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嫣华梦》大叶湄

34、 两下为难

　　近几日椒房殿的众人个个都觉得走路说话都显得格外有劲，一扫前些日子的消沉。皇帝刘盈连着几日都宿在椒房殿内，帝后相处融恰，甚至说到高兴处常常大笑出声。殿内众人无不奔走相告，一时整个后宫不利于皇后的谣传皆都不攻自破。

　　刘盈这几日过的亦是像回到了不曾生隙的从前，每日处理完朝政后第一件事便是回到张嫣身边，那怕是不说话，就那么的呆在她身边，那心境也是宁静祥和无比的。可这样的日子却也不是想过便能过的，总有两人不愿提及的事情，横摆在那里有待商议。

　　张嫣不愿提起，可刘盈却不能不顾如意日益焦虑的心情，在确定赵相周昌已经入了宫见了太后的情况下，这日，刘盈便趁着张嫣心情还不错的情况下，旧事重提了。

　　张嫣又何常不知道，刘盈这几日虽不再提起赵王母子，但那刻意回避讨好的态度，小心翼翼的温柔呵护，也许在外人眼里，他们似又回到了从前，就连他们自己也沉浸在这种被刻意营造出来的假像当中不能自拔。

　　所以，当刘盈不可避免的又提了出来，张嫣举着正要落下的棋子终是无力的放下了，抬眼看着一脸紧张之色的刘盈，张嫣倒是没如刘盈预期般的翻脸赶人或闭口不答。毕竟面前这人首先是皇帝，其后才是她丈夫，能为她做到这步，已经教她再挑不出何种理由与他置气。张嫣在这点上很是懂得把握分寸，及时给刘盈找抬阶下。

　　绿袖上前撤下了棋盘，又与他们重新续了杯热茶，垂头躬身退至一边。如果张嫣此时稍微注意一些的话，便会发现，往常这个时候绿袖从来都是转身离开内殿的，可是张嫣此时全副心思都被刘盈所牵，心里正在思量着要怎样开口与刘盈解释，也就忽略了绿袖这一反常的表现。

　　而她即将要说的话，也正是绿袖想听又矛盾着该不该听的话。可是一想到现如今还压在自己枕头下的那身旧衣裳，绿袖硬是忍住内心的不安，站在那里，尽责的“服侍”着。

　　张嫣思索了好一会，终于抬头看着刘盈正色道：“皇上有没有想过，太后也许只是想发泄一下当年的积怨，并不是真的想要赵王母子的性命，可是现在，皇上为了他们母子二人，连络朝中重臣...”张嫣抬手，制止了刘盈想开口的举动，接着说道：

　　“和他们一同与太后对抗，其结果往往会两败俱伤，且，也会惹得太后真的动了杀心，毕竟，当年也是有很多臣工是支持赵王这一派的。皇上可有想过，您是太后唯一的依靠，您现在的举动，无疑会起到催化作用，会使本来很简单的一场报复举动转化成血腥杀戮。”

　　刘盈细想一遍，觉得张嫣说的也不无道理，可是这样的话却是不能拿来与如意说的，毕竟那天的情景，大家都是亲眼所见，夫人的状况并不乐观，如果放任自己的母后继续报复下去，则很难想像后面会发生什么。

　　斟酌一番，刘盈还是将这一番心思说与张嫣知道，末了又追问一句，“你身边那丫头，怎的会去了太后那里，又怎会...”刘盈在张嫣似笑非笑的眼神里终是没能问得下去。

　　刘盈终是轻叹一声，今日能与张嫣这样心平气和的将事情掰开来说已属难得，以后的事情，且等到了再说不迟，将张嫣的小手握入自己的大手内，刘盈看着张嫣的眼睛，非常认真的问道：

　　“我是不是很无用，不管朝中还是后宫，我都没有任何办法，登基两年竟是一事无成，也许我真的不适合做皇帝，我甚至还没有你看的通透明白。我越来越觉得这宫里太让人难以忍受了，如果可以，我多希望能泛舟归农，只做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啊！”

　　张嫣心中警铃大作，如今赵王母子未死，刘盈亦未亲眼看过戚夫人的惨状，却为何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张嫣有些心慌，忙拉住他欲争脱的手，诚恳的说道：

　　“皇上为何如此贬低自己，皇上的政绩世人所见，减赋税轻徭役，隶官场清贪官，如今朝野一片清明，社会一片安定，这些不都是皇上努力的结果吗！再说...”张嫣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严肃的接道，

　　“皇上也说了，我很优秀的，而像我这么优秀的人，能配得上我的，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皇上了。皇上若不够优秀，那我是不是也变相的成笨蛋了？”

