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学习天天刷题》北林大疯

8、听雨的九漏鱼

　　那个叫雨0471y的ID后来没有再出现，大粉群里又互相通了下最近的消息，也就各自休息去了。
　　喻襄雪却迟迟无法再入睡，灌了三杯美式一样的精神，他点进那个叫“雨0471y”的id的主页，企图从对方的微博中找到与线下有联系的内容，他真的不记得自己有哪个大粉叫雨姐啊。

　　雨和他常见的粉丝相似，头像用的是他的Q版画，背景是他上一张专辑的封面，认证是他超话的粉丝大咖，置顶简简单单，是他出道多年来的实绩图。最近的一条微博是转发自己的微博，并附言：。
　　等等……附言‘。’？
　　不是，哪个大粉会给自己爱豆的微博转发附言一个句号啊？

　　喻襄雪紧皱眉头，不自觉将切换查看对方的原创内容，最近一条是一张街道图片，喻襄雪看着有些眼熟，但实在想不起是在哪儿，正文是“分享图片”，他点进评论区里，又看到不少老熟人：

　　鳕鱼的暴风：陪他从吴城到首尔，兜兜转转六年又从首尔重新到吴城，喻襄雪，欢迎回国。
　　Love-yu喻襄雪-forever：希望是最后一次在这里见到鱼。
　　大锦鲤黄金鱼：往事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光明灿烂，恭迎鱼哥回国！
　　……

　　看过这些再联系日期一看，喻襄雪明白过来了，这应该是他回国前团队解散时开告别会的时候，这里是会场附近的街道，这个雨0471y既然有出现，那就更加印证了她并不是纯粹的数据粉，也是线下粉。

　　再之后的原创微博也是图片，从没有配文，一水的“分享图片”，喻襄雪都是大概看过就往下划，看到底部后，他终于确定这个雨确实是他的老粉。从他出道半年后开始的打歌舞台以及除见面会以外的活动，她大部分都没有缺席，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全勤，但能做到这个份上也属实不易。
　　除此以外，她从来不分享日常生活，也不像其他站姐那样出图出物料或宣传，至于为什么仅仅只靠这样的表现还能进他的大粉群——喻襄雪不用想就知道，大概是没少氪吧。

　　当了这么多年的偶像，站姐的生态环境他还是知道的，会竞争也会抱团，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和谐，她应该是和小陆的这个账号一样得到了她们的认可。
　　至于他对雨0471y没印象这件事也能解释清楚了，雨从没来过见面会、不出图也不需要跟航班，所以喻襄雪当然不知道她的名字。

　　他可以理解这部分粉丝的心态，只想简单追星、不追行程就不会被当私生、也不需要面对很多矛盾，精神寄托并不想与自己的偶像见面……既然如此，明天就不需要再问小陆。

　　喻襄雪退出她的主页，再随意刷了刷微博。庞大的网络联系着天南地北的人，故而永远热闹，文娱热搜第一正挂着“池现综艺之神”，第三挂着“池现好有礼貌尊重工作人员”，第十七位的内容则是“烟火里的人家外卖日记”，第三十一位写着“池现跳到了我心上”。
　　翻到上升热点的时候，喻襄雪才看到了自己名字的镜头：喻襄雪直播看综艺。

　　这样的趋势里肯定存在拉踩，喻襄雪倒不是爱自找不快，只是实在睡不着，于是又点了进去：

　　正襟危坐的狗勾池：#池现综艺之神#有些人属于只有静态能看，动图被吊打，谁会不爱阳光活力满满的修狗呢？
　　Elena琦：众所周知没人愿意开会员看死气沉沉的人不情不愿地营业吧，池现真的拯救了这期烟火里的人家，徐成真，有池现是你的福气。

　　小抹茶：而且还是有礼貌会关心人的修狗……这么累了都没忘记给工作人员递水，聊天的时候也没喊累睡觉，一直在陪各位老师说话。虽然不能一概而论，但你哥读过书学过道理，就是比某些人更懂礼貌哈，装出来的人设是走不长久的，肚子里有真才实学才有用啊。
　　S喂喂mydog：@喻襄雪，进来好好看看，与其整天装模作样搞学习骗粉丝不如进来学学怎么在综艺上营业，整期就你面无表情

