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巷里》茕末

4、思念

　　于奶奶今年八十八高龄，因急性脑梗去世。

　　第二天举办丧礼，巷子的人都来悼念。

　　有几个关系好的老人嘴里念叨

　　“这么好的人，唉，这么好的人......”

　　于奶奶人好，这是整个巷子都知道的事。

　　街上的流浪汉每次来门口，她都会给端上一碗饭，从不嫌弃他们。

　　街里每逢喜事，她都会送上自己亲手剪得喜字与花贴，来表示祝贺。

　　程枫也受过于奶奶不少恩惠，从小到大，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了。

　　程枫没有进屋，她看到了屋内的于雨坐在那哭。

　　他在那站了一会便离开了。

　　于雨哭的眼睛通红，她只要看一眼棺材里的人，她就止不住的掉眼泪。

　　那可是看着她长大的亲人啊。

　　她小时候的衣服鞋袜，都是于奶奶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她的棉衣棉裤，总是较旁人的厚，于奶奶怕冻着她，塞了很厚的棉花。

　　于奶奶手巧，缝的衣服独特又好看，这让于雨小时候在同龄人中占尽了风头。

　　一年冬天，于雨刚洗完头就往外跑，跑到于奶奶家，于奶奶一瞧，头发丝都结冰了，这可把她吓坏了，拿出于父刚买的羊毛围巾包住于雨的头，怕冻坏了，而于雨还在那傻傻的乐。

　　阿奶走了，这些也就变成了宝贵的回忆。

　　回忆，回忆，忆回不去的事......

　　于雨的父亲一夜间冒出了许多白发。

　　失去至亲的悲痛使他一下子没缓过来，整个人都垮了。

　　于雨跑回家那晚，他正在洗碗。

　　他听到于雨哽咽的声音，“奶奶，奶奶晕倒了。”

　　他手中的碗一滑，掉到了地上。

　　他的心也坠到了心底。

　　送到医院时已经晚了。

　　老人的冬天总是较常人要难熬的。

　　一切事情办妥后，于雨回到了学校。

　　时间不等人，黑板上的数字在一天天变少，于雨没有时间伤心。

　　所以后来于雨谈起高三，她是比别人更加痛苦。

　　回学校之前，程枫来找过她。

　　程枫约了她去榆山看落日。

　　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于雨处于悲痛中还没缓过来，对于程枫说的话她也没有用心去听。

　　那天他俩运气很好，不光看到了落日，还看到了火烧云。

　　一朵涌着一朵向前跑，整个榆城被染了红色。

　　“小时候，我妈还在的时候，我爸对我很好。”

　　程枫骤然开口。

　　“后面我妈走了，我爸就变了。”

　　“我爸打我，可能是因为看到我就想到我妈了，他恨我妈的离开，又无法去阻止。所以他也恨我吧。”

　　程枫默了一会，

　　“可我也想她。”

　　于雨抿了抿唇，不知道说什么。

　　“阿姨...为什么离开。”

　　于雨问。

　　“她不喜欢我爸，她俩结婚是因为我爸是她的救命恩人。而我妈有她喜欢的人。”

　　程枫也是偶然得知，母亲程佑芳有一个自幼相识的青梅竹马，两人两情相悦，承诺要相伴一生。可一次意外，家中失火，是李一冲进火海救了她和弟弟出来。而程佑芳的母亲和弟弟，不幸丧身火海。等程佑芳的父亲回来听说了这个噩耗，抱着姐俩默默流泪。最后为了报答李家的救命之恩，将程佑芳当作李家的童养媳。李一自然是乐意的，而程佑芳红着眼，默不作声，她知道，这是父亲的无奈之举，在那个年代，自己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实在是太难了。

　　程佑芳在程枫八岁那年离开的，去了哪无人得知。

　　程枫之前也不姓程，在程佑芳走后，李一给他改了姓。

　　于雨抬眸看了看他，他的脸被夕阳照的通红。

　　他平静的说着，像是此事与他毫无关系。

　　她不得知他的童年如何，但她知道没有母亲的童年一定不如意。

　　“所以于雨，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变好的。”

　　他骤然低头，拍了拍于雨的肩。

　　于雨撞上他的视线，慌乱的低下头，“嗯”了一声。

　　对，一切都会变好的。

　　太阳完全落下，于雨转头偷偷擦掉了脸上的泪。

　　有时候自己的痛苦的遭遇，正是安慰别人最好的良药。

　　随着天气的逐渐炎热，声势浩荡的高考拉下了谢幕。

　　“追风赶月莫停留，平芜尽处是春山。”

　　于雨看着笔记本封面的这句话，心里止不住的雀跃。

　　这是最后一次看它了，高中无数个难熬的日夜她都熬过来了。

　　她将所有书放在一处，父亲说过两天给她卖了。

　　考完第二天，于雨睡到了早上十点。

　　睡到自然醒，是她放假之后最想做的一件事。

　　起床后，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家中无人，饭桌上有于妈给她留的饭。

　　她扒拉了几口，坐在那发呆。高考完，也没什么不一样嘛。

　　于雨穿了个背心短裤，把头发随便一扎，趿拉了一双拖鞋就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