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游记后传]神劫》袭月飞雪

195、一线牵

　　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丝纶一寸钩,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独钓一江秋。
　　今日，无蓑无笠无扁舟，徒留一人一丝一寸勾。韩湘子拿着青竹做的钓竿，静静的坐在小溪边的石头上，等待着他的鱼儿上钩。
　　时隔几十年，他又再次回到了这个他曾经的隐居之所——风凌渡。
　　然而，此去经年，早已是物是人非，小溪还是那条小溪，只是曾经的过往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自白焰带着吕洞宾走后，韩湘子独自一人待在那瑶华洞天里，竟感受到了无边的孤寂。一种莫名而来的孤独感和无力感突然席卷而来，左右着他的情绪，让他不得不迫切的寻找一个合理的发泄口。
　　“我隐居的地方叫风凌渡，那里的白鱼肉质鲜美，待你投胎后，我便钓鱼给你吃”
　　不知怎的，这一句当时对牡丹的承诺，却突然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一想到当时在百花殿，他为她讲风凌渡的那些故事，一个久违的念头便突然从韩湘子的心中升起。
　　———他，该回家了......
　　所以，他就是这么鬼使神差般回到了风凌渡，回到了这熟悉的小溪边，钓着他那肉质鲜美的白鱼。
　　答应过她的事，就应该做到，如今，既无法相伴相守，但至少也要让她吃上一口这风凌渡的鱼吧......如此，便不算有违他的承诺。
　　而白焰这头，自她从瑶华洞天归来后，心中却总是有一些郁结和遗憾。她明白，在她漫长的神生之中，韩湘子永远都不会再成为陪伴她亿万斯年的那个人了，她该清醒一点，面对现实。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想在面对现实之前，了却心中的一桩夙愿，她，想看看韩湘子口中的风凌渡，也想吃一口，他口中肉质鲜美的白鱼。
　　这，是他曾经答应过她的事，如今看来，却是无法做到了。
　　不过，既然他无法信守承诺，那她便自己钓鱼给自己吃！
　　白焰向来是个有脾气的，想到就要做到。待她打听出风凌渡的所在后，便顺手摸了一根不知主人是谁的鱼竿，洋洋洒洒的来到了风凌渡的小溪边，学着她以前见过的垂钓者的样子，认认真真钓起鱼来。
　　说实在的，白焰没有钓过鱼，当年在洪荒时期，她吃的鱼，都不是钓来的。那些个她吃掉的鱼，不是徒手抓的，就是直接用法力将其拍晕的，方法虽简单粗暴，却效率极高。
　　所以，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仙或者人，非喜欢弄个钓竿浪费时间，有钓一条鱼的功夫，她都能抓一筐鱼了。
　　然而，现在已经不是洪荒时代了，早就没有了那茹毛饮血的生存挑战。现在又是在风凌渡，凡人所居的地方，既然来了，就要入乡随俗。试想一下，若她还如当年那般暴力行事，想必这些个凡人必定会将她视为怪物，或者疯子吧。
　　当然，她不想如此行事，还有一个更加隐秘的原因。那就是风凌渡是某些人心中最美好的地方，她不想用这血腥的暴戾破坏这里的美好。
　　为了怕自己的力量把鱼儿驱走，白焰特意收了神力神光，如今的她，与凡人无异。
　　可是，即便是如此，这小溪中的鱼儿也像成了精一般，都不约而同的绕着她的鱼饵，悠闲自在的游过，那似是无意，却是有心的行为，真是要多气人，就有多气人！
　　其间，白焰也有好几次压制不住冲动，想一道神力劈过去，将它们通通炸的翻肚皮，但想想最终还是忍住了，她就不信，这个种群之中，就没有一两个贪吃的！
　　终于，在安静了将近半个时辰后。一条身体胖的滚圆的白鱼，小心翼翼地咬上了白焰的鱼钩。
　　白焰见此，十分开心，她“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顺势就要去抓。
　　然而，白焰到底是没有什么钓鱼的经验，她不知道鱼咬钩了就要收线，就在她开心的朝着水中的鱼儿抓去时，那胖鱼也意识到了危险。
　　还未及白焰冲到近前，那胖鱼便摇晃着它的大脑袋“蹭蹭”的朝远方游去，行动之迅速，毫不拖泥带水！
　　一时间，白焰鱼竿上的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就这样，那条胖鱼嘴上挂着鱼线，没多久的功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为什么会这样！
　　白焰疑惑又有些气愤的望着远方的鱼，一种不服输的冲动突然袭来。
　　由于岸边大块的石头众多影响观测，她索性提着裙子，两步就窜到了那清澈的溪流之中。溪流中的水位刚没到小腿，白焰也不顾湿了鞋袜，顺着胖鱼游走的方向一路狂追，溅起水花无数......
