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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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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8年前,我逃到SHOYO。……那个时候,我的国家已经不存在了。”
蓝色的KENJI,用手轻轻拨弄着懒得流动的水,讲述另一个关于SHOYO的故事。
1368年前那天阳光很好,风一吹,漫天的绿色蒲公英。
TORU第一次见到KENJI,又一个落难之后逃离到SHOYO的精灵。
他站在水边,看着印不出自己倒影的水面。
TORU向他伸出手,并给他一个微笑。
“他笑的时候我也笑了,900年没有笑过,脸上很辛苦。”KENJI的脸上,慢慢浮现出1368年前的那个微笑。
最累,最孤独,最绝望的时候,第一个对我们笑的人,会一直留在记忆里,抹也抹不去。
KENJI伸出手,展开来,一个年轻精灵的影像出现在我面前。
“我的记忆体一直留着这个。”他笑着,“很神奇是吗?就算在幻境也不能忘记。”
那是对着KENJI笑的TORU,不那么深沉,不那么隐晦,很直白地从心里笑出来,跟我见到的不一样。明亮的眸子里,隐约印出一个浅浅的倒影。
那时,TORU身后是银灰色的一对翼。
“也许是同龄的原因,我们成为要好的朋友。他邀请我住进他的皇宫,尽管太多精灵反对,因为我是逃亡者,应该和其他逃亡者住在一起,但他坚持那么做了。”
“我记得他每天需要做非常多的功课,比你要做的多得多,他要我跟他一起做。后来我才知道,再没有几天,他便要即位成为SHOYO的新君。”KENJI望着天空,让回忆浸透在一片蔚蓝中,“有一天,我们打了一架。”
“……为什么?”我放肆地趴在他膝上,也许这是我唯一一次那么亲近这个长老吧。
“TORU说,他要帮我复国。”KENJI摸摸我的头,“但我不需要,我很骄傲,认为所有事情都可以靠自己办到。我觉得自己长大了。……FLIMIN,那时的我跟你一样。”
“很象你……”我想起TORU对KENJI说过的话,想起他们互相打着哑谜的眼神。
“TORU说过。”我帮他撩开搭在额头上的乱发,“你们和我打哑谜。”
KENJI笑出声来。
“我忍住泪水对他说我已经长大,后来自己却闹别扭跑出皇宫。”
KENJI说到这里,缓缓闭上眼睛。
“就在那个时候我遇到一个精灵……那张脸,就算到死我也不会忘记。”
“KENJI……”
“那是一个非常高贵的精灵,所有路过的旁观者都对他顶礼膜拜,老一点的,甚至唱起赞歌……”
“那……是长老吗?”我回想着当初KENJI进入军营时自己的忘情和失礼,“KENJI,那一定是长老。”
“没错。全部精灵都会这样想,一个来自幻境的尊贵的精灵,优秀的精灵……只有我不一样,我眼里的他,是亡我族人的凶手。”
!
跟SHIMEON说的一样。
KENJI的国家也是亡于长老之手!
我支起身子,吃惊地望着他。
风拂起KENJI的头发,却吹不动他脸上的一丝涟漪,仿佛生死在他看来,已经成为一个简单的修饰语。我看着KENJI的眼睛,竟然又猛烈地穿透到他的心底,却依然什么也没找到。
直到现在,我才终于明白,原来KENJI是一块透明的晶体,我的眼光都可以穿透他折射他,但我永远无法触到最真实的那个KENJI。
我伸手去触他的脸,心里却一片虚无。
“他们叫他长老,他们对他顶礼膜拜,他们为他骄傲……而我呢,只有很傻地站在路边,看着那个精灵迈着高傲的步伐经过自己面前……我突然想,是不是自己的族人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灭亡我们的人,反而成为大家的英雄?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KENJI站起来,再次面对喷泉,“我站在水边,一次又一次看自己,我想看看自己到底是怎样的,问问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但是我看不到自己,一次也没有。”
“不会的KENJI,TORU看得到你,我看到了,那个影像里的TORU眼睛里,的确有你的影子,他看得到你。”
KENJI是吃惊的,他的双翼在风中轻轻颤动,我拉住他的手,让他把那个影象再次重现。
“不是的,”他笑着摇头,合起手来,“那个不是我。”
“一定是的!在这个世界上有两个KENJI,一个大家都看得见的长老,大家可以恨你可以爱你可以给你涂上各种颜色,还有一个,还有只在TORU心里,谁都不会碰到,谁都不能分享,那个独一无二的KENJI就是他眼里蓝色的KENJI,他看得见你。所以,我看不懂你和TORU,但我知道你们早就见过,不只1368年前。不只那么短!”
看着水中的FLIMIN,我自信满满地笑了,“我现在知道,800年并不长。”
“FLIMIN,”KENJI将手放在我肩膀上,“我也希望这能是真的。”
“是真的!”
