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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联系 ...

  •   用餐中途,言蓁去洗手间后回来,接到了医院的电话。她听见手里听筒里的陌生女声,“你好,请问是江小姐吗……”

      周珩坐在对面,能看见言蓁脸上神情瞬间有了微妙的变化。接着挂断电话,语气严肃地告诉他有事要先离开。

      “去哪?”看得出来,她脸色实在不太好。

      “医院。”落下两个字,背影匆忙。

      周珩在门口才追上她,拉住她手腕,不是商讨,“我开车送你。”

      言蓁稍怔,男人直接拉着她去了停车场。

      周珩开车行驶在雨雾里,言蓁坐在副驾,见她面色焦虑,车身速度比平日里开快了不少。她握着手机,一遍遍打电话,又一遍遍失望,悬着一颗心逼自己镇定,却开始有些六神无主了。

      “你别着急,发生什么事了?”

      他侧眸看她,不明所以,若不是急事,很难见到她着急失神成这样。

      她垂眸,紧盯着黑屏的手机。“我朋友出了点事,抱歉,请你开快点。”

      春节期间,萧雯君对漂洋过海而来的母亲萧曼放下防备,不料被偷偷转完了银行卡上所有的存款,她报了警,也只追回不到3万美金,萧曼被送进监狱监禁。

      本以为这事到此为止,可是没想到引发了一连串蝴蝶效应。她男朋友是个工作上刚被裁员的三十岁亚裔,本就是萧雯君花钱接济着他,却在发生了这一出事情后开始对她生出不满,因为没有钱供他满足,两人经常三言两语就吵起架来,直到那次醉酒,男人伸出了第一次手。

      萧雯君虽然任由男人挥霍自己的钱,但对暴力是零容忍,是的,她第一时间提出分手,报警,可那时的情况已经不再是由她一人说了算,男人对她纠缠不休,分手成了一件极难的事。

      她的反抗得到了更大的暴力。

      直到两天前,她因被打昏迷住进了医院。

      也就是在医院的床上躺了两天后,萧雯君在一夕之间明白什么叫世事变幻、祸不单行。

      这日阴雨连绵,刚从男友的暴力中脱逃出来,刚出了监狱的母亲讨债鬼似的摸到了她医院,一触即发的争吵正在爆发。也是护士见不对劲,拨通了言蓁的电话。

      萧雯君在病房后背贴着窗口处站住,面前站着的是她四十来岁的生母,萧雯君带有清淤的脸阴郁至极:“我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你要是不怕逼死我,大可以就在这里闹。”

      女人声音尖利又恼怒:“萧雯君,你怎么这么固执,我是你妈妈,你宁肯拿钱养男人都不肯孝顺给我。”

      这样的话听了无数次,萧雯君那双眼睛布满红血丝,语气平静极了,“那是我的事,我的钱给了废物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女人几乎变了脸色,慢下语气,“我说了,我为了躲债到处东躲西藏,身体也不大好了,需要钱治病。”

      “跟我没有关系。”她很累很疲倦,胃里甚至翻江倒海得想吐。

      女人愤恨地盯着她,像要把她盯出一个洞来,“我辛辛苦苦生下的你,用你点钱你把我送进监狱,你怎么这么对我。”

      萧雯君嘲讽地笑,“你除了生了我还对我做过什么贡献,我是吃你奶长大的还是用你一分钱了?我现在全身是伤的躺在医院,你一来就是要钱,做梦吧。”

      女人猛地上前,脸上那表情像是索命的鬼,死命掐着女儿脖子,怒火中烧,“你以为你能甩的掉我吗?我费了多大力气才从那破地方找到柏林,你以为你不想见我就能摆脱责任吗?雯君,你该认命,帮助你亲妈。”

      萧雯君没有反抗,甚至在笑,声线破碎,“我为什么要帮你,你就该烂死在监狱才对啊。”

      言蓁到病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萧雯君像是绝望,闭上了空洞的眼。

      言蓁上前扯开女人,大声,“你松手!”

      萧曼看过来的眼神诧异不已,“言大小姐?”
      女人上下打量她,像是看到了猎物一般,眸光一亮,“你是雯君朋友,言小姐。”

      那种精明算计的眼光令言蓁不适。她把萧雯君护在身后,“请你离开!否则我现在报警。”

      女人理了理被弄乱的头发,“我可以走,但我想和你谈谈。”

      “你闭嘴!”萧雯君冲过去拎起她衣领,一字一句警告,“你别打她注意!”

