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反派之名》未逢君

31、０３１·一枚铜钱（５）

　　阿成只是将她从地上拦腰抱起，放到了床铺上坐着。
　　“疼也忍一下，你不能总是坐在地上。”听着近在咫尺的声音，小诺布脑子里全是水开了之后的泡泡，就听他接着问：“还摔到哪里了？”
　　“我扭到脚了。”小诺布声音闷闷地说。
　　“是哪一只？”他拉过一张凳子在床前坐下。
　　“什么？”小诺布有点反应不过来。
　　阿成用只有他能听得到的声音小声说：“你起得这般着急做什么？我又不同你抢……”随后，他叹了一口气，“左脚？右脚？”
　　“呃……左边。”他前面的话嘟嘟囔囔的，小诺布听不太清，估计也不是什么夸赞她的好话，那还是不要听到为好。
　　“头还疼吗？”
　　其实除了甫一磕到的时候会感觉疼痛难忍，现在倒也不怎么觉得不适了，“已经不疼了。”
　　“嗯，额头鼓了个包起来。”
　　那一定像一只犄角即将破土而出，不，是破皮而出，小诺布默默地想。
　　隔着袜子，阿成试着用手按了按她的左脚脖子，动作很轻，以免弄疼了她，“这里疼吗？”
　　“疼。”
　　他又换了个角度，“这里呢？疼不疼？”
　　“疼。”
　　然后他稍微用了点劲儿，小诺布也不说疼了，马上把自己的腿收回，有些生气地将他“瞪”着。
　　阿成停了手，他皱着眉头不言语，似乎是在努力思考。
　　虽然双目如盲，但是聪明如小诺布，也嗅到了点儿不对劲，只不过她还不够聪颖，所以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小诺布一贯的宗旨是：不懂就问。揣度来，揣度去，还不一定猜得中，于是她索性直接开口：“是怎么了吗？”
　　阿成：“你真的扭到了脚吗？或者记错了，是另外一只？”
　　他在怀疑她扭到脚腕的真实性？
　　“是啊，刚才站都站不起来了！”小诺布无比讶然，他不是看到了吗？
　　“为什么你嘴上喊着痛，脸上却那么平静，丝毫不见狰狞？”
　　“呃？”她的面部表情很平静吗？不狰狞吗？“大概是因为我经常扭？”小诺布大大方方地将猜想说了出来，听上去有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古怪意味。
　　阿成有点招架不来，当下不欲与她多言。
　　他把青竹杖放回她的身边，引带着她的手，告诉她盲杖的所在，但是他还是说：“我去取些药酒过来，你先别乱动。”
　　听到他要去拿药酒，小诺布想了想问道：“家中应该有针和蜡烛，阿成哥一并那些给我吧。”央人办事就要有央人办事的态度，第一要义就是要嘴甜。
　　“你要这些做什么？”盲人点灯，瞎子绣花？
　　打量自从见她的第一面起，时常能见她大笑，笑起来灿烂得好像从来不知道忧愁烦恼，笑起来没心没肺的，好像自己也从未在她面上见到过什么难过的神情，但是他还是直截了当地拒绝了。“这些于你不合用。”
　　听着他陡然变得严肃且认真的语气，小诺布没忍住笑出了声，“阿成哥，你以为我拿它们做什么？我脚底磨出了好些个大水泡，行动不便，想用针将它们逐个挑破，蜡烛也是用来消毒的呀！”
　　“好。”从她口中得知了它们的真正用途，阿成不再说什么，果断转身离开。
　　除却初次见面那天，他在阿成娘面前多番阻挠，其实这人还是蛮好说话的嘛！
　　小诺布这回只伸手一摸就摸到了青竹杖，拿着它既当盲杖，又当拐杖，蹦蹦跳跳地朝着圆木桌去了，到了桌边就近坐下，伸手去拿盛有牛乳的碗。
　　竟然是满满一碗的牛乳！
　　昨晚自阿成走后，她也认真思索过这个问题，中原毕竟不像吐蕃，风吹草低，牛羊遍地走，两国饮食习惯不同，牛乳恐怕一时找不到也是有的。
　　端着这碗来之不易的牛乳，小诺布心里多少有点感动。
　　转头阿成又出现在了她的房间里，一进门，床铺上意料之中的空无一人，青竹杖倚在桌边，小诺布就在一张圆凳上一派安静地端坐着，她用双手捧着碗，鼻尖凑到碗边轻轻嗅着，竟是一副乖巧模样。
　　阿成没有打扰这一幕宁静祥和，他也安静地走到桌前坐下。
　　小诺布自然是听到他来时的脚步声的，只不过她没动。
　　“牛乳不烫了就可以喝了。”他说。
　　小诺布默默将碗放回桌子上，推离边缘，以免失手打翻。牛乳难得，可不是用来满足口腹之欲的。
　　不过，眼下不必解释。
　　“你回来了？”她脸上绽着明媚的笑容，刹那间晃花了阿成的眼。
　　小诺布眉眼弯弯地伸手去接他的药酒，却接了个空。
　　“咦？”
　　“你能看得见吗？”阿成带来的一应物品都放置在木托盘上，他静坐不动，反问小诺布。
　　“呃……我还可以摸的嘛！”小诺布笑嘻嘻地将手往前伸了伸，阿成看着来到自己面前摊开的一双手，还是不为所动。
　　“把鞋袜脱了。”
　　“啊？”
　　从前偶尔听闻有关于中原的诸多风土人情，此刻皆一一浮现在小诺布的眼前，虽然他们吐蕃对中原的繁文缛节不是很在意，但她觉得还是有必要入乡随俗的。
　　小诺布很严谨地单手压在膝盖之上，以示坚决不从。
　　阿成很遗憾地长吁出一口气息：“本来阿娘是可以过来给你搽药的，但是她最近总喊腰疼，想来你也不愿她受累，就只剩下我了。”
　　“我真的可以的！”小诺布再次向他强调道。
　　“真的可以吗？”
　　“可以的！”
　　这次阿成做出了让步，他拿起一瓶药酒递到她手里，小诺布终于顺利将略带温度的瓷瓶拿到了手里，可是，无论她怎么用力，堵瓶口的软木塞就是拔不出来。
　　就差用牙齿咬了……
　　小诺布将药酒拿到阿成面前来回晃动，“这也打不开啊！”
　　然后她就听阿成浅笑着说：“还是我来吧。”他捉住了小诺布动来动去，没有一刻安宁的手腕，稳稳当当拿回了药瓶。
　　“啵——”软木塞在阿成手里没多大难度就成功拔了出来。
　　“你把鞋袜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