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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悲伤的凡尔赛 ...

  •   不过,眼下,我们之间的差距并不大,我深深地以为。
      比如说吧,略举一例,我现在是非常年轻,足足比他小十几岁,可是他也曾经年轻过呀,不是吗?
      他会老,难道我就不会老吗?
      真实的情况是,我们会一样老下去,而且是以相同的速度老下去,最直接到证据就是,他永远都比我大十几岁,这是恒定不变的。
      相对速度,对,物理老师都教过这个问题,我就不再多说什么。
      所以,早出生些,晚出生些,只要两个人能够见得上面,说得上话,其他的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
      那么什么才是问题?
      我站在你面前,你不懂我,这才是问题。
      嗯,其实,我回家之后有充足的时间再细细地考虑这个问题,现在压根就不用着急。
      牛羊吃草都喜欢反刍,一遍一遍地咀嚼,吞进去,吐出来,咀嚼咀嚼,再吞进去,如此循环多次。
      有时候我得跟这些可爱的动物们学着点,遇事先不要着急,一定要慢慢来,沉住气,回头再慢慢地咀嚼咀嚼。
      必须要知道,现在迫在眉睫的任务就是,我要尽快地再次打开话匣子,好给邀请他留下来的古怪行为补充一些冠冕堂皇的能够拿得出手的证据,或理由,或说辞,或什么都不是。
      我方才就说过一遍了,生活不需要逻辑,谎言才需要。
      我想让他进屋,和他好好地聊一会,这就是生活。
      我不管别的,也不在乎别的。
      可问题是,在和他继续聊天之前,我为什么要喋喋不休地说这么多废话呢?这个行为真的是破天荒了,绝对是第一次。
      还不是因为做贼心虚吗?
      没别的原因,我承认。
      “她从来都不会按时完成暑假作业或者寒假作业,”他苍白无力地唠叨着,企图掩盖心中的不良动机,他当然察觉到危险了,一种他求之不得的危险气息,“每到暑假或者寒假,一次都不会落空,她都是玩得昏天昏地的,从来不提写作业的事,直到快开学,火烧眉毛了,她才想起来写作业——”
      我笑而不语,尽情看着他表演。
      “你想想,那能写得完吗?”他大声问道。
      “肯定写不完。”我配合道。
      “就是呀,怎么能写得完呢?”他气愤地说道,好像又回到了一开头的状态,“就是大罗神仙下世,也写不完啊。”
      “唉,这孩子。”我叹道。
      “写不完就写不完,她就那样去上学了,你说憋不死人?”他用最轻柔的模式咆哮道,“而且她一点都觉不着,不认为这样做是不对的,就那么直头上学去了——”
      “搁以前,咱哪敢呀,是不是?”他皱眉道。
      “确实挺头疼的。”我也皱眉道。
      “时间长了,老师也不问了,我们也不管了,一切都放任自流了,随她的便,我们根本管不了,问不了啊!”他大声说道,又开始变得焦虑不堪了,又开始身临其境了,好像樱桃就在眼前气他。
      “学习成绩呢?”我有意问他。
      “那个,还行吧,没低于班级前三名。”他低声说道。
      我知道,家丑不可外扬,不可轻易外扬。
      “那你还想怎么着啊?”我嘲笑道。
      “态度,谦虚好学的态度得有啊,是不是?”他接着咋呼道,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脸面了,“你至少得尊重一下老师吧?”
      我就知道他会提到这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因为女人最在乎的永远都是态度问题,而不是什么所谓的事实,其实他现在就是个标准的女人,因为他的心态就是女人的心态。
      他对最后的结果熟视无睹,却死死地盯着中间的过程不放,看来真的是被樱桃这个怪孩子给气坏了,而且还不是一天两天,一回两回,而是经年累月,绵绵不绝,到猴年马月也不会消失。
      好吧,暂且让我好好地理解他一下吧,这个可怜的父亲,我必须得做到善解人意了。
      “那是。”我道。
      “她有时候在课堂上睡觉,老师就打电话找我,郑重其事地非常严肃地告状,叫我一定得管管她,可问题是我能怎么着啊?”他铁青着老脸抱怨道,情绪依然很激动。
      “我管得了我自己,我管得了她吗?”