      “你不要再来找我,更别来找言蓁,否则我这次不仅仅是把你送进警察局,你试试看。”那一刻,萧曼真以为自己这个女儿对自己起了杀心。

      女人脸色铁青不敢置信,显然被激怒,一个巴掌高高扬起,“萧雯君,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雯君!”言蓁一惊。

      脸火辣辣的疼,萧雯君就那么目光冷漠地盯着萧曼。

      女人被盯的后背脊发凉,恼羞成怒还要去打,却被一道冷声制止住。

      “这位女士,动手不能解决问题。”

      她偏过头,看向站在门口的男人,“你又是谁?”

      男人一本正经,“我是萧雯君女士的律师,你有什么问题,可以走法律程序。现在请你离开。”

      言蓁看向他,这男人真是,谎话张口就来。

      她不甘心又站了一会,见寡不敌众,用眼睛剜了萧雯君一眼,才终于走了,走之前不忘对言蓁提出邀请,“言小姐,希望后面能和你单独见一面。”

      “萧曼!我再次警告你,你敢私下找言蓁,我就敢开车撞死你。”

      女人离开后,萧雯君泄了力,矮下身去瘫坐在地上。

      “言蓁,答应我不要搭理她。”萧雯君抱住言蓁,害怕萧曼背着她找言蓁,萧曼那个人,为了钱是没有下限的。

      言蓁此刻正经而严肃,“你妈怎么知道你在医院?”

      萧雯君怔住,在这个问题上异常消极,“不知道,或许是Kane,也或许是她去公司问了。”

      “Kane有没有来过?”她那个人渣男朋友。

      萧雯君摇头,她撒了谎。

      言蓁也不知相信了没,当即做了决定,“你搬去我那里住几天。”

      “不行。”她感激一笑,“今天实在没办法,以后不好连累你的。”

      “现在Kane在找你 ,你妈也在找你,你一个人能怎么办?”言蓁让她抬头看自己,“你是我朋友,你要让我丢下你不管吗?”

      “走吧,我送你们。”周珩站在门口,出了声,打量着萧雯君两眼,“需要借轮椅吗?”

      回到言蓁住处,周珩礼貌在门外止步,认为言蓁可能需要照顾这位朋友,问她,“明天需要请假吗?”

      言蓁,“不用,我去公司。”

      男人离开后,言蓁回房间,看到萧雯君单薄的背影。

      萧雯君把头抵在玻璃窗户上,视线跟随着楼下缓缓开远的车身。“那位,就是周珩?”

      “嗯。”言蓁觉得她的身形变得很瘦小,翻出衣柜里一套暖和的毛衣,让她穿上。

      萧雯君转过身,把毛衣拿在手里,“他看起来很关心你。”

      言蓁轻轻拉上窗帘,房里灯光照得屋内十分明亮,“他平时也很严厉,嘴巴很毒,除此之外,是个很好的人。”

      “他看起来是如此的年轻,在国内,这叫青年才俊,有打算发展吗?”

      “没有……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觉得他很讨厌。”

      萧雯君慢慢脱掉衣服,一件背心遮盖不到的皮肤下竟是伤痕累累,“怎么说?”

      言蓁颤眸,不忍直视,别开了眼,“他为了不让我离开事务所,单独提了要求。他知道我的家庭,认为我是个吃不了苦的娇小姐。”

      穿好了衣服,萧雯君眸光温柔的看着言蓁,“这样的话,听着有些像欢喜冤家。”

      言蓁纠正,“是冤家路窄。”

      萧雯君温温柔柔看着她,语气平淡得不能再平淡,“言蓁,我要回国了。”

      像是下在七月的大雪,让人无法忍受。

      言蓁愣了一时,她先是不说话,帮她把脱下来的衣服收拾起来,这才问她:“你在国内还有什么亲戚朋友吗?”

      “以后会有吧。”

      言蓁迟疑,“你一个人,我哪里放心。”

      “这里的一切,我都厌倦至极。或许回国是个不错的选择。”她抬眸看着言蓁,眸子静静。

      “因为你母亲,还是Kane?”

