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君，请接受我纸做的青春》常山渐青

25、在德克士相亲

　　没几天，孙姐果然就安排我和那个小伙子见面了，时间是晚上7点整，地点是司法局北边的德克士餐厅。
　　孙姐说男孩是独生子女，本科毕业，在峄城区某个单位上班，年龄和我差不多，其家庭条件还算可以，婚房已经买好了，不过是在峄城区买的。
　　另外，他父母也都是有正式单位的人，家教应该还不错。我仔细地考虑了一下，感觉这种情况对我来说确实不错，如果我们两个人能够互相看中的话，想来结婚应该是可以的。
　　当然了，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大前提就是，人家要能接受我的家庭条件。
　　毫无疑问，我是沂蒙山区农村出来的，经济方面几乎是一片空白，用一个“穷”字，就能完全概括了，否则的话，我也不会厚着脸皮接受Y君的帮助了，虽然人家并没有任何看不起我的意思。
　　也就是说，我单单只是一个人罢了，家里是万万指望不上的。
　　我也明白，有些事情是见面以后，等互相有感觉了，愿意继续相处下，然后再考虑的，现在提出来还是有点早。
　　要是连最基本的眼缘都没有，见过一次就拉倒了，那还奢谈什么经济条件啊，是吧？
　　顺便说一句，我爸爸已经去世好几年了，肺癌。
　　我们家里现在就4口人，妈妈和3个女儿。
　　我大姐叫李兰，三妹叫李霞。
　　至于其他更具体的情况，我现在还不想说，至少不想对孙姐和那个相亲的男孩说，因为这里边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提前10分钟赶到了德克士，随便找了个靠墙角的位置坐了下来，这种位置比较有安全感，也比较安静，我最喜欢了。
　　来之前我在家里简单吃了点蛋炒饭，垫垫底，省得一会饿得慌。
　　万一人家特别热情，非要点餐让我吃，我可不能来个狼吞虎咽，大快朵颐，那样就严重破坏我的淑女形象了，要是这个事再传出去，那就更惨了，以后我在本地区的相亲圈子里就没法混了。
　　然后，我就点了杯橙色的加冰的饮料，用塑料吸管子慢慢地呷着，同时拿眼睛细细地观察着周围，不放过任何一个年轻的男士。
　　我希望能凭着直觉捕捉到对方，但是又不敢做得太直接，毕竟一个女孩子来来回回地看男人，也不大雅观。
　　最先进来的是一个老男人，大概有40多岁吧，长得可谓是一表人才，身材高大，体型匀称，头发梳得锃明瓦亮，苍蝇在上面都站不住脚。
　　他一身典型的职业装扮，白衬衣，黑裤子，黑皮鞋，衣着也还干净整洁，看着还挺有范的。
　　不过他竟然打了一条鲜红色的领带，样式死板得要命，颜色土得掉渣，瞬间拉低了他的品味。
　　关键问题是，他脚上还穿了一双白袜子，真是太有趣了。
　　此公行事倒是颇为讲究，他在前台点完餐之后，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就把手机拿起来，放在耳边听着，也不知道他是在听歌还是在听语音，估计听歌的面大。
　　我漫不经心地看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判定他的年龄也不小了，估计在社会上应该混得还不错吧，竟然也是这种不伦不类的打扮，我真是无语了。
　　特别是他那个总是拿着手机放在耳边听声音的样子，使我的心里老是有一股说出来的别扭味道，真是的。
　　你说他文明吧，他的举动确实让我感觉特别的做作，多余，生硬。
　　我觉得这个姿势完全没必要摆出来，他可以带着耳机听啊，或者使用外放功能，只要把声音调低一些就可以了。
　　你说他没素质吧，他又知道不打扰别人，而且外表还穿得衣冠楚楚的，看着挺像个人物。
　　那再往前呢，他年轻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
　　我不敢想象，反正我不喜欢这种男人，总感觉不自然。
　　素质，教养，文明，自信，成熟，睿智，这些相关的元素应该是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的，应该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东西，绝对不是靠穿几件像模像样的衣服，来几个看似高雅的动作，说几个高端的词汇，开一辆豪车，住一套别墅，就能把别人给唬住的。
　　他显然只学会了皮毛，即文明的皮毛，离真正的文明还差得远着呢。
　　但是，平心而论，这就足以击败世间大多数男人了。
　　我在不经意间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悲哀。
　　同时，也被一种莫名的孤独包围了。
　　我想逃离这种状态，于是便将目光转向了旁边的小孩。
　　旁边的小孩都是欢快的，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因为德克士的气氛本身就是欢快的，正如必胜客总是打着“欢乐餐厅”的旗号一样。
　　淡黄色的视觉氛围，给人的感觉就是好。
　　德克士的经营者更聪明，还知道在里边再参杂一些淡绿色的元素，这就更加让人感觉亲切温馨了。
　　众所周知，这一类的快餐基本上都是垃圾食品，吃了以后对人的健康非常不利，但是人家的装修风格确实做得不错，再加上比较干净卫生状况，所以还是很能吸引顾客的。
　　好了，我暂时摆脱那位“优雅”男士的影响了。
　　我的如水目光继续在店内不停地探寻着，搜索着，判断着，只要是男同志，我就不会放过。
　　偶尔，我的想法也会越过身旁宽大的玻璃窗，同时将审查的视线对准店外经过的男士，企图从这些人身上剥离出来一些蛛丝马迹，然后顺着这些不甚确切的东西，去看看人家适合不适合我的口味。
