小姐你回来了。”

      晏月应了一声:“有没有乖乖吃饭?”

      丫丫疯狂点头晶亮亮的眼神像只小狗一样,生怕她担忧:“每餐都没落下。宋家的那几位小哥哥这两天怕我孤单,就一直来陪我。小姐你才是没有好好吃饭吧,是不是宋先生布置的作业很辛苦啊,瘦了好多。”

      她有些心疼,但是不敢骂宋谯明不做人,那是一位颇有学问地位很高的先生,还是小姐的师父。

      “是有些累,不过师父是个好人。”尽管暴露了自己如此阴沉颓废的一面,他也没将她赶走。

      晏月后半句话说的有些让丫丫莫名其妙。不过既然小姐说他是个好人,那宋先生就是个好人吧。

      小姐虽然时常说些丫丫听不懂的话,但是街上卖菜的刘大娘也说——只要她长大就自然会懂得了。所以丫丫并不着急。

      清茶、糕点、各式各样的小零食都被她张罗出来,放在晏月面前。她小腿跑的飞快,一会儿噔噔噔噔地从左边橱子里拿出瓜果,一会儿又从右边小花园摘来鲜花插在瓶子里。

      晏月坐在垫子上看着她忙来忙去,拿起一块糯米糕咬了一口,之前吃的有点多,但清甜的香气还是传递到了她的大脑于晦涩中格格不入。

      论给他找事,在宋谯明的万千弟子中,不知她是否也能名列前茅。

      沾了入室弟子的光,他不仅没放弃她,反而教导地更仔细了,连之前放在表面上对于她修炼禁术的嫌弃和不满也收敛了起来。

      晏月这一跳,把自己跳进了宋谯明的保护圈内,获得了和他前四位入室弟子一样的待遇。

      期间晏家兄长来给她送过家中吃食,并嘱托有事去找他。他殷殷问候,晏月也乖巧回礼,一来二去竟也与他表面熟络起来。

      晏双宁是宋家客卿长老,晏思月就在宋家女子学堂学习,所以碰到也是不可避免的。一声姐姐,一声妹妹,是真心想与晏月处好关系。

      “这位就是思月你妹妹吧?”是与晏思月约好泛舟的姑娘。

      晏思月温柔地点点头,热情邀请:“月儿,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船上的酥裸特别好吃。”

      晏月犹豫间便被她拉了过去。

      晏思月没什么坏心思。她尽了自己能做到的最大努力,去同晏月好好相处,虽然免不了忐忑不安和偶尔小小的嫉妒,但平心而论,如果她的名字是为思念另一个人存在的,而另一个人根本没有搞好关系的态度,她不见得表现地会比她好半分。

      若是从前,两人之间可能还真会亲如姐妹。

      可若是从前,她必然不会回到晏家,去给他们添这些麻烦。

      晏月一开始是想要亲近晏家夫妇的,毕竟她从出生就到了这里,他们也算是她半个亲生父母。

      她刚一回到晏家可谓是众星捧月,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应有尽有。

      绫罗绸缎,法器宝物,从她院里排到花园。

      听闻她喜爱鲜花,各式各样珍贵的花朵摆满了她的院墙。还没渴就有水递过来,还没饿就有满汉全席在厨房烹煮,疼爱和补偿都如流水般灌入她周围,将她包裹在其中。

      这时,晏月看到了角落里乖乖微笑、有一丝落寞的晏思月。

      她深知这样不成,偏袒和遗忘都是愤怒的温床,晏思月没做错什么,从来不该受这样的催折。

      又一场团圆饭吃完,晏月去拿自己准备的礼物,想要将晏思月拉入热闹的氛围。

      待她回来看到晏家父母坐在晏思月身边,晏母搂着她的肩膀,晏父格外浮夸的笑收起——他本就不是什么爱笑的人,晏家兄长站在她面前侃侃而谈一个有些无聊的笑话,但晏思月却被逗笑了——捂着唇露出有些调皮地笑。

      晏月便站住了,看了一会儿,往后微微退了一步,就如同那宋公子来的那一晚。

      原来不光是她注意到了晏思月站在角落。多年的相处让心与心贴近,是最舒适的感觉。

      当年晏家夫妇和她分了两路走,本是为了保护晏月,但可能是因为凶手们格外愚蠢,全都往晏月那一边跑了。

      晏家夫妇并不倒霉,她才是那个真正的小倒霉蛋。

      当时掉进水中她在想什么来着?