      “都有吧,这里找不到我的落脚点,我也该回去了。”她是释然的,无奈却也占了很大一部分。

      言蓁只觉悉数的话都堵在了喉咙。

      萧雯君不忍道,“言蓁,在柏林的一切我都可以舍弃,唯独除了你,如果可以我希望能一直陪伴你,但现在的我自顾不暇了。”

      待在这里,萧雯君必定要带着一身的伤痛,握住她的手,言蓁都懂,雯君现在的状态,能有为未来做打算的心思,已经是极好趋势。至于分开,除了短暂不舍实在是人生常态,她习惯了,国内也好,只要彼此牵挂,她们还是可以见面,“打算什么时候走?”

      “伤养好吧。”

      这次,言蓁“嗯”了一声,却因为情绪低落,再也没有多余的话。

      萧雯君拥抱她,声线压抑着,“言蓁,珍重。”

      在萧雯君提出要离开后,日子变成了离别倒计时。

      萧雯君自从经过这些事后,变得越发平淡和缓了。她总是抱着一本书慢慢看着打发时间,等言蓁下班回来,为她准备好一顿清淡的晚餐,两人静静吃着。

      “以后吃不到你做的饭了。”这天吃到最后,言蓁有些可惜地撑着脸颊。

      萧雯君失笑,“你要不要自己学学。”

      没等到回应,言蓁的手机先响了。

      她拿起来看看,朝萧雯君示意了一下,走到窗边去接听。萧雯君坐在原地盯着她背影,言蓁说家乡话的时候声音很软,因为对面是母亲,所以小女儿腔调很足,她会叫母亲妈妈,声音里听得见笑意。

      不像自己,称呼自己母亲的时候,都是她,萧曼,那个人。

      萧雯君自嘲笑了笑,站起来收拾碗筷。

      那天,言蓁和家人通完话,却表现出低落情绪。

      萧雯君从厨房走出来,有些莫名,明明刚刚还有说有笑,怎么不到一会儿就这副表情呢?

      她问,“不是和妈妈打电话吗?怎么不开心了?”

      言蓁语气也是衰衰的,“本来是开心的,但听我妈说了一句我哥住院了。”

      萧雯君微张双唇,有些惊讶。

      萧雯君和言蓁曾经无话不谈,知道言蓁同家里哥哥的矛盾,在言蓁的描述里可以窥探到那位天之骄子是如何让言蓁这个妹妹黯然神伤的。

      “那严重吗?你要回去吗?”

      言蓁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不严重,小手术。他没有告诉我……不过他也不打算告诉我,我才不回去,我……没什么可担心的。”

      言蓁字字咬得清楚,萧雯君只看出了口是心非。

      “言蓁,你放心不下他。”萧雯君直言。

      言蓁憋了憋,转身朝沙发走去。

      “是,他毕竟是我哥,我再勉强自己不关心他都没用,这是正常的,我不用骗自己。”言蓁坐在沙发里,纤小而柔弱的背影孤零零的。

      萧雯君走过去,“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他有父母陪着,有我没我都一样。”

      萧雯君叹口气,陪着她坐下,好半响才出声,“真是担心他,不如去看看他,求个自己心安。”

      “那也无法。他不要我这样的妹妹,我大概去了也得不到好脸色,还不如在这儿安心。”言蓁冷淡说着,好似已经在心间筑起了高高的堡垒。

      萧雯君识相地哄着,“行,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反正你哥哥生病了会好,住两天院就回去了,家里有人伺候吃喝,比你过得舒坦,是不需要我们言蓁施舍眼神。”

      言蓁补充,“对,不仅是有人床前伺候,说不定这次住院后,我都会出来个嫂子。”

      母亲在电话里说了,柳殊姐特地请了假来照顾他,那比她当妈的都还周到。

      萧雯君失笑,“哥哥都不想认了,还想认嫂子啊?”

      “……”

      言蓁似乎有点不愿意再聊那人。只见她连连打呵欠,往她肩膀上倚去,不住地说:“好困好困!今天去和业主施工队碰头,开了几个小时的会也没有给出方案,累得筋疲力尽!”

