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神谈恋爱犯规吧》荒糖尘

15、禁欲者

　　一般情况下，那些轻飘飘便可以压倒人类的东西，被俗世间称之为命运。
　　而在神的领域里，那些如鸿毛般温柔却可以压倒他的，也许可以称之为爱。

　　所谓爱，除了此时他尚不敢表露的言语，其实还有另一种外显形式，那就是放肆和默许。
　　是明明可以拒绝却选择了允许的温柔，是一旦突破某种自我约束，就再也克制不住的占有欲，和无数不好直言说明的欲壑与妄念。

　　梦中呢喃如吴侬软语，指间拉扯如水草沉溺，姬游尘觉得自己中了某种可以被归类划档载入史册的毒。
　　他失去了神明本该引以为傲的自持，就这么从了施毒之人的举动，也顺了他自己不言而喻的心。

　　对此，人间有句俗语，叫就坡下驴。

　　“小神仙。”

　　洛唯再度开口的时候，姬游尘已经躺在这柔软的床榻之上。
　　他和衣而卧，依旧秉承着最后一丝理智，与身旁人隔着纤薄的空调被，亦不敢随意侧目。

　　可半睡半醒的人最是难缠，洛唯有意无意的伸手，沿着额角唇边，仔仔细细拂过他如今微微发烫的脸颊。
　　无端被这架势制住的人早已抿唇放缓了呼吸，不知所措又勾的她轻笑，旋即靠得更近，勾住他松垮的衣领，掠过锁骨，摸上侧颈去。

　　喉结不由自主的微动，姬游尘止不住自己疯狂索求更多的思绪，索性睁开眼睛。
　　他侧目让有些失焦的视线对上枕边人，终于放任自己呼吸的频率，不再挣扎所谓君子与否，只迫切感受着那些存在于指尖与声带里的，不断加以剂量的毒。

　　禁欲者放浪形骸，他忽然明白，这是神明爱人的模样。

　　身旁洛唯的呼吸稍滞，他预感到这是要讲些什么，也许是基于当下情形的合理调笑，但也可能是戏谑过后的翻脸无情。
　　姬游尘自认是承受能力极强的性格，可这世间唯有一种他不可承受之重，叫做有关于洛唯的不确定性。

　　就像薛定谔假定自己不清楚盒子里的猫死活，身处盒子里的猫，也同样不清楚倘若薛定谔果真要开盒推翻论证时，究竟是抱着哪种期许。

　　“小神仙，你这样梦游，可有悖于约法三章啊。”

　　“既然加持了神所谓的永昼印记，你就不怕自己这么三天两头的梦游，让你动了凡心，得到什么来自契约的惩罚？”

　　月色和美色相呼应时最易让人沉醉，可此种情境下，洛唯居然还记得那份约法三章。
　　一时间言语无力，姬游尘不明白这份表面上是当初用来讨她欢心、给自己留下找理由的契约，怎么会在现在的时刻被刻意提到。

　　按理说，洛唯其实该早些怀疑契约的真实性。
　　毕竟单凭他那些举动，也着实是难逃一句对她存在爱意的解释，所以加上了永昼印记，合该明显的触发那条喜欢就要离开的定律，除非那契约本身就有问题。

　　可姬游尘没想到，自以为可以算作步步为营的心机，竟然勾起了洛唯始终没放下过的疑虑，并且还在不断证实。
　　那就是如同千年前一般，对方的感情哪怕跨越了不知多少个世纪，也依旧在他本人看来，并不算爱。

　　只有这种理由，才会导致永昼印记脱离了本身的效果，迟迟不予应验。
　　但这个理由，让她莫名心烦。

　　于是越在意什么，越强调什么。
　　洛唯自那天起就埋在心里的小小别扭，终于借着机会说出口，将问题抛给了那位一无所知的始作俑者，换他去闹这份心。

　　“洛洛。”

　　“我不过是你从街边巷口捡回的男宠，既是男宠，兢兢业业取悦于你，又怎么能叫违约呢？”

　　真正的目的不知何时能达成，姬游尘尚不能说出来，可如果在此之前，因为他的失误而让洛唯经受长久的感情伤害，那他所筹备的计划和谋略，也就都没了意义。
　　考虑不过两秒，姬游尘迅速站在了诡辩的角度，诠释了覆盖洛唯几天的困惑和恼怒，也继续隐藏起契约表面无效的约法三章下，真正作用于她体内所存灵魄的暗条款。

　　当初那随手好似无意的线条划过，他推翻了白纸黑字的所有规则。
　　不规则的隐形痕迹随着火焰燃烧殆尽，只剩下他给洛唯颈后所留的青蓝色，除了为爱发疯的他本人，就连巫无迹这种存在看见了，也不会知晓其中内容。

　　看似是约束两人的字据，实则是他单方面与洛唯体内灵魄的生死契——
　　一旦洛唯身殒，则姬游尘灵魄不得回归本体，必散于万物。

　　这简单到只有一句的指令，暂时派不上用场，可永昼印记却需要双方自愿接受，才能成立。
　　于是阴差阳错，借着提前白给的机会，他极度配合，假模假式的约法三章，省去了半夜给人偷偷下蛊的设想。

