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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焚烧的□□ ...

  •   冰月用衣袖擦掉垂到眼角的泪道:“等重新飞回昆仑山才知神妖之战一触即发,而我因私下人界被西王母禁足昆仑山半年,等解禁时,神妖战已近热,无意间听到传言战火外溢到乌脊山。边陲两城就在乌脊山下,万一焚的是这两座城……我打伤了守兵逃出昆仑山,等到边城时已经晚了。

      那日是清明时节,边城街上集市大开,陆锦章坐在父亲的肩头,手里举着白鹤状的糖人,高高的端望着热闹,母亲抬手扶着陆锦章的腰。陆锦章今日穿了新做的柳绿圆领新短袍,腰侧挂着块桃红碧玺瓜式佩,上面刻团鹤纹,尾坠八根白羽毛,是当初白鹤掉下来的,母亲一直替她收着。这是父亲母亲前日送她的生辰礼。

      陆锦章闲着的另一只小手摸了摸自己的碧玺撇着小嘴道:“白鹤为什么都不来看我,它是不是将章儿忘了?亏我还救了它。”

      男子道:“施恩不图报,图报不施恩,忘了爹爹教你的?”

      陆锦章撇着小嘴一脸委屈:“我就是想它了……”

      男子忽然拉稳女孩儿的两只手小跑起来,吓的女子快步去追。

      “爹爹带你和娘亲买樱桃!”

      陆锦章瞬间乐了起来:“好!去买樱桃!”

      四月樱桃应时,排着长长的队,陆锦章也不急,安稳坐在父亲肩头吃糖,最前面买好的人走时路过他们一家便顺手给了陆锦章一个,陆锦章乖巧的说了一声:“多谢王伯伯。”

      终于轮到陆锦章,小贩用油纸包好专门抬高了手笑着递给锦章,锦章刚要接,一颗头大的火球带着滚滚黑烟从天而将炸中了远处一栋酒肆,整栋楼和楼里熙攘的宾客瞬时碎成火星!刹时无数火球砸下来,在地面炸起奔腾的乌云,天地颠倒,边陲两城成为雷火炙烤的焚烧炉。

      满城的人来不及混乱,单人烧成火棍,人群挨在一起烧成柴堆,撞在一起燃成巨大的火球,火舌随着身躯的扭动而扬威似的舞动,两座繁华的城,眨眼间只剩满地熊熊的大火,火舌腾起的烟灰化作厚重的浓雾,压的人喘不过气,重雾里现出一具具堆积成山被大火焚烧灼烂的凡胎□□,清晰可见。无数烧烂的脸上眼珠爆凸定定的看着他们,四人不禁泛起一阵干呕,刺激到鼻腔逼出许多眼泪来。宁五用衣袖挡着眼不敢直视。仿佛他们也在大火中挣扎哭嚎窒息……

      火球砸下的瞬间,男子将夫人护在怀中,女子将女儿护在怀中,陆锦章惊恐眼睛里只有汹涌的火。

      就在第一颗火球落下时,冰月赶到边城,她穿过火海忍着炙烤找到陆锦章,父亲已经燃尽,陆锦章全身烧成重伤蜷缩在母亲身下,就在冰月抱起陆锦章的刹那,她母亲整个身子炸开在冰月眼前,冰月抱紧陆锦章瞬时背过身,女人炸出的带着火星的血肉喷了冰月满背,灼烫感让冰月不禁一颤。

      两座城冰月只救出了陆锦章一人。其余所有的一切化为灰烬。

      神妖之战以天界险胜而告终,一年一度祭奠亡人的清明节这日,边陲两城共六十万人丧生,往后的清明节,再没有未亡人替亡人燃上一注清香,供上一束鲜花,来慰藉这一年亡人的凄苦,因为这里将只有永远沉沦在痛苦中的亡人。

      玉帝为镇压不寿山百万妖灵,用三十万亡魂炼就神器司魂鼎,试图以怨制怨,于是选定了边城三十万亡魂,如此陆锦章父母将永世不得超生!

      六十万人他们没有任何错,何其无辜成了牺牲品,天上众神无情,还要将他们炼成毒怨之鬼!哪有这样的天理!