      “那你回房间歇一歇。”

      “好。”

      回到房间,屋子里静下来,她脱衣服洗澡上了床,关了灯躺在黑暗里,思绪万千地想起刚在电话里母亲告诉她言汜已经做了手术有两周了。

      家里人到现在才告诉她。

      她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情绪交织起伏,回想起言汜的态度。

      【你可以用任何态度对我】
      【我只不过是一个不太负责的哥哥,没什么重要的。】

      言蓁闭上眼睛,心想对,言汜这人虽然打碎了她的全部期望,但他的话还是比较中听,是没什么重要的。

      有什么可惜的,一个没心没肺的哥哥。

      这样想着,也便释然……
      释然吗?

      言蓁感受到眼角的凉意,下意识地伸手摸摸脸。
      一手的水,眼泪……
      言蓁哑然半秒,连思想都会骗她了,释然个鬼!

      江言汜,言蓁恶狠狠咬着他的名字,她肯定是前世欠了他的,这辈子才给他当这破妹妹。

      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言蓁擦干眼泪,发了一会儿呆,突然起身摸床头的手机,手指点开通讯列表找到江言汜三个大字。

      来到柏林三个月后,她首次拨通了言汜的电话。

      手机贴着耳朵,嘟声是一声,两声,三声。
      四声不到,机械女声提示对方正在通话中。

      言蓁按掉手机,深深呼吸。
      江言汜,是不是觉得她不在国内连演都不用演了?

      言蓁动气了,带着几分固执,拨通了柳殊的电话。
      柳殊接电话倒是很快,言蓁开门见山,“柳殊姐,你在我哥那里吗?”

      柳殊目光对上对面的人,立刻知道她这通电话的来意,“对,你要和他通话吗?”

      言蓁觉得柳殊真是聪明,“要,麻烦你。”

      言蓁等了片刻,那边什么声音都没有,但她知道他在听。言蓁揉了下酸涩的眼睛,冷冰冰地问,“江言汜,你是死了吗?”

      “……”言汜拿开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的的确确是言蓁两个字。

      还是没有回应,言蓁有些气恼,“我就当你死了吧。”
      说罢,就要掐断电话。

      “言蓁,谁教你这样说话的。”

      透过三个月的时光,言蓁终于亲耳听见了他的声音。言汜的声音依旧醇厚悦耳,却也掩盖不了那份淡淡的慑人。

      言蓁呼吸骤然间轻缓下来,气势弱了一大半。

      她小声道,“没谁教我,我就是这样的人,你不了解我而已。”

      “有事吗?打电话。”他似乎是无奈叹息了一下,隔一层薄而淡的冷嘲,“就为了确认一下我死没死?”

      电话外,柳殊抬眸看了他一眼。

      言蓁顿了一两秒,言汜嘴毒起来她是跟不上的,他还能怼人,那身体应该好得很,她突然就不想再说什么了,给了一个冷淡的回应,“不是,我想着关心一下你,祝你早日康复,看来你不需要,那我挂了。”

      她气结地要挂断电话。

      “蓁蓁。”他语气和缓了下来。

      她手指已经按在了挂断键上,他这么一出声,她就只能这么继续点着,维持着通话,言蓁觉得自己有些狼狈,不过还好他看不见。

      她又想,现在知道叫蓁蓁了,刚刚不是叫言蓁。

      窗帘掩着,一点灰蒙蒙的月光从缝隙中穿进来,言蓁僵着手指,她把身子缩成小小一团,埋进被子里。

      她低低地应声,“嗯。”

      他说,“不用担心我,我没事,你好好照顾自己。”

      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清楚的不得了,她喉咙紧了一下,说不出的苦涩蔓延开来。

      不是“不要”担心他,而是“不用”担心他。
      不用,不必,无须,用不着。

      她不愿暴露情绪,“嗯,我挂了。”

      言蓁松了手指,挂了电话,耳边只听外屋风声扫过树叶的声音。柔软的发丝黏在颈间有些痒,她撩开后闭了眼,于是她思绪断了,渐渐入了黑夜的梦境了。

      梦境里,她好像再次回到了那年的时光。

      十六岁那年的她为了考入他所在的高校做着努力,那所国内顶级名校很难考,分很高,所在的中学能进的也只有班里的前几名,可是那时候她并不觉得难以登天,因为她有言汜。

      他那么年轻,已经是南大直聘教师。

      她并不是像他一样的天才,需要花费更多的精力来学习,她的笔记上密密麻麻的记录,她在凌晨时分的卧室里写的无尽的试卷,她缠着他补习的每一个小时,她在考场上的每一次努力,都是为了能进那所学府。