　　没成想当初只顾着暗渡陈仓，实在是不够严谨，这才让洛唯无端多受了几天的委屈。
　　然而她这种类似于期待被打破的愤懑，也给了姬游尘对方属实口是心非的佐证，让原本还不够确信洛唯心意的他敢于勾起一抹笑意，回馈给她几分旗鼓相当的挑衅。

　　游离的目光定格在洛唯唇边，姬游尘忽而抬手制住她的手腕压向枕边，随即侧身俯视，伸手托起她的后颈和枕骨。
　　他并无冲动之下的借题发挥，无非是想逗弄一番这掌握了他情绪，又敢于对他施毒的人，于是给足了对方反应与逃离的时间。

　　可耗尽了仅有的耐心，姬游尘却只听到她许是因为脖颈被托起后仰压迫了气管，而骤然加速的喘息声。

　　他是神明，亦是男人。
　　神明沾染了尘世，拥有了凡心，便不再唯有空荡无边、不知为何物的大爱。

　　这吻绵长而柔和，由姬游尘为主导，似是万物生灵自宇宙初始以来，所能给出的全部情感。
　　它们轻声诉说着神爱世人，也爱一人。

　　洛唯颈侧耳后的小痣鲜艳如血，一如姬游尘义无反顾，踏入的万丈红尘。
　　神静默的领域外，繁花骤开无风自动，海浪滚滚势头渐盛，生灵各自在睡梦中，获得源于不知何处的丝缕灵力。

　　犹如那日万物复苏，世界在此刻，再次过分的鲜活起来。

　　人类脆弱的命门被轻易把控，那些受制于人的无力涌上心头，又化作此等欲望中，弱势者对于绝对力量的天然臣服。
　　洛唯只腾出另一侧原本始终贴着姬游尘的手臂，说不出是抵抗的推拒，还是象征意味的拉扯。

　　“哦？”
　　姬游尘纹丝不动，眉峰微微挑起，带着丝戏谑与明知故问的笑意，淡然发声。

　　“看来洛洛不喜欢这样，那我换个姿势？”

　　他托着洛唯脖颈与枕骨的手并不放开，压在她手腕上的力量反而更盛，整个人骤然半起身，远离了洛唯的目光。
　　他预想中，此时的洛唯应该终于得以脱离他所带来的压迫感，忙着调整呼吸，或是恼羞成怒给他一巴掌。

　　可小神仙吃了千年前对这事儿不够了解的亏，没料到洛唯的性格放在这种场合下，实际并不如同人间的大多数般，而是跟他有着不相上下的野性，充斥着狂妄与肆意。
　　下一秒，他被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的洛唯抓住领子，丝毫机会都不给的拽了回去。

　　呼吸相闻，洛唯错过他的鼻尖，引诱他吻上来，却又迅速躲开。

　　钓鱼似的玩闹看似游刃有余到嚣张的地步，但又掩盖着不可否认的，她在主动最后一步时的犹豫。
　　那该死的约法三章上白纸黑字，写着“我也一样”四个大字。

　　姬游尘可以依靠文字游戏躲开它的生效，可她这个装模作样失忆，实则心里有鬼的人，要怎么解决一时疏忽定下的字据？
　　借着她逃他追的短暂时间，洛唯终于理清了思路，以前额抵住某人的下巴，轻轻抬头，迫使他冷静几秒。

　　好在人说出口的话，虽然不及神的印记这般笃定，可依旧有时是会带有某种特殊力量的，也正因如此，才出现了精怪妖灵修行时讨口封的传说。
　　于是她决定顺着某些咬文嚼字之人的思路走，郑重开口，给这份刚立下不久的约法三章，安上个等同于作废的理由。

　　“小神仙。”
　　洛唯躺在那儿，将所有的力量压给姬游尘置于她身后的手臂，略微抬头使得他仰起脸，贴近了这人疯狂滚动的喉结。

　　“你不过是我捡回来的男宠，既是成年人了，你乐意取悦于我，我亦可有索求，并无不妥。”

　　“所以这既算不得喜欢，也算不得爱……”

　　最后的字没能完整说出来，洛唯占据的主场优势被瞬间剥夺，姬游尘敛起下颌，斜斜撑住身体，导致她失去重心，重新受制于人。
　　唇齿相交，姬游尘明白她这番奇奇怪怪的发言，是在为约法三章做个解释，但他的私心和契约本就无效的真相，只能容许洛唯说完前半段。

　　其实姬游尘不会吻，她也不会。

　　可他们只需凭着自己的感觉，就能给那些不愿提及的过去找到宣泄的出口，也给现在不疯魔不成活般的渴望，彻底舍弃找寻任何借口。
　　爱意，是会发自本能去表达的东西。

　　毫无重心的吻不复方才温柔，带着侵略的占有和强势的控制。
　　良久，快要窒息的洛唯被缓缓放回枕头上，姬游尘指尖微凉，划过她此刻陡然获得氧气、后知后觉发烫的侧脸，随后顺势而下，刻画着她锁骨以上的曲线。

　　“公主，”他俯在她耳边，气声轻笑道，“我再问你一遍。”

　　“我这样的神明，你可还喜欢？”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会加更，天不亮就算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