　　……

　　他睡得太晚，起得却很早，这次是真的喝了一杯美式，因为今天会有老师上门来给他补课。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不实消息，老师的性别自然是男，他自称姓彭，看上去在四十岁左右，人很清瘦，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说话态度颇为严肃，一看就是那种很有教学经验的教师。
　　事实也的确如此，他上来便直接同喻襄雪说：“聘请我的人说你只学数学，是吗？”

　　他直播时就在学数学，周钩为了让他的学习成果转换为利益，当然不会让他多学别的。
　　喻襄雪摇头：“我想高考。”
　　彭老师听后也并未多说，只点点头，推了推他的眼镜，转手又拿出一套试卷给喻襄雪，说是各科的摸底测试，总要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水平。喻襄雪应下，接了卷子拿起笔开始认认真真做试题，连续交上去两科之后，彭老师终于再度开口，他捧着喻襄雪的卷子摇头：“休息一会儿再继续吧。”

　　他这样说话，反而让喻襄雪紧张起来：“……是我水平太差了？”
　　“那倒不是。”彭老师额头上的皱纹一条条凸显出来，他把卷子反过来展示给喻襄雪：“不过你怎么能不写名字和考号？这是个很不好的习惯。真想高考的话以后的每张卷子都要写名字，至于考号的话，你就先随手写一串做代替吧。”

　　“抱歉，我很久没有考试了。”喻襄雪低下头，伸手向他要回卷子，又规规矩矩写上自己的名字。
　　一笔一划之间，他忍不住出神。他上次考试是多久？六年前还是七年前？

　　“名字。”记忆里不自觉涌现出这样一句冷冰冰的提醒，他指着卷子上空白的位置，问喻襄雪：“为什么不写？”
　　为什么不写名字？喻襄雪已经忘了自己当时到底回答了什么，不难想象，大概是窘迫且紧张，可是又忍不住为面前人的认真而露出笑容。
　　“……还笑。”听到喻襄雪的回答后，他垂下眼睛，左眼眼下的泪痣就格外明显。稍后喻襄雪的手被他握住，对方是有些郁闷带着赌气的口吻：“再教你一次，以后不准忘。”

　　尽管后来为了写签名和to签有刻意去练习那些高频率出现的固定字眼，也能写得流畅犀利龙飞凤舞，但他总觉得，那是自己的名字被写得最好看的一次。

　　那时的情绪太过分明，以至于时隔数年后，笑容都还能穿越过来重新出现在他连上，写完姓名之后，就着他好不容易想起来的一切，喻襄雪在考号一栏上写下这样一串数字：096471。

　　彭老师给他辅导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喻襄雪今天只做了三套卷子，先交给他拿回去批改，自己在家里再独自做剩下的四科。
　　三大主课他做起来倒并不觉得有那么难，主要是当初是被盯着认认真真学过的，而且这段时间也一直在看数学的网课，但是其余几门小科目对于喻襄雪来说就难得有些过分了，他甚至觉得自己连题目都看不懂，什么生命的意义？什么光合作用？什么山顶洞人？什么经纬度？这些都是什么啊？他怎么完全不明白？

　　……网友还是很一阵见血的。烧干了脑细胞才勉强完成剩余四套卷子的喻襄雪趴在桌上困得头脑发昏，心想现在看来，至少绝望的文盲这个词对于他来说就很精准形象，字字珠玑直戳肺管子。

　　人在困得厉害的时候就不会纠结休息的地点，喻襄雪就这样在桌子上趴了一整晚，不过他身体素质好，倒也没有因此感冒，第二天早起便直接去给自己弄西式老中药美式打鸡血，又把卷子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遍，这才满意。
　　正在家里紧张又盼望地等待彭老师来时，周钩的电话又来了。

　　“昨天跟着老师学得怎么样？”周钩开场便问：“教得还好吧？”
　　“很好。”喻襄雪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直觉和脑内习惯思维都在告诉他，绝对没什么好事。
　　“学得好就好啊。”周钩意味不明，道：“不过襄雪啊，你的粉丝真的很厉害嘛。”

　　喻襄雪下意识想反问，可脑子里忽然闪过了前天自己在群里看到的聊天记录。
　　他直接挂断了周钩的电话，还不用等他自己点进去，打开手机就看到了微博给他的推送——
　　当前热搜第一：喻襄雪被偷走的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