      可是言汜突然的决定让她措手不及,所有努力的方向都失去了意义。

      一张桌子,爸爸妈妈坐在她的对面,言汜那时一改之前的温和儒雅冷静地站在他们旁边,她像是提前进了什么职场的面试。

      江家玧说,“蓁蓁,我们和你哥哥商量以后决定了,为了你的未来考虑,申请去柏林留学。”

      她不可置信地望向言汜,他明明知道她想进南大。

      她抠着手指,“你们商量,为什么没有问我的意见?”

      黎瑛说:“现在是在同你商量,如果你不愿意去,我们也尊重你。”

      这话真是一针镇定剂,她望向一直没说话的言汜。

      他冷淡的看着她,她突然觉得很无助,“哥?”

      他只看着她。

      言汜相较于温和宽厚的父母,更为沉着冷静。在那样的眼神里,她突然就明白了,他想让她去。

      他可能会和母亲一样,让表明他的态度,但选择权放回她手里。这样的情况犹如你问一个记不得回家路的小孩子是要自己走回去还是永远停留在这里。

      可问题是,她不愿意违背他。
      她知道自己没出息,从来都是以言汜的态度转移自己的意志言蓁很遵守哥哥对她权利与义务交织的照顾与秩序,不敢轻易放弃他眼中的自己,很怕自己有忤逆记录,怕因此影响自己一生在言汜心中的信誉。

      因此如果他决定了,她多半不会反对。

      可这次他的决定和要离开他在她心里同样重要。她想把这个念头掐死在萌芽中,却发现这个念头已经在他脑海里生根发芽,他要强硬地嫁接到脑海里里来,期望能在她的身体里枝繁叶茂。

      争执在私下里进行,她从没有想过要离开他们。她带着一个渺茫的可能性试图让他改变心意。

      “哥,你一直知道我的目标是哪里,为什么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出国……我从来没这样想过……”

      “蓁蓁,愿意听我的话吗?”
      他无视她的哀求,冷静像个陌生人。

      她觉得他在逼她,任何事都可以,唯独这件事她不愿意的。

      她对离开这件事惊恐万状,“为什么一定要我去呢?哥,我从小就没有离开过家里,也没有离开过你。”

      她防御又无助,他只是冷静劝她,“蓁蓁,留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你心怡的专业在柏林很出色,我不希望你因为依恋家人就放弃一条好的道路,而且我们并不是没有分开过,我去国外读书的时候,你在国内也好好的不是吗?你去……”

      她打断他,“我不想去。”

      言汜永远不会知道的,他在麻省的那几年,她又多么难熬,她才多么珍重在一起的时光。

      “你应该去。”

      年轻的言蓁觉得天都要塌下来,愤怒的她异常尖利,目露冷光,“你明知道我离不开家人,我就是这种软弱的性格,凭什么要求我要变得独立,我一定要不依赖你们才算有完整的人格吗?如果说这是缺点,那我也其他优点难道就不足以弥补吗?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弄走,别说一定要出国才能学好这个专业,也别说什么为我好,还是说你讨厌我,才想要把我送出国。”

      她失控地指控他。

      他手抚过来,想替她擦去眼泪,被她躲开。他握她的手,被她猛地抽走。她在气头上,她感受到背叛。就像她和他独自分享了秘密,她那么信任他,结果他带着她的秘密伤害了她。

      “我不会讨厌你。”起先他这样说,在她期待的沉默中再一开口,他又冷静如初了,“申请材料我会帮你准备好,最终去不去的决定在你。”

      言蓁抱着最后一丝期望,“我就是不去呢?”

      “我会很失望。”
      这是离开前他的话。

      愤怒变成了沮丧,更有某种东西在她体内崩溃,言蓁将脸捂在手里,言汜,你知道吗,世上最糟的事情莫过于要我离开你们,一个人孤零零去往柏林。

      对于16岁的她来说言汜很残忍,可她没有选择。最后,她还是踏上了这一陌生的旅途,听了话来到了柏林,在那个遥远的国度暗自度过漫无尽头的黑夜。

      只因,她不愿让他失望。言汜在她心里举足轻重的地位,使得她谛听信从。

      ……哪怕她当初那么害怕。

      言蓁从一种极致的伤怀中醒来。

      萧雯君坐在床边,沉默怜爱地看着她。问她,“言蓁,梦到什么了?”

