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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不见 ...

  •   秦王殿内。

      “禀陛下,下面的人回说,那紫陌姑娘午后便去了驿馆,后来又跟唐雎一起去了街上,进了家衣料店待了片刻,就又回别院了。不过……”

      “不过什么?”

      “午后下了雨,那紫陌姑娘的衣衫都被淋湿了。”

      “所以?”盈渌看着眼前欲言又止的霄齐反问道。

      “之前陛下吩咐将紫陌姑娘留在驿馆的行李都扔了,昨日准备的那些衣裳也都收回去了,这——紫陌姑娘现在恐怕没有可以换洗的衣物了……”

      盈渌扬了扬嘴角,“不愧是你,如此细心周全。不过,你只需注意她有没有异常的举动,这些事不用管。”

      “是。”明明被夸了的霄侍卫,却总觉得忍不住要冒冷汗。

      “继续盯着她。对了,今后称她安陵国的公主便是,她不是紫陌。”

      “……是。陛下。”

      “还有,我有话要问那段襄子。”

      ……

      “我知道,那是你落水都还记挂着的东西,虽然半绿不绿的看起来不值几个钱……”

      盈渌后来才注意到她当时说的这句话。言下之意,救人的是她,那晚在揽月楼的也是她。可她却坚称自己不是紫陌。

      就这么不情愿承认么?

      “不过我与她性格相差极大,秦王应该也发现了吧?”

      此话似乎不假。现在想来,确实是性子完全相反的两人。

      那个戴面纱抚琴的紫陌,疏离,孤冷,似乎对一切都提不起太大的兴趣。之前问她要不要跟自己一起走,她也并未答应。

      而如今这人,虽成日编些拙劣的谎话,还爱装傻充愣,却又是每天都很精神。

      对了……琴。

      *

      这春日里的雨说下就下,安宁还未走到别院,就已被淋透了。然而她却没回房间,一路张望着,拐进那小花园。

      此时的雨已小了很多,亭中果然坐着一个人,一身白衣,一动不动地盯着石桌。

      四周的雨像是把他和一切隔绝开来,只剩这一人,在这雨帘中遗世独立。

      方才她问唐雎,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唐雎说让她先顾着自己,“不过,有个人你可以去见见”。

      “请问——”安宁站在入口处轻声招呼。

      那人抬头看向她,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向她点了点头,安宁便鼓起勇气继续上前。

      石桌上正摆着一副棋盘,安宁盯着看了看,发现还未分出胜负。

      唐雎和她说了上午下棋之事,却没想到这人竟还坐在这里,这太阳都快落山了。

      “姑娘请坐。”

      安宁又叹了口气,说道:“我这女扮男装,就从未瞒得过任何人。”

      驿馆的行李都被那秦王扔了,方才在衣料店,她选了两块青绿色的布,请店家照着她的身形做两套,店家一脸了然于心,悄声询问“是做成男装还是……”

      那人又笑了,周身都带着些柔和的气息,安宁这才注意到他是散着发的。

      她先说道:“我叫安宁,平安的安,不得安宁的宁,多谢公子救了我一命。”

      “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放在心上。不过姑娘淋了雨,要不要先换身衣服?”安宁刚才所站之处,地面已经积起了一块水迹。

      “不碍事。我听唐雎说,公子是楚国人?”

      唐雎告诉她,此人是楚国太子,叫做昭。

      “公子,话说回来,好像是安宁害了你。”

      “此话怎讲?”公子昭的语气仍是平和的。

      “两年前的秦楚交质,我听说,是因为当时的秦国太子被人所害落水,秦国一口咬定是楚国所为,才变成是公子一人留在秦国,而那秦国太子却没去楚国。当时,是我救了他……”

      “原来如此。不过,事情之所以会如此,也是因为有人要害那秦国公子,和姑娘救他,并无关联。况且昭生在王室,这样的事也是难免的。”