“……”KENJI侧过头,他的半边脸,透着悲伤,笑着的悲伤,“FLIMIN,你知道吗?我做错了一件事。”
“……”
“那天傍晚,我带着刀,闯进长老驻地。我只想杀了他,就象他杀我的族人一样,但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所做的一切是如此愚蠢。刺伤之后,我逃出来,接着又做错一件事,我逃回了皇宫。我不想为自己的行为做任何辩解。我只知道,这件事,是彻底做错了。”
“根本不是什么藏匿来自禁忌之地的妖物,我是他们的借口。”
这个世界很可笑,努力为自己做的事,到头来都是为别人在做,抓住的把柄又怎么会放开?
SHOYO在一夜之间就沦为KENJI所付出的代价。
也就是在那天深夜,KENJI挣扎着让抱住他的TORU放手,他要出去负起自己的责任。
但就在那个时候,TORU对着KENJI说:做错事,不要乞怜别人的原谅。
所谓的负责不过是补偿自己的愧疚,除了造成更大的伤害,谁都得不到更多。
“FLIMIN,我不想你重蹈覆辙,所以那天……”
我默默地点头,做错事,我不要辩解,不要乞怜,不会说那是因为我幼稚,但我不会再犯第二次。
这是KENJI教我的。
被TORU强行送出SHOYO的KENJI,在离开SHOYO后很久才发现,TORU将自己的精灵石放在他衣袋中。凭着这块印有王族烙印的精灵石,KENJI成功地混进幻境,从此,叫KENJI的精灵,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得无影无踪,有的,恐怕只是1368年的两个记忆了吧?
“KENJI……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去做长老?你已经不恨他们了吗?”
“不。”KENJI伸展翅膀,仿佛恢复了之前的模样,“我需要力量,而只有长老能给我我想要的。我不在乎别的精灵怎样看我,但我相信,事情总会有个完结,总会……有人明白。”
说完,他张开双翼,再次飞上天空,朝着远方那个不确定的目标飞去。
¥ ¥ ¥ ¥
擅离职守,SHIMEON受到严厉的处分。
战线推进到KOHN高地外围停止了,他们要等TORU完全痊愈才会再次行动。
一切都在TORU的房间外井然有序地进行。
我则继续为TORU治疗。只是我们之间仿佛突然拉近了一层。
TORU经常问起我KENJI的生活,KENJI也时不时会问我TORU的伤势。他们都没有再见彼此。
对于那天的事,他们都没有再多说一句,好象那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是有一天……
我趁着KENJI不在神殿的空挡,偷偷翘掉课程,跑到军营看TORU。
因为得到允许,我没有遭到阻拦。
他们都觉得一个小孩随便出入将军的房间是件奇怪的事,但他们不知道我身负重任。
我想给TORU一个惊喜,免得他又责怪下来,所以绕到后面爬窗子进去。
后来我居然发现KENJI在房间里。
他坐在TORU的床边,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空气都凝结起来。
我想他们或许能说些什么,但想来想去,却发现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除了讨论战争,就只有沉默。
“我决定停止推进,KOHN高地要等你痊愈才可以攻打。”良久KENJI端起手边的杯子,递给TORU。
“也好。”TORU皱皱眉。
“我想跟你谈谈其他的……TORU。”
“恩。”
“今天早上元老会传来消息,”KENJI将一张纸递给TORU,“北方将军因为反对长老的提议,带着军队离开了结界边境。”
“……”
“不要那样看着我,你早就不信任我了不是吗?”KENJI揶揄地笑笑,“否则,你不会在边境和军营之间安排暗线,SHIMEON也不会知道得那么快。”
“我确实不能放下SHIMEON。不论你……不论你想要怎么样,我不能……”
“从前也是吗?”
“没有。”
TORU放下杯子,撑起身体,KENJI为他垫好枕头。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们折断了你的翅膀?”
“没有意义。”
“我们就不能开诚布公地谈谈?”KENJI抬起头,“象以前一样。”
“就算我告诉你,你能还我一对翅膀吗?根本没有办法痊愈的伤口就不要去碰它。1368年你依然不肯原谅自己,那么我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
“对不起TORU,”KENJI长长地叹气,“我不知道……”
“我们都不是小孩了KENJI,谁都没有理由责怪你,你又何必?”
“……”
“KENJI不欠TORU什么。明白了?”
“不,我不明白……也许我是笨,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可以恨魔兽但不恨让你亡国的人,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始终可以把我分成两半来看,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明明知道却纵容我去做,我不……”
就在那一瞬间,TORU突然伸出手,将KENJI拥如怀中,用自己的唇紧紧贴住对方的唇。
泛着暖意的银光和冰冷的蓝光交错在一起,迸出奇异的光彩。
长长久久,十指相交,双唇纠缠,KENJI那双淡蓝的翅膀渐渐将两人包裹在一起。
开初抗拒的隔阂被一点一点拉近,直到没有距离。
不知道为什么,我发现自己居然沉浸在这样的景象中无法自拔,尽管不明其意地涨红着脸,还是止不住关注着他们,
关注着,就象等待一朵美丽的花儿开放。
给我一个不属于这世界的惊喜。
植根这样的乱世,怎么能开出这样绚丽的花朵?
好想他们就此长睡不醒,从此不再理会那些沉重那些纷繁那些分离你们的东西。
只因为,你们早就认识,早在1368年前,早在乱世之前,早在,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前。
你们本应该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