      “雯君,被抛弃真是一种隐晦又绵长的痛苦。”她轻轻笑起来,或许想佯装云淡风轻,但脸色很苍白,目光很空洞。

      萧雯君只能看到她的忧伤和落寞。

      言蓁把脸埋进枕头,沉浸在那个梦里。
      终日在柏林这么待着,她以为已经把自己养得坚强心硬。刚过来时以泪洗面,跟父母通话时听到他们的声音都会酸眼眶,现在已经这么多年了,她已经轻车熟路地穿梭在这个城市,悠然自得地独处,快要忘记从前的自己是什么样了。

      她以为自己不再已言汜为生命的中心,可是还是会被言汜的言行所牵掣。

      萧雯君在她身边躺下来,轻缓的话语飘然而至,“言蓁,如果说被抛弃也是另一种幸福,该多好。”

      言蓁微微侧了脸,眼神里闪过迷茫,雯君和她同是被放弃的人,但终究不同,雯君是离开创伤性的原生家庭,离开不被爱的地方寻找新生,有因有果;而自己是在感受过被爱后忽然抛弃在荒野,茫然无措,始终糊里糊涂。

      但仔细思量,感受是无法比较的。
      而幸福终究不是完美。

      她无端怅惘,寻着雯君的手握住,同她约定,“下次我们在国内见面吧。”

      “我不在,你能照顾好自己吗?”暗色中萧雯君的轮廓竟然有种沉稳的美。

      “你何时见我亏待过自己。”言蓁微微一笑,认真纠正她,“是你,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再让不喜欢的人来爱你。”

      萧雯君稍稍停顿,然后微笑。

      聪明如言蓁,即使她一直表现得很喜欢Kane,言蓁也明白她不爱Kane,她只是在找人爱她。

      言蓁接到萧曼的电话是在半个月之后,那时萧雯君订了回国机票,几天后就要离开。

      电话里,女人言辞恭维,“江小姐,能见一面吗?”

      言蓁不打算理会她,说了句抱歉就要挂电话,女人立即强调,“我只是需要钱,拿到钱了我保证不会再来找你,也不会再去纠缠雯君。”

      私下的见面是背着萧雯君进行的。

      餐厅里,女人吃相粗俗,不知道这些日子在哪里生活,整个人狼狈的像流浪汉。

      吃完东西,萧曼把高脚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江小姐,你给我100万,我保证不再打扰雯君。”

      言蓁扯了扯唇,算是笑了,“这一百万我可以用一百万在雯君身上,足以让你永远找不到她。”

      萧曼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一时之间有些惊讶,她以为女儿这个朋友不过就是个单纯好骗的富家女,只要稍动动嘴,就能为女儿的清净买单。

      “江小姐,你们家拿出一百万是轻而易举的事,就当行行善事不好吗?你和雯君那般要好,难道忍心看着她和亲生母亲为了钱在法院反目成仇吗?”

      言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萧女士,你们母女关系早就她童年的时候就被你斩断了,你为了钱可以吃尽亲女儿的血肉,反目成仇也是你逼的,自食恶果罢了,实在是不用打亲情牌来恶心雯君。”

      她愕然又恼怒,“你……”

      言蓁打断她,“我今天见你,不是来给你送钱的。是想警告你,如果你再去找雯君,我会用我的方法来对付你,毕竟你知道我的家庭背景,对付你就像拿一百万一样轻而易举。”

      萧曼被刺激得愣在原地,忘了反驳。

      直到再次回神,女人的背影已经远去。服务员来提醒她,那位女士已经买过单了。

      回到家里的言蓁对萧雯君依旧隐瞒秘密,两人相安无事度过了两天后,萧雯君对她说,要去公司办理离职手续。

      言蓁紧张起来,萧雯君自从住进家里基本不出门,去公司的话可能会再次惹来Kane或者萧曼。

      “其实没必要去,让同事帮忙送过来吧。”
      “老板和我打过电话,一些工作需要我亲自做交接。”

      萧雯君的再三保证下,言蓁松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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