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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顶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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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秘境内部已经完全被侵蚀了。”
“那个黑点只是一个通道,现在已经彻底关闭,不知道通往哪里。”
“不要着急,牡丹的魂灯没有任何变化,她现在暂时安全。”
几个宗的宗主正和秘境管理协会的代表一块开会。
在这次意外中,只有一个经过核实的弟子失踪,作为那位弟子的师父,钱苔面色阴沉地坐在会议桌尽头。
谁也不知道这位一贯不出世的长老是什么境界。
只是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仅仅共处一室,就让在场的各位宗主有些喘不过气来。
还是自家宗主硬着头皮低声劝慰他。
钱苔默然片刻,径直起身离开会议室,在场没一个人敢多说半个字。
理论上讲,即使不能把神魂注入分身,他也能感应到分身所处的位置,可现在他的神海中空空如也。
和傀儡分身一同消失的牡丹,也不知道究竟去了哪里。
钱苔走进暗室中,屏息凝视着厚厚的冰层中不断游动的黑气。
他摁下墙上的开关,悬挂在天花板的灯闪烁一下,接着彻底亮起,冷白的灯光将暗室照得清清楚楚,冰块在接触到光线后,瞬间开始极速消融,不过几次眨眼,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暗室里空荡荡。
封印在冰层里的黑气也不知所踪。
障眼法。
真正的他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甚至占据那具分身的家伙,就是他。
钱苔暗暗咬牙。
手腕一翻,一柄短刃出现在他手中,并在下一秒狠狠划向另一只手臂。
鲜血汩汩流出。
他半蹲下来,任由鲜血流淌在地面上,供他蘸取后在地板上绘制一个巨大的法阵。
灵力注入其中,法阵立刻泛起金色的微光。
以鲜血神魂为引,加强与傀儡分身间的联系,终于硬生生把顶号的那个家伙再次挤了下去。
只是当法阵生效的时候,钱苔的面色霎那间苍白,只有一双金色的眼眸,亮到刺目。
作为这个世界的创造者,他当然有能力逾越世界规则找到牡丹。
但是……
钱苔垂下眼皮,金色的光芒渐渐收敛,他捂着伤处跽坐在阵法旁,眉头紧锁头颅低垂,半阖的双眼上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
精血与魂灵被阵法抽离,用以强行抢夺傀儡分身的归属。
掉入黑点后传送的时间很长,当头晕目眩的感觉消散,牡丹举目四望,周围一片漆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像腐败的花草,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静静发酵。
牡丹摸到身前的背包,正想着要不要把黑猫放出来给自己探探路,她的鼻尖忽然一耸。
好香啊。
熟悉的美味萦绕在鼻尖,甚至比以前要更加浓郁。
像打开了砂锅的盖子,焖煮在里边的美食热气腾腾地流淌出独属于食材的芬芳。
牡丹下意识捂住嘴,避免自己做出失态的行为。
“嚓”。
身后亮起微光。
她转过身,视线穿过停留在指尖的火苗,落在那张眉头紧锁,似乎在沉默忍受着什么的面孔上。
“雾!”牡丹笑容灿烂,快速跑到他身边,“太好了,你还在我身边。”
少年撇开头。
他顿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嗯,我在。”
话音刚落,指尖的火苗颤抖一下,倏忽间熄灭。
钱苔眉头紧皱,默念着口诀预备再点亮,五脏六腑间突然爆发出剧烈的疼痛,令他闷哼一声,弯腰死死掐住自己的心口。
“你怎么啦?”牡丹站在一旁歪头看着。
钱苔疼得紧闭双眼,不曾看到牡丹与关切的语气截然不同的冷眼旁观。
“没事。”他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缓缓睁开的双眼里闪过一道金光。
这具傀儡分身的内部已经被腐蚀。
就像一个扎满眼的筛子,根本存不住灵力,稍有动用还会加速躯壳的损毁。
“我来照明吧。”牡丹说,“御火诀怎么念?我还没学过。”
就在这时,一道微光由远及近。
“哒哒”的蹄声伴随着这道光停在二人身前。
一匹叼着树枝的白马仰头,将口中的树枝放入牡丹掌心——发光的正是树枝上一朵朵盛开的花。
牡丹接过树枝后,白马口吐人言:“请随我来。”
它的声音悦耳动听,似乎带着某种特殊的韵律,像歌儿一样。
等白马转身,牡丹才发现它并不是白马,周身遍布着虎纹,尾巴却是火焰一样的赤红色。
“鹿蜀。”钱苔轻声道,“这里是南山,杻阳之山。”
“南山是哪座山?”牡丹好奇地问。
“不是一座山。”钱苔笑着说,“那本《山海图志》你肯定没看,开篇就是南山经。”
牡丹嘴一扁,嘟囔着:“你说这话好像我师父哦。”
钱苔一默,不再开口。
鹿蜀跑得很快,手中的树枝只能照亮一片区域,时不时它就不见踪迹,但奇妙的是他们在这昏暗的环境里并没有跟丢。
“因为这根树枝。”钱苔解惑,“这是迷榖,花开四照,佩之不迷。它会带我们去它的目的地。”
他说话的时候,紧锁的眉头始终没有松懈下来。
南山是失落之地,只是依附这个修仙的故事背景存在的一个传说中的地方,正常情况下不该出现。
这地方极有可能是那家伙创造出来的。
牡丹好似一无所觉,像春游的小学生一样,好奇地看着沿途照亮的一小块风景。
有溪水磐石,花草树木,林间偶有鸟鸣,如果不是无处不在的黑暗,这里就像所有的山野一样生机勃勃。
牡丹忽然问:“雾,要离开的时候,你突然拉住我是为什么?”