      ——刚出生不久的幼儿在襁褓散落掉入水中的时候瞪大了眼睛,一把抓住了缠在手上的玉珏,心中骂娘,但豪言壮语:这该死的天生主角待遇!若是万一能活下来,还要凭借玉珏认亲的,就算死了也是个身份证明不是?

      思月很可怜,但晏月也并不拥有很多。其实她来到晏家,正是因为什么也没有了。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这个时候闯入,将这温情脉脉的画面打破。有她在时,众人总仿若亏欠般地强硬把目光转移到她身上,不管那笑容是否曾透露出半分勉强。

      晏月感到有些困倦。

      当风兰雪和商陆在她回到宋家第一次来见她,找到她闲聊过后,询问平安结上的符咒是做什么的——彼时正是她名声不好的时候,大家都传言她因修炼祟气心性受损,或许会做一些有害他人的事,风兰雪两人未必没有这样的担忧才会这样问——晏月干脆承认道:“是个恶作剧的符咒罢了,我琢磨着哪天会让你们睡醒后脸上出现个王字,事情太多忘了。”

      风兰雪露出无奈地笑:“你啊。”

      商陆闻言把平安结丢给她抱着胳膊瞪眼道:“太过分了吧!”

      晏月拿着平安结对着风兰雪两人哼了一声,她伸出手去在自己师姐面前,这个她为其踏入凡尘,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的人:“你的也给我吧,我改日再给你们编两个。”

      风兰雪手中拿着平安结却不知为何有些犹豫。

      “快点呀。”
      在她的催促下,平安结还是到了她的手中。

      三个人寒暄过后,晏月目送远去的他们,手中的平安结染上了她的体温。

      她不笑时,那股冷意便有些瘆人,脖颈间艳丽的花一团一团盛开着,灿烂至极。

      待到平安结被她丢进去火中,一抬眼就看到了怔住的晏思月。

      晏月也滞了滞,可即便再勾起唇角,露出笑意,也再也没办法掩饰刚刚的事情和她泄露的漠然神色。她错开目光。

      双方相对无言。

      过了一会儿,晏思月绕过着火铜盆笑着过来道:“阿娘给咱们做了衣服,我看了,有一件特别衬你,你要不要和我去试试?”

      晏月便顺从地跟着她去往晏母那里。

      不久后,她便被父母接引着拜宋谯明为师。

      这也不是第一次。

      最开始是风兰雪将她送至马家,然后马家将她送到付玲玉那,再然后付玲玉把她送回晏家。晏家又将她交给宋谯明。

      所以当她又做出不似常人、一看就心理有问题的行为时,她并不意外宋谯明想要再把她支出去的表现。

      只是,既然已经从晏家出来,她不想再这样不长眼地回去给他们造成困扰了。当初在马家期盼着风兰雪的到来,却迟迟等不到人的无光时光,终于让她有了这个自知之明。

      告别时太太平平是她最后的要求。

      至少这样晏月还能欺骗自己,她还未曾糟糕到无可救药。起码,大家还是愿意对她微笑的,就是可能家中情况不太适合她留下,如果实在实在没有办法了,还是有可能可以去躲躲的。

      这一切的推脱倒也怨不着他们,因为晏月也有些厌恶自己了。

      现实和回忆交错,湖上潋滟好风光。

      “月儿你觉得呢?”晏思月坐在船边问道。

      众人前段时间去中洲华时参加观礼,晏思月也在受邀行列。

      “华时的花朵确实多,那几位峰主都是和善的人。”

      旁边有人道:“是吧,我听说每到中元节的时候,慈悲峰的峰主还会同浮屠寺的大师们摆擂台呢。不知道是真是假。”

      “那还有假?”