　　看着努力想让自己开心，却硬是忍着笑，一脸严肃的与自己说话，刘盈便也不忍看她如此，遂配合的笑了出来，虽然这样，却也还是觉得心中的闷气果然消散了不少。

　　张嫣见刘盈不再纠结，遂主动的把话题又转了回去，张嫣不曾告诉刘盈自己的打算，只让他放心，刘盈倒是没有瞒张嫣，将他前后找的几人以及后面想要做的事一一与张嫣说来，不觉间已经过了大半日，直到宣室殿大总管赵成前来禀报，方才打住话头，自觉两人的心又更加的贴近了，各自心内自是高兴无比，只可怜了在宣室殿殿内不停来回打圈的刘如意。

　　刘盈抱歉的看了下张嫣，后者很是理解的劝他快些回去，张嫣及想知道周昌面见太后时的情形，嘱咐刘盈一旦有何消息定要派人来知会一声，也免得自己牵挂瞎想。

　　直到刘盈离去多时，绿袖站在一边也没回过神来，内心的矛盾愈演愈烈，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却猛然触到一抹似笑非笑的眼神。

　　“绿袖今日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想要告诉我，又不好说，来嘛，说说看？”张嫣抬头站在她面前，调笑道。

　　绿袖心内一惊，不知张嫣是怎么知道的，正待跪下请罪，却又听张嫣叹气道：“绿袖，我自认待你还不错，虽没有常赏你什么，可我的东西都是你管的，要什么你只管拿好了，不用担心我会因为太后赏你东西而眼红哦，我是不会跟你抢的，呵呵！”

　　绿袖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感动，张嫣对自己如此的不设防，完全的信任，自己却还在犹豫摇摆，真真是愧对于她，打定主意的绿袖心情一下子畅快了许多，上前扶住张嫣往外殿行去，现在她们要去太后殿“请安”问好。

　　“太后不过赏了奴婢一件衣料，娘娘自是看不上的，若娘娘怜惜，不防再另外赏些，奴婢可是多多益善呢！”边走绿袖边与张嫣说笑道，心情自然也好了不少。

　　“好啊，我没从你那里搜刮些来，你倒来挖我的了，我的东西我还没你清楚呢，你要拿个一两样，我也是不知道的呀！”张嫣显得心情很好，与绿袖一问一答的颇是愉快。

　　“那是，奴婢就是拿了您也不知道，不过有些啊...还是要走明路的不是？”说完两人皆对视一眼，皆都相视而笑。

　　“爱卿平身，赐坐！”刘盈在宣室殿内接见了刚从太后那里过来的周昌，刘如意陪在一侧，有些心焦的看着周昌。

　　“太后娘娘并没有让老臣见过夫人，说是于礼不合，老臣也无他法。只得恳请太后以大局为重，能看在先帝的情面上放夫人回国...”周昌缓缓道出与太后见面的情景。

　　刘如意终是忍不住的追问，“那太后怎么说，夫人可好，都这么多日了，太后她到底要怎样才能放了夫人，只要太后开口本王就都答应，那怕要本王的封地都成。”

　　“大王，现在不是义气用事的时候，大王若是没了封地，太后还有何顾忌，额...老臣失言，皇上恕罪！”周昌见刘如意竟想弃封地而保夫人，不得不将其中的厉害关系说明，却一时失言，当着皇上的面和盘托出，遂有些诚惶诚恐。

　　刘盈苦笑，这也就是周昌，若是旁人，早拉出去了，不过他说的又未常不是正确的呢，自己却是没有任何立场的，放在哪一位皇帝身上，恐怕都不会冒着不孝的罪名这样帮他们吧。可是看着日益消瘦的刘如意，刘盈也想早些送他们离开，便也就免了周昌的不敬之罪。

　　遂又想起张嫣与他分析太后心里的话，于是斟酌一番，说与刘如意和周昌知晓，也想看看他们做何感想，如果意见一致，便听从张嫣的劝解，先放下不闻不问假做放弃之状，也许太后看他们都不太在意，便也觉得无甚意思，一下放了夫人也说不定。

　　周昌倒是觉得此计可行，毕竟以皇后对太后的了解，能做出这番分析，必是有些把握的。可是一旁的刘如意却等不及了，自他上次见过夫人的情形后，心内便一直有种更加不祥的预感，人说母子连心，这点刘盈与周昌都是不会了解的，当下刘如意也不多说，只是心情底落到了极点。而刘盈并不曾将红依的事说与他们知道，毕竟少一个人知道，事情就越好操作，可这番心思刘如意并不知道，只道刘盈终是屈服于太后了，心下更是难过非常。

　　而事情往往就是因这一点小小的隐瞒，后果却往往出现很大的偏差，几方用力的结果到头来便是一场空。

　　而此时的永寿殿内则是一片狼藉，殿内侍从跪了一地，这便是张嫣眼前出现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