      这下安宁不说话了,心中一时有些唏嘘。

      “这棋局,姑娘可有想法?”公子昭又关注起面前的棋局来,“按说是对方再走一步,我就输了,可那唐公子却说,也不是无法可解。”

      安宁尴尬地说:“不瞒你说,我连这唐雎再下一步就能赢,都没看出来……”

      公子昭听过便笑了起来,双眼弯起,丝毫不像一个被困在秦都两年的人。

      安宁抱起双臂,仔细查看起这棋局,“既然如此,我就跟公子一同来想吧。”

      次日午后,秦王殿内。

      “那安陵公主昨日回来后便去了小花园……和公子昭在亭中下棋。一直下到晚膳时分,那楚国公子还不愿起身,最后是那公主拉着他一道去用膳了。”霄齐终于胆战心惊地说完。却见盈渌并无发怒之意,只眯起双眼,若有所思的样子。

      “昨日那唐雎也去过小花园,和楚国公子下棋。陛下,是不是这唐雎想拉拢楚国……”

      盈渌并未回答,却转而问道:“还穿着那身衣服?”

      “是,陛下。而且没在别院用午膳就出了门……”

      “去找唐雎?”

      “没有,去了那牛肉面馆。似乎……碰上了熟人。”

      “熟人?”

      “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左右的男子。他们已查过了,是安陵来的,今早才进的澍阳城,暂未查到他住在哪里,也还没去过驿馆。”

      倒真当来秦国游玩的了。

      “罢了,今后关于她的动向,若是与紫陌无关,就不必再回给我了。”

      两个时辰后。

      “禀陛下……”霄齐又开始如芒在背,“臣有一事不知是否应该禀报,是关于这安陵公主……”

      “不必,本王没兴趣知道她又去吃了什么又见了哪个公子。”

      “陛下恕罪,那臣就先——”霄齐正打算退回殿门口。

      “罢了,你把话说完。”

      客栈。

      安宁撑着手臂,几乎是要半趴在这桌上,却一下子碰倒了桌上的酒壶,还有一个杯子也应声落地摔碎了。

      “安宁、安宁,”高子安试图将她扶起,“不是说要换衣服吗,你先起来。”

      “好晕……”明明是喝下去满口梅子清香的甜酒,怎么会后劲这么大,安宁一边腹诽着,一边竭力想要保持平衡,她最不喜欢这种晃晃悠悠的感觉。

      高子安扶着她起身时,她就下意识地想去勾住他的脖子,没想到高子安比她高出太多,她没勾到,脚下就趔趄着往后倒,高子安虽伸手去揽她,可安宁已经一屁股向后坐在了地上,后背顶着那床沿。

      “啊,疼——”安宁软绵绵地惊叫一声,眼角也挤出几滴泪来,一下子清醒了几分,眯眼又睁大,看着眼前的高子安,一脸困惑地发问,“你怎么在这里?”

      高子安笑着摇头,看着这个每次喝酒都能醉成一滩烂泥的人。

      突然,门“嗙”地一下被撞开,高子安也惊讶地回头望去,发现门口站着两人,本就一片黑的衣服和脸色,在见到房内光景后就更阴沉了。

      此时安宁坐倒在地靠着床,眼角还挂着泪,而地上桌上还倒着些酒壶杯盏。

      下一秒,一把闪着冷光的长剑已架在高子安肩头。

      盈渌使了个眼色,霄齐便架着高子安往房间外走,高子安还一脸蒙,“你们是什么人?安宁,安宁你快起来——”

      “滚。”

      盈渌冷冷的一声过后,高子安也在霄齐的眼神警告下噤了声,两人一道消失在门口。

      此时房中只剩下安宁和盈渌,安宁原本转过头倚在了床边,又被盈渌掰着转过身子。

      她皱着眉,眼睛似睁似闭,看清面前的人后,只有气无力地说了声“你来啦”。

      “你先起来。”盈渌本要将她横抱起,却又停住了,双手滞在半路。

      “你——”安宁却伸手揽过他后颈,盈渌眼中一颤,随即将人推开,站起身来。

      安宁一手向后撑在地上,一手扒着床沿,试图自己站起来,“高子安呢?”