      于是我一怒之下偷了西王母天机镜,将整个边城的亡魂封凝在城中,以阻止他们来收魂。西王母知晓后将我押回昆仑山。

      玉帝以为是西王母授意,西王母乃上古古神,为区区三十万亡魂也不好与之分辨。便另改了边城旁边的陲城。

      因我一时私心,只顾报己恩,白白害了陲城三十万亡魂!

      我曾试图解了天机镜的封印,但凭我之力已经及不开了。我请求西王母,她只道,种因得果,冤债各主,因缘具足,须待时日。哪一日有人帮我解了这因果,陲城怨魂得释,边城百姓才能重入轮回。

      我为赎罪自囚天机镜,甘愿与边陲两城一样受真火焚灼千年,以待契机到来。”

      冰月突然屈膝跪下向天歌磕下一头:“如今因缘具足,还请青冥司君破司魂鼎放出陲城冤魂,收录天册,以安边城百姓心!”

      天歌对冰月对边陲两城的遭遇有沉重的悲悯感,更有深重的羞愧感。为神千年,他羞愧难当。他恨不得马上碎了司魂鼎,可是一时冲动真的碎了,然后呢?任不寿山上的妖灵们肆意造成更惨烈的悲剧,那他和当初的冰月有何区别?但若不救,那真火焚灼了千年的三十万怨魂又该如何?天歌茫然了……他究竟该如何?他忽然想起了在锦章台他们晕过去时做的那个梦,冰月故意安排给他的梦……

      天歌呆立着沉默须臾,伸手试图将冰月扶起,冰月直起上身凝着天歌的双眼突然冷了下来,慌问道:“你不愿意?”

      天歌沉声:“不是不愿,而是……还不到时日。”天歌因惭愧不敢直视冰月因失望而冷下来眼睛。

      冰月双眸逐渐漆深:“什么时候算到时日?”

      天歌:“还不知,得需平息不寿山的百万妖灵……但我答应一定会帮你。”

      冰月掌心撑地,将额头重重磕在手背上:“那我便一直跪在此处,求青冥司君高抬贵手!”

      天歌虽为难,但只能硬着心肠道:“如果没有平息不寿山的妖灵,你就算跪死在这里,也是无济于事。”说完侧过头不再看冰月。天歌开始痛恨自己的冷漠,如果时梅旸他又会如何选择,后他依旧做出了与当年梅旸相反的选择。

      冰月眼见恳求无望,骤然起身:“那如果我现在就要毁了司魂鼎呢?!”冰月抬眸整张脸竟有些阴森可怖,方才的柔弱礼节失了大半。

      红菱现下全无了对冰月的敌意,与天歌一样身为神,心里满是惭愧:“冰月姑娘,你先不要急,我们此次来不寿山就是为了那些妖灵,所以这两城我们一定会管的,只是现在不合适。”

      “那就是,不救?”

      “不是不救,你再等等。”红菱解释道,

      冰月盯着天歌道:“进城前,我曾给你们机会对终身之悔重新做出选择,我以为你们会理解我。没想到……”冰月走近天歌冷声质问:“你在梦里阻止自己的爱人去战场送死,你没有放弃千万人的死活吗?”冰月又走近贺知:“你为了不让你的父母含恨而终,不也不顾家国安危阻止你父亲出征吗?装的大仁大义是因为不知道结局,如果提前知道结局里的代价,一样的自私自利!”

      贺知从腰间抽回折扇握在手中凝着冰月冷盯着自己的漆眸平静的回道:“当年我守孤城背水一战,曾对下属下过一道密令如若守城到最后一刻最后一人,都来不及运走城中所有百姓,就先运精壮者、妇女儿童者,弃老弱病残者。那时我即便对老弱病残者是千古罪人,但我得为我的城和我的国留下能东山再起的希望。也许你说的对,因为老弱病残中没有我的至亲挚爱,才会有成远算之大局。你质问我,在梦里阻止我父亲,为何现在却不支持你。没错在梦里我确实后悔了,我也确实想阻止我父亲,如果他没有出征,就不会被陷害落草为寇含恨而终,我母亲忧思而亡,我也不会是现在这个下场。但梦就是梦,也只能在梦里阻止。如果是现实,我只有一条路就是和父亲一同出征,不是因为什么狗屁家国天下,而是因为我姓贺,我不可以背叛我的姓氏里的气节,我的家族信仰超出了我的私情私爱。你现在就可以毁了司魂鼎,说实话我非常希望你毁了它,毁了挺好的,我也恨一些假惺惺的神。但在这之前,请你想好你的超出私情私爱的信仰,当你做出这个选择后,当你面对更大的无法挽回的灾难时,你会不会后悔,这不是梦,你重来不了。”