      “也是,谁能管得了谁啊?”我道。
      “人要不要脸,阎王都难管。”我想起了这句话。我估计他心里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没好意思说出口罢了。
      “你就一次没说过她吗?”我问。
      “说过,说过一次,而且就说过那一次,”他直接呵呵道,看那意思心里对女儿的反感已然结成茧子或冻成冰了,一时半会恐怕是解不开或化不了啦,“然后她告诉我说,老师讲的东西她都懂,刚好她又困得要命,所以就睡了,也不是有意要和老师过不去——”
      “人才。”我道,语气很是模棱两可。
      “我看是不通人性的蠢才!”他直白地骂道。
      “小聪明,大愚蠢,朽木不可雕也。”他旋即又道。
      “不是,听你这么一说,我感觉樱桃也够可以的啊。”我半真半假地说道,决意要拿他穷开心一下。
      “绝对可以啊,”他极其鄙夷地发自肺腑地冷笑道,全然不记得他女儿小时候的可爱样子了,“她这样放飞自我,简直都快要飞出天际了,我怎么都找寻不到了,在那遥远天边——”
      他没有忘记幽默,看来一颗心还能起死回生。
      “你应该庆幸,有这么聪明的一个孩子,”我直言不讳地说道,真的,我现在一点都不讨厌樱桃了,“要知道,有无数的家长为了孩子的学习成绩操碎了心,熬白了头,结果也不尽如人意。”
      “哼,是福是祸,谁又知道呢?”他冷冰冰地说道,僵化半天的表情不好立时就呈现出柔和温润的状态。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嘛。”我暗想。
      凡是我能想到的,他指定也能想到,这话都不用再多说了。
      所以很多时候不是我和他没话说,没呱拉,对他有意冷漠,故意不亲近,装腔作势,忸怩作态,刻意地卖弄高冷,一门心思搞什么所谓的欲擒故纵和以退为进,而是能说的话在心里基本上都想到了,现实中真的不需要再专门用嘴来表达了。
      有一句古诗说得很好,是才情非凡而又命运不济的李商隐老师写出来的,叫“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明白你的人自然懂你,不明白你的人,你给人家说再多也是白说,说不定还会因此惹上一身闲气。
      唉,樱桃的事,看似悲伤的凡尔赛,一个字,绝了。
      幸福的苦恼啊,简直和马云为钱怎么花犯愁一样一样的。
      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啊,真是的,如此叫我深恶痛绝。
      “我觉得你在培养女儿这件事上大可不必杞人忧天,烦而又烦,把结果设想得过于悲观,好像以后的事情有多难收拾一样。”我像模像样地谆谆教导Y君说,一边说一边仔细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有句话说得很好,你应该也知道的,就是船到桥头自然直,还有,树大了自直,对吧?”我摆出一副娓娓道来的架势跟他说道,从形体到语言都处于最佳状态,我自信,“这些话虽然听着可能有点过时,有点消极,甚至还很有点不负责任的意思,不过仔细想想,其中还是蛮有几分道理的,也不完全是无稽之谈,胡说八道——”
      “你觉得不是这样吗?”我追问道。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反正你也管不了她,干脆就任由她自己随便发展去吧,你只要尽到做父亲的心就行了,对吧?”我又工工整整地忽悠他道,竭力想自圆我说,不让他寻出我话里的破绽。
      “也只能这样了,想别的都是白生气。”他感叹道。
      “知足吧,你老人家就,”我乘胜劝解道,想着从这个他从未专门提过的角度出发,一举扭转他当前的悲观心态,“这么多年了,她光给你省的补课费就厉害了,这省下来的可是实打实的金钱啊。”
      他不吭声了,被我说到心窝里去了吧,小样。
      “你肯定也知道,现在的补课费可不便宜啊,一个小时可能是一百多,还是多少,反正是够贵的,给孩子补一个小时课花的那个钱足够买一大堆蔬菜水果的了,要是好几门功课都同时补的话,这种情况也不出奇,那就更厉害了,这个花费也不是每个家庭都能轻松地承担得起的,是吧,我说的没错吧?”我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有条不紊地唠叨着,既然我说的都是一顶一的大实话,全国的家长差不多都会点头认可,那就不怕他不愿意听,我认为自己有责任给他强化一下这个观点,尽管他应该比我还明白这个事情。
      “你说得很对,我确实也该知足。”他痛快地承认道,看他那个意思应该是说,我没什么功劳,我只不过是把他心里的话给引出来罢了,我说的全都是他曾经想过的,曾经认可过的。
      要学会巧妙地把功劳归于上级,我明白这个道理。
      “你刚才说的那些烦恼,都是你们家内部的事情,对吧?”我继续巧舌如簧地宣讲道,越说越兴奋,越说脑子越灵活,越说越能体会到大逞口舌之快的绝妙滋味,怪不得那么多人都喜欢到处说教别人呢,尤其是有点大小职务的人,“那么,在外人看来是什么情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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