　　而韩湘子这边，在静待许久后，也有鱼儿咬钩了。
　　见鱼儿咬钩，韩湘子也不急，待他确定鱼已经咬实，跑不了后，方才准备收线。
　　就在这时，只见一条胖的圆滚滚的白鱼从上游“疯狂”的游了下来。速度快的令人“发指”那样子就好像后面有狗撵它一般。
　　韩湘子不明所以，当即站起身，朝着那胖鱼望去。细看之下，他竟发现，那胖鱼嘴上还挂着一条不知尽头在哪里的鱼线。
　　就在韩湘子愣神之际，那胖鱼竟三两下就冲到了自己刚咬钩的鱼儿身边。
　　随着二者的相撞，一阵剧烈的扑腾便从溪流中传来。下一刻，只见这两条鱼的鱼线已经紧紧地缠在了一起，任这两条鱼如何挣扎，也没挣扎开。
　　见此，韩湘子连忙拿起钓竿收着线。
　　可巧的是，就在他将这两条鱼快要拉上岸的时候，一阵疯狂的踩水声就从不远处传来。
　　韩湘子闻声望去，还不及片刻的功夫，那道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白焰！
　　她怎么来了？
　　起初他还以为看错了，可待他细细观察，仔细确认之后方才发现，来人真的是白焰。
　　不得不说，在看见白焰的那一刻，韩湘子的心中有些吃惊，还有些小小的激动，也就从这一刻，他才发觉，他实际上是很希望再见到她的。
　　与此同时，韩湘子也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一条鱼挂着鱼线疯狂的跑了。因为白焰，可能根本就不知道钓鱼要收线.....
　　这条鱼跑的如此之快，也不是因为有狗在追，而是因为白焰在追......
　　此刻的白焰，不说狼狈至极也差不多少，只见她提着裙子，踩着水，不仅衣裙湿了大半，就连发髻也跑散了，钗环也歪歪斜斜的挂在那散乱的发髻上。她的面色微红，吸气微喘，带着莫名其妙的怒气，看着韩湘子鱼竿上缠绕在一起的两条鱼，愤愤不平。
　　而当她看到韩湘子的那一刻，白焰也当即愣在了原地，这，他怎么也在！
　　看到韩湘子，白焰的心中掀起一阵波澜。可还未等她思索片刻，她便意识到此刻她那“狼狈”的形象。
　　于是，她忽的放下那提着的裙子，胡乱的整理了一下头顶的发髻。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水里，一动不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为了缓解这种尴尬，白焰清了清嗓，绞尽脑汁地朝着韩湘子憋出了几个字
　　“我，想吃鱼......”
　　韩湘子愣愣的看着那别扭的白焰，无奈的摇摇头，脸上露出了那久违的一笑。
　　随后，只见他兀自收起鱼线，将那两条鱼取下放进鱼篓后，又将鱼竿至于一旁的钓架上。望着白焰柔声说道
　　“嗯，好巧，我也想吃”
　　看着韩湘子收鱼线的动作，白焰才突然意识到这鱼线竟然是用来收的，心中竟不觉升起一种挫败感。她堂堂一个尊神，在这件事上竟如此的蠢钝，今日亏得没有外人在场，他日若是传了出去，她的颜面估计是要扫地了......
　　望着白焰那“丰富多彩”的表情，韩湘子想笑却不敢笑，他努力憋回想笑的冲动，轻点脚尖，两三步便飞身到白焰旁边，拦腰抱起那僵在水中的白焰，转瞬间便回到了岸上。
　　韩湘子的怀抱亦如往日那般温暖，只是就在落定的那一刻，他便放开了手。那突然抽离的温度竟让白焰有些不适。
　　“鞋湿了，裙子也湿了！”
　　见韩湘子要走，白焰立刻提起那湿了半截的裙子，露出了已经湿透的鞋袜。瞪着她那双充满希冀的眼神，有些任性的说道。
　　韩湘子见此，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要想烘干衣物，白焰也仅需神念一动罢了，她不是不能做，而是不想做。此刻的白焰，在韩湘子眼中，就如同那十几岁的小女孩一样，任性的紧。同时，他也深知，今日若是不依她，她必然是不会罢休的。
　　思及此处，韩湘子当即施了个清洁术，白焰那湿哒哒的衣服，瞬间就变得干爽如初。
　　看着干爽的衣裙，白焰一脸满意的坐在了岸边的石头上。许是因为韩湘子的那句“不会”真伤到了她的心，所以她一边望着小溪里往来活泼的白鱼，一边有些蹩脚的解释道
　　“不是我来找你的，是我的鱼来找你的”
　　看着白焰那别扭的样子，韩湘子忽然觉得有些想笑。只见他微笑一下，顺势坐在白焰身旁。一边给钓架上的鱼竿挂了饵，一边回应道
　　“是是是，都是鱼的问题，钓个鱼，线都能缠在一起，这种缘分，算的上是一线牵了”
　　闻言，白焰微微回头，她似乎很满意韩湘子的这句“一线牵”，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是啊，不仅钓到了鱼，还搭了一个尊神。你这钓竿，怕是比那神器都管用！”
　　“噗嗤”
　　韩湘子忍不住一笑，他竟不知，平常少言寡语的白焰，也有如此风趣幽默的一面......
　　溪水潺潺，鱼儿时不时得跃出水面，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二人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岸边，等待着愿者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