      冰月盯着贺知的漆眸闪烁了一下,冰月停了须臾,将所有情绪从眼睛里从喉咙处收到心里,后退两步淡淡的凉凉的说道:“知道刚进城时你们听到的跟鞭炮一样的声音是什么吗?”冰月转过身垂目悲戚的望着地面厚厚的灰色粉末残渣:“是人被焚烧时五脏爆裂的声音,你们亲眼见过人体被炙火焚烧的样子吗?”

      冰月的声音淡凉的如同在讲起灶烧柴的日常:“人的肚皮会迅速涨大,然后像气球一样‘嘭’!炸裂,腹内的五脏六腑如烂肉一样喷出,成为火星化为灰烬,有些气会从鼻口耳中出来发出‘啊’的声音,面部会极度扭曲然后变为灰烬,骨骼会发出‘噼里啪啦’声……尸体也是会哀鸣的……这还只是地火烧一具无感知的尸体,而天火烧的是灵肉啊……”冰月突然转过身双眼如冰窟一样死死着他们语气依旧淡凉:“你们刚进来听到的如鞭炮一样震耳欲聋的噼啪声就是三十万具尸体骨骼焚烧发出的声音…那是尸体与灵魂的悲鸣……怎么样?”冰月对着贺知道:“你问我的超出私情私爱的信仰?我的信仰就是让这些被天火折磨的悲鸣停下来。你没有过吗?让被折磨的悲鸣和哀怨停下来,”贺知被问的握着折扇的手一僵,手指正抚在扇骨的指纹上,她怎么会没有,她曾孤绝的花了近六百年的时间来平息一场死不瞑目的悲鸣。

      冰月睨过他们一眼转过身重新凝望着一望无尽的骨灰残渣悲戚道:“你们脚下,是骨灰,三十万人被天火焚烧后的骨灰,那些碳块一样的东西是焚不尽的骨渣,踩上去清脆的咯吱声好听吗?”

      冰月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如一巴掌,把他们四人□□的打进万年寒冰中,冻的他们阵阵颤抖,又从万年寒冰掉入天火制造的巨型焚尸炉里,冰月的话变成一幅幅图画展在他们眼前,尸体炸出的带着火星的腐肉甩在每个人脸上身上,烫的他们好疼,仿佛自己的五脏也跟着炸裂,碎肉污血在空空的肚皮里翻涌,想从嘴巴里呕出来。

      冰月背对着他们,他们僵立在冰月身后,许久静默,是对峙也是对彼此的缓冲。

      冰月对他们的反应很满意。首先打破了僵局:“你们每耽误一刻,他们的魂魄就会在这堆骨灰里受煎熬折磨一刻。”

      天歌想要开口说话,喉头却干涩拥堵,他重重咽下一口,依旧有些暗哑:“冰月姑娘,给我们一日的时间,一日,我定会平息不寿山,如食言我自行了断赔罪。”

      “你还是不救!”冰月已忍无可忍。

      红菱也将刚才剧烈的呕吐感咽下去:“冰月,不是不救,天歌哥哥说一日就一定是一日,一千年都等了,就不能再等这一时半刻的吗?你相信我们!”

      冰月彻底被激怒,歇斯底里的吼道“我没有办法不急!我要救她!我要救她!我要救她!”

      一声高过一声,一声怒过一声,一声痛过一声,一声悔过一声,一声怨过一声,恨不能将一千年的等待、无力、绝望都嘶吼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听了这么多还能如此冷静的冷血的说再等一日,可是,可是,她,等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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