这一幕钱苔早在水镜里看到过。
他面不改色地说:“因为我不会飞行的术法,所以拉住你,想要陷害你,或者逼你不得不带上我,害得我们俩一起掉进陷阱。就是心思不正,意图不轨,你一定要小心提防。”
牡丹压着嘴角。
她故作失望,又轻声地说:“你不会飞行的术法可以早点跟我说嘛,我带你出去。你突然拉住我,我还以为……”
话戛然而止,留了一串供人遐想的空间,更别说牡丹还垂着眸,面颊微红。
钱苔又是一哽。
焦虑的情绪在心口蔓延,与躯壳自带的密密麻麻的疼痛纠缠在一起,化作一种酸涩胀痛的奇怪感受。
后半程一路无言。
当他们停下脚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刺眼的光芒。
无数迷榖的树枝悬挂在每一个角落,将这里照得亮如白昼。
而背光站着,抚摸鹿蜀的人,却有着二人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师父?”牡丹歪头。
当钱苔循声看来时,牡丹面上戏谑的神情已经变成茫然又惊喜的神色。
她往前走了两步,却被钱苔拉住。
“那不是你师父。”钱苔沉着声说。
牡丹眨了眨眼,看看钱苔,又扭头看看另一边的男人,然后伸手掰开钱苔的桎梏:“我师父我还能认不出来吗?”
钱苔:……
他一转头,就看到站在鹿蜀旁的那家伙朝自己得意地挑眉。
偏偏这时候,牡丹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牛劲,硬生生掰开钱苔的手指,欢快地朝“师父”奔去。
他只得跟上去。
不过,跟钱苔眼中师徒其乐融融相见的场景截然不同,背对着他的牡丹,此时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钱苔”。
对方神色如常。
钱苔走近后,听见牡丹笑盈盈地问:“师父是什么时候来的?”
对方答:“和你差不多时候来。”
钱苔心中暗道:保不齐就是拽着你掉下来的那位。
牡丹又奇怪地问:“那这里的小动物怎么都听师父的话啊?”
钱苔眼睛一亮——怀疑了?
怀疑了好啊!
只听对方解释道:“南山有灵,我向他们表明来此寻人的意图,这些秉性善良的动物自然愿意帮助我。”
钱苔闻言,在后边冷笑一声。
前边师生和睦的二人并没有搭理他,牡丹认真的点点头,好似相信这一番说辞。
钱苔顿时觉得加强牡丹的防诈意识才是当务之急。
可惜现在当师父的不是他,他无权插入“师徒”二人的对话。
他多次想要开口,带着几分宁可暴露也要向牡丹表明身份的意图,只是“师徒”二人一唱一和,和谐得打断他想说的一切内容。
牡丹亮晶晶的眸子专注地望着“师父”。
钱苔突然意识到,现在他才是“外人”,牡丹不相信他的话,当面对峙甚至可能叫对方利用牡丹对“师父”的信任反将一军。
一时间,不知是悲是喜的情绪涌上心头。
至少这个认识了几天的同门师弟,怎么样都越不过师父,不是吗?
钱苔暗暗叹口气。
他心情复杂地跟着,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一边暗暗内视,确定这具傀儡极限状况下还能发挥几分力量。
在这个一片漆黑的世界里,居然能有一座宫殿拔地而起。
宫殿正中是一棵巨大的迷榖树,枝繁叶茂。
站在树下向上望去,仿佛头顶是一片绿色的天空,那些散发着柔光的花朵则是漫天的星子。
是,宫殿也是好心的小动物送的。
钱苔听着“师父”的鬼话暗暗咂舌,偏偏牡丹还相信了,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走进去,准备舒舒服服睡一觉,第二天跟“师父”一块回宗门。
他沉默着跟了上去。
是夜,男人仰靠在豪华精致的主位上,似乎在闭眼小憩。
脚步声不紧不慢地靠近。
他睁开眼时,牡丹与他已经近在咫尺。
“这么晚还不睡?”他笑着问。
“来兴师问罪的。”牡丹微笑着从背包里抱出一只黑猫,那双滴溜圆的猫眼紧张四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