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酥心糖》了了晴

8、第八颗糖

　　第二天正式上课，宋亦继续秉承能迟到绝不早起的“优良”作风，大不了被抓住也就罚扫地这么轻松的活，没啥大不了的。

　　可他没想到的是，好不容易遇着个眼花迷糊老师能躲过一劫，丫的，被苏辛告了密！

　　就在宋亦抓着背包带，左顾右盼，勾着腰蹑手蹑脚推开后门想坐到自己位置上去时，一双老北京布鞋出现在他眼前，他撇了撇嘴，抬起头来，大眼睛真诚：“老师，我刚出去上了个厕所！”

　　花白头发的女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用戒尺拍打着他后背上的书包。

　　“上厕所背着包去上啊？”

　　“呵呵，呵呵……”

　　宋亦干笑，努了努嘴，放弃辩解，将书包塞进课桌，自觉地挨着后面白色粉刷墙腰背挺得笔直，罚站。

　　“把语文书拿上！”

　　“老师，我没发。”

　　老师不满地咂嘴，用戒尺敲着宋亦的课桌：“那你回来，和你同桌一起看。自习课后来办公室！”

　　宋亦朝着老师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大长腿勾了凳子往后拉，再一屁股坐下，朝着把书推过来的苏辛摆手，神色有些疲惫：“我都看过的，你自个儿看吧！”然后选了舒服姿势，阖上眼。

　　苏辛迟疑了一会儿，用笔帽戳了戳撑着脑袋睡觉的宋亦，面有愧色。宋亦睁了眼，挑眉，示意她说话。

　　“那个……”苏辛支吾半天，看见宋亦又要阖眼，急了，赶紧又用笔戳了他一下。

　　“你有啥事就说啊！”宋亦拧眉，说话声粗鲁。

　　苏辛抿了抿唇，眼睛睁大，像想到了什么，从课桌里摸出一个本子，揭开笔帽，提笔：自习课不准说话。

　　宋亦黑线：明明是你要找我说话的！

　　苏辛又继续写：不过我可以写在本子上告诉你，这样就没说话了。

　　宋亦挑了眼皮，点头，心想：随你便！

　　“好！同学们，这学期文言文任务比较重，我们翻到第五单元，先从文言文讲起，大家趁早自习先预习一下，查查生词……宋亦！叫你查生词，不是叫你睡觉！”

　　“啊！”宋亦一声惨叫，抱着被敲疼的后脑勺，眼若桃花，水灵灵的，无比哀怨地望着苏辛，嘟起嘴，“老师来了，你怎么不叫我？”

　　苏辛摇头，指了指唇，表示自己不能说话。

　　啊啊啊啊！宋亦无声呐喊，眼睛快要挤出小雨来，怎么就遇到了一个这么呆这么傻的人呢！而当苏辛把她写好的东西移过来时，他发誓，要不是他想留条命等着几个月后看北京奥运，他绝对能一头栽到背后墙壁上撞死自己！

　　苏辛手写内容如下，完全真诚流露：对不起，先前老师问人来齐没，来齐她就要讲重要事请。我觉得你也应该听到，就举手说你还没来。结果老师就怒了，说刚开学就迟到，要罚你。我太对不起你了，我没想到她是在套路我们。

　　宋亦扶额，摊上这样一个缺心眼姑娘，他有些担心自己往后的日子了，能想到的是一定不会好过！

　　***

　　自习课下了，语文老师朝宋亦勾手。宋亦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烦躁地踢开凳子，在后门等老师走过来再跟着她屁股后边进办公室。

　　苏辛愧疚得不敢看他，将头深深地埋进书本里，突然感觉肩膀一沉，偏过头来，见是陆玠。

　　“宋阿姨呢？去哪儿了？”陆玠活动手腕，亮晶晶的眼眸四处转，寻找宋亦的身影，一种不把他揍一顿不罢休的架势。

　　“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去了。”苏辛沉着回应，又问，“你找他什么事呀？”

　　陆玠坐下，翘起二郎腿，两手托腮。

　　“就昨天下午，我们不是约好一起去玩嘛，结果这家伙放了我们鸽子！”陆玠捏紧拳头锤宋亦的课桌，发泄心里的委屈与怨愤。又因下手太重弄疼了自己，放在嘴边，自己轻轻呼着。

　　“他没去？”苏辛张大嘴，惊讶道。

　　“是啊！也不知道溜哪儿去了。我们等到晚上都没见他人影。”陆玠看了一眼苏辛，犀利的眼神好似在盘算着什么小九九，“你确定你不知道他昨天去了哪儿？”

　　苏辛坚定地摇头，心里有些小高兴。

　　“没包庇他？”陆玠挑了妩媚的丹凤眼，明显不相信。

　　“没！”

　　苏辛比出四根手指，笑靥如花，眼神真诚至极。

　　“姑且相信你！”陆玠嘴上这么说，看她的眼神仍旧像极了刑警对犯罪嫌疑人那般。

　　后来，陆玠不管看谁，眼里都带着犀利与睿智，盯得人心里直发毛。宋亦拍他后脑勺，骂骂咧咧：“你再用这眼神吓我家苏辛，信不信我揍你！”