      “谁?你的另一个娃娃亲?”

      安宁已经爬到了床边,靠着床柱,又用掌心敲起额头来。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动作。

      盈渌想的却是,如果今日他没有听完霄齐的话……

      “那安陵公主和那男子吃完牛肉面,又去了一家客栈一道喝酒,后来似乎是醉了,被那男子搀着回了房间……”

      “高子安呢,你说要借我一身衣服的,我要换衣服睡觉了……”只见安宁嘟囔了这一句,就又向后倒在床上。

      ……原来不是被强迫,是自己进来的么。真厉害。

      盈渌转身想走,又望见那被撞坏了的门,想到此时已是宵禁的时段,便又转回去,将半梦半醒的人拦腰抱起,出了客栈。

      坐在马车上时,安宁被他横抱在怀里,靠在他胸前已经睡着了。

      盈渌心里却像那暴雨前的烈日当头般,烦闷难当。

      那时候以为被紫陌所救,加之她的个性又不似那些寻常女子般令人厌烦,想来也是十八了,总归是要被安排娶妻纳妾的,就想着不如带她回去。和紫陌在一起时那种不远不近的距离,对他来说刚刚好。

      可那晚去了揽月楼,不知是不是那迷香的缘故,一时情动,觉得她有着自己尚未见过的一面,甚至连玉佩也给了人。结果她不告而别,自己便耿耿于怀了两年。

      这两年来一直在找她,就想当面问她,为什么。

      如今知道,这其中不过是一番乌龙。没有私定终身,也没有出尔反尔。这一切都是面前这个人引起的,却又和她毫无关系。

      所以,现在是在做什么呢?

      盈渌心中有了决定,人也再度集中起来,又变回那个果决不会动摇的秦王。

      此时马车停下了,看到怀里的人脑袋向后掉去,他也不去扶,只冷眼看着。可她却被这忽然的失衡惊醒,转眼双手又紧搂住他后颈。

      ……

      盈渌心中的漠然忽而转变为一阵怒意。

      他一言不发,抱着安宁下了马车,进了别院,又进了她所住的房间,照样是将人往床上一丢,便转而离去。

      从东院出来后,盈渌坐在那正殿的案前。

      此前他还曾抱着她坐在此处,试图批阅奏折。

      这里的后门与皇宫相连,他有时图清净,就会在这处理事务。而现在,只不过是多了一个人,此处便仿佛失去了清净,就连他留宿此处时会住的那间房,此刻也正被这个不速之客占着。

      “霄齐,”他唤道,“明日你吩咐下去,那紫陌,不用找了。还有,让那安陵国的使团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本王没工夫见他们。”

      “是,陛下。”

      “当然还包括他们的公主。”

      “是,陛下。请问陛下……”

      “什么?”

      “那高子安,该作何处置?”

      “你问过话了,他怎么说?”

      “他说他是奉安陵君之命,来寻他们公主的,那公主似乎是擅自出宫。他手上也有安陵君的文书,这才在客栈开的房住下。至于那酒……臣也查验过了,确实如他所言,只是普通的梅酒。”

      “来找公主,就要把人往房里带?”盈渌想到她说的换衣服之事,“这难道也是安陵君的命令?”

      “他说,是为了防止公主再跑了。”看来不仅在我这里滑头,在安陵也不太安分。

      “先留着吧,就让他住那客栈。”

      “是。请问陛下,今晚可是住这偏殿……”

      “住我一贯住的地方。”

      盈渌又来到那个房间。安宁已经自己脱了鞋,窝在被子里沉沉睡着。

      这蜷着身子熟睡的样子,颇像是母后养的小猫。向来是板正平躺着入睡的盈渌,似是觉得新鲜,只坐在床边凝神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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