      那姑娘便撅撅嘴道:“都这样说,反正我又没见过。”

      大家笑了起来,有人调侃:“那下次叫思月带你去好了,想来思月不会不乐意的吧?我听说华时六十三峰,数中正峰景色最美。”

      晏思月装作看不见她们打趣的神色,只抿着嘴温和地看着她们闹。

      倒是有人偷偷瞧了一眼同样似是不在意微笑的晏月———中正峰峰主吴思弦与晏月的矛盾也算是人尽皆知。

      那中洲的案子结束后,众人虽然觉得吴思弦实在是受了无妄之灾,但是若说晏月有错却也不对,顶多算是错信他人且略有些愚蠢自大。少数的聪明人隐约知道些什么闭嘴不谈,糊涂虫各执己见也自以为清晰明了。

      那起先提了一嘴的姑娘下一刻也想起这件事便转了个弯往别处聊了起来。

      她们之前少去中洲,只听闻吴思弦谦谦玉君子的名称,见面之后认为果真如此。又察觉吴思弦待晏思月似乎颇有几分不同,而晏思月提及他的时候也多了,故而说话随意了些,但见晏月和晏思月都没有要搭话的意思便也自觉就坡下驴跳过这个话题。

      不过,船上有人倒是认为,晏月与吴思弦两人冤家宜解不宜结,索性已经过去这么久,本也只是误会一场,便是晏思月当真同吴思弦在一起也应当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如在吴思弦面前谈及晏月,他并不很介意。如今在晏月面前谈及吴思弦,她面色淡淡,却也没有很激烈的表现。

      总归,只是误会一场罢了。

      ———以上是大家的看法。

      而思月心里对于晏月对吴思弦的态度其实也有一番思索。

      她同晏月接触的久了,便知晓,晏月对于吴思弦其实是颇有些意见的。若是可以,她不想晏月这样误会下去。

      暮雨绵绵,伞下人恍然往过来的眼神,温润且比其他人要交心一些的话语,让晏思月觉得两人的初见是带着点不为人知的隐秘的。

      好似触碰得到他没有破绽的表面下,心底的柔软。

      她想试试看能否让两人放下当初芥蒂。明明他们两人当初也算是有些交情的,何至于到如今敌意满满呢?

      湖边院内空地传来交谈之声,原是宋谯明等一众长老路过,所过之处无不噤声行礼,仿若在舒合太平书院。

      晏月等人虽瞧见,但大家离得远,又是女子,少有去书院认读的,多是请了先生来家中女子私塾教学,故而那压迫感没传到这边来,便只当看不见。

      人声越离越近,宋谯明等人走过一截弯弯小道,那湖边花木正好空出一段来,出现在船上人的眼中。

      偏巧他们停了停脚步,看起来在低声谈论一件事情。

      宋谯明就是这时朝晏月看过来的。他似乎对于晏月斜靠在船边泛湖的人群里没多大惊讶。

      只是一眼,晏月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让她过去。

      于是晏月便起身,踩着河水半是御风半是借力地轻巧落到湖边不远处,稳重地缓步过去垂首行礼。船上的姑娘们有的看了这边一眼,有的则继续讲着自己新买的头花。

      “师父。”

      宋谯明应了一声道:“准备一下,随荷华去仰韶。”

      “是。”

      听她应的干脆,旁边长老心想:这宋谯明的这个新徒弟看起来倒是尊师重道的,听说这段时间参与的任务也完成的不错………总归是那位传说中的剑仙门下出来的。

      旁边一名装束利落的女子在后面冲她颔了颔首,晏月走到她的身边。

      “仰韶那边出了点事,有几名宋家门下弟子失踪了。”

      这些日子,宋谯明不再让她随着炼心堂去接任务,而是自己派遣任务与她,有些是跑腿的活,有些则是将她带在身边做差遣。众人对于他的这位小徒弟也多了两分眼缘。

      而晏月对于师兄师姐们的接触也不可避免地多了起来。

      她的这位四师姐宋荷华一如原著书中所写的那般正直高洁,如一块没有污点和裂隙的白玉。

      树梢的影子打在脸上,斑驳光下,晏月侧目去看她。

      唇色透着健康的润红,面容温柔中透着凌厉。四师姐长的也很好看,也难怪洪家那位家主心生“不忍”。

      今日离宋荷华陷入泥淖,还有十三天。

      前方要离开的宋谯明脚步一拐往两人这边来,身长挺拔如一棵人间青松,衣摆也熨的很板正垂在靴子上盖过脚面,露出一点靴尖。

      他先是同宋荷华说了两句任务的事,又记起晏月侧身对着她道:“按时用餐。”

      像是嘱托一个不知事的小孩。

      他待弟子确实向来关切,偶尔连宋家家主宋北堂都能得到他劝去休息的话语。

      晏月嘴里应声,抬眼时人已经走远。

      若宋荷华出事……………

      “师妹?”

      “抱歉师姐,我刚刚有些走神了。”晏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无妨,我们行动得快些,事迟则生变,等会儿正门前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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