　　陆玠揉着头，丹凤眼好看得不得了：“职业病，职业病！”

　　宋亦是踩着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回来的，脸黑得和他身上的黑夹克一样。苏辛没敢轻易和他搭话，自个儿靠着墙，翻字典查文言生僻字。

　　宋亦瞥了她一眼，吸气再呼气，尽量克制自己的脾气，嘴角上扬，再上扬：“苏辛……”

　　苏辛夹着字典扉页的手抖了抖，“哧”，撕下一小片。她偏头，马尾扫过脸颊，瑟瑟地看着宋亦：“怎么突然用这么别扭的声音叫我？”

　　宋亦压平嘴角，使自己看起来很平和很好说话的样子：“苏辛，有个事我要跟你商量。”

　　苏辛抬头看黑板，坐的端端正正，声音压低，飞速说道：“现在上课了，等会儿再说。”

　　宋亦扶额，这丫头也太守规矩了吧！他抬头看讲台，语文老太婆正在冲他笑，他也笑：呵呵，被盯上，成重点关注对象了！

　　“宋亦，你起来读第一自然段！”

　　宋亦站起身，摊手：“老师，没给我发书！”

　　“把你同桌的拿起来读！”

　　苏辛一听，赶紧把书移到他桌中心，指着老师说的段落，朝他狂眨眼。宋亦视而不见，将凳子往后蹬了十几厘米。

　　“老师，我还是去后边罚站吧！”

　　“你去外边给我罚站！”语文老太婆用黑板擦猛拍讲桌，一时粉笔灰四扬。见宋亦真往教室外走去，摇了头：“潦倒不通庶务，愚顽怕读文章！”

　　这句话之后伴随了宋亦近三年，以致他在毕业留言册上看到都不觉新奇，弯唇笑：“这老太婆，明知道我讨厌文言……”话未说完，眼里已泪光闪闪，推苏辛手臂问：“一直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这是《红楼梦》里形容贾宝玉的，这个意思嘛，就要看你是想从字面理解，还是透过小说内容来理解了……”

　　苏辛讲起这些简直就是她的重头戏，口若悬河，越说越有劲。

　　为了防止她继续说些没用的，陆玠面无表情地插嘴：“就是说你不懂事，不爱读书！好了，现在可以去吃饭了！”

　　宋亦小眼神可怜，寻求苏辛意见：“是他说的那意思？”

　　苏辛捂着嘴笑，点头又摇头。

　　***

　　“宋阿姨！”

　　宋亦正在食堂坐着喝紫菜蛋花汤，被陆玠突然从后边窜出按了头，一时呛住了喉咙。

　　“咳咳……啊呀！你小子找死是不！”

　　他把汤碗“啪”一声摔在桌上，汤汁四溅，撒了几滴在苏辛手背上，她看着手背一时呆住，林衍赶紧掏出纸巾递给她。苏辛礼貌地柔声说谢谢。

　　这边宋亦用手臂圈住陆玠脖子，陆玠被勒红了脸，不怒反而哈哈哈地大笑不停。

　　宋亦呵他：“你小子找抽了是不！”

　　“你，你摸摸自己嘴角。”

　　宋亦警惕，手臂环得更紧，语调因得意而上扬：“还想骗老子松手！”

　　林衍、苏辛同时转过头看他俩，苏辛轻轻笑开，指着自己左嘴：“宋亦。你嘴边真的有东西。有紫菜。”

　　宋亦信了苏辛的话，松开手，糊拉自己的脸，左嘴角摸了，摸右嘴角，啥也没有，然后醒悟大叫道：“好呀！苏辛，你合着他一起骗我！”

　　苏辛窘，呵呀呵地装傻笑，温厚老实的样子，拼命辩解：“刚才有，刚才真的有的。”

　　陆玠被整得够呛，一边咳，一边拖着软软的步伐挨着苏辛坐下，手撑着她的肩：“感谢姑娘救命之恩！”后又扭头凶狠地朝着宋亦啐：“丫的宋亦，下手忒狠！”

　　林衍不着痕迹地推开陆玠放在苏辛肩上的手，问：“我们刚才找你吃午饭，你去哪儿了？”

　　“上厕所！”

　　陆玠转了转眼珠，鬼灵精怪。

　　“骗人！”宋亦“嗤”了一声，坐回位置上。

　　林衍又问宋亦：“你昨天说好的又怎么没来，去哪儿了？”

　　宋亦抬眸偷瞄一眼苏辛，又瞥见陆玠诡异的神情，淡淡一笑：“我上厕所！”

　　“哟，第一次听见有人上厕所上一半天的哈！啧啧啧！宋亦呀，你可以去申请吉利斯了！”陆玠阴阳怪气。

　　宋亦斥他：“我申不申请要你管！老子上一整天的都不去申请！”

　　苏辛终于忍不住了，脸上青白不定，放下筷子，憋出一句话来：“你们一定要在吃饭的时候聊这些吗？”

　　看着苏辛一脸正经的样子，三个少年都笑了，低下头默默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