　　对于年纪大的，我会想着他年轻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子，我会不会喜欢上那个时候的他；对于年纪小的，我会想着他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我会不会喜欢上长大以后的他；对于年龄差不多的，我会直接匹配一下，看看我们到底合适不合适。
　　当然了，我在做这个有趣的游戏时，其实是站在第三者的视角来进行的，我并没有完全把自己摆进去，我只是一个闲着无事可做的看客。
　　我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衫，衫子的前面印有一个褐色的卡通小熊，小熊在吃香蕉，咧着个大嘴。
　　我下身套着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比较宽松的那种样式，好和炎热的天气想配套。
　　我可不愿意像刚才那位男士一样，大热的天，脖子上竟然还缠着一条肥厚的猩红色的领带，真是的。
　　我希望自己简洁而干净的打扮能够赢得对方的认可。我非常珍惜这次相亲的机会，我渴望着一次成功，真的。
　　离开约定的时间点已经15分钟了，期间我看了好几次表，几乎是数着秒熬过来的，一个我以为很漫长的时间段横亘在我的眼前，犹如一座黑黝黝的大山。
　　我幻想中的小伙子还没有来，但是我又不方便打电话催他，毕竟人家是开车从峄城区过来的，安全第一嘛。
　　又过了约莫几分钟，我终于看见一辆白色的新款Polo Plus晃晃悠悠地开进德克士门前的停车场了，待车子终于停稳后，一个小个子的瘦瘦的年轻人从驾驶室里蹦跳着下来了，就像一只未成年的野兔子从没有树叶可吃的树上跳下来。
　　他上身穿着一件带暗灰色条纹的白衬衫，下身着一条薄薄的黑裤子，脚上套着一双标准的黑皮鞋。
　　这身十分合体的相亲行头，再配上手腕上的一块金属表，看他那个样子还挺庄重的。
　　他的发型是全面向后梳理的那种，即大家俗称的大奔头，只是他的脑袋有点小，配不上这种时髦的发型。
　　我估计他来之前喷了不少发胶，所以发型才保持得那么好。
　　是的，我不喜欢喷发胶的男人，从小就不喜欢，这个习惯是没法改的。
　　上帝啊，这就是来和我相亲的那个小伙子吗？
　　他匆匆地下了车，向店内走来了，轻飘飘的样子。
　　我现在的真实感觉呢，就是觉得吧，有两个造型僵硬的塑料字母向我平行着推移过来了，蹦跳着，忽闪着，带着忽远忽近的劲头。
　　是的，就是两个大写的字母“T”，我绝对能确信这个比喻的真实性，因为他的脸型是上宽下窄的，即脑门大，嘴巴尖，他的体型也是上宽下窄的，即肩膀宽，双腿细。
　　而且我心中所谓的宽，也是指比正常人男人小一号的那种宽，是相对于下边的窄而言的，即从视觉效果上来讲略微显得有点“宽”而已，并不是真正的宽。
　　他整个人都是小一号的，我甚至感觉她还没我高呢。
　　小萝卜头，我心中涌起了这样的概念。
　　上帝啊，原谅我这张刻薄的嘴吧，求求你了。
　　应该是他，这是绝对跑不了的。
　　要是来者是一位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年轻人的话，那么人家根本就用不着相亲了，不是吗？
　　这就是相亲活动中最大的悖论。
　　条件好的，早就被人抢过无数回了。
　　字母T不慌不忙地进来了，像秋日里一阵柔弱的风，我也没见他有任何着急和羞愧的模样，为此我高度怀疑他是相亲市场里的资深人士，有着极为丰富的见面经验。
　　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拨打了一下对方的电话，以确认一下，这个“他”是否就是那个“他”。
　　结果他的手机铃声响了，一种稀奇古怪的声音弯曲着刺入我的耳朵眼里了，那并不是一首正经的歌曲或经典的手机铃声。
　　当然，看得出来，他是个聪明人，并没有当场接听这个来电，而是满屋里找寻，找寻一个年轻的单身女性，一个手持电话的女人。
　　“完了，彻底完了，”我怀着无限失望的心情想道，刚刚入喉的橙汁瞬间被我的嗓子给蒸发掉了，“这回肯定是没戏了，剩下的不过是走个程序，给对方一个面子罢了。”
　　“下回再相亲，说什么我也得先要对方的照片看看，然后再决定是否见面。”我暗暗发誓，或者骂誓。
　　我恨自己缺脑子，没有早想到这一点。
　　不过，人家来都来了，还是坐下谈谈吧。
　　随即我又很自然地想着一个事情，如果对方接下来的谈吐能够充分体现出他是一位风趣幽默、才华横溢、知识渊博、见解深刻的十分内秀的男士的话，那么我也不是绝对不能接受他的外表，毕竟有句老话说得很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嘛，我也不能仅仅因为人家的长相不符合我的心意，就一棍子把人家打死，对吧？
　　当然了，这种可能性虽有，但我估计也不大。
　　“不过，试一下还是有必要的。”一个理性的声音告诉我。
　　至少，得给人家一个表现的机会嘛。
　　“真是不好意思啊，因为我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所以事先也没给你点饮料。”程序性地啰嗦一番过后，我微热着对他说道。
　　“没事，我自己去点吧。”他较为平静地说道，声音低得就和蚊子哼哼差不多，又一次惹得我有点不开心了。
　　稍后，他拿了一大杯不加冰的可乐回来了。
　　说句心里话，如果他买的是一杯加冰的柠檬水，或者问人家要一杯白开水的话，那么我肯定是要给他加上5分的，可是，他竟然要了杯可乐，一种又甜又黑的垃圾饮料，真是让我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觉得他的饮食观还是挺富有情趣的。
　　这么大的人了，见面的时候居然还要喝可乐？
　　他本来就孱弱无力，看起来病病殃殃的倒霉样子，怎么能喝这种又伤肝又伤肾的垃圾饮料呢？
　　算了吧，我又不是他妈，我才懒得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