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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不得安宁 ...

  •   不同于她原先住的,这个房间要大得多。房中只点了一盏小灯,盈渌坐在桌边,冷冷望着刚惊醒的安宁。

      “从未见过有谁是穿着衣服睡觉的。”

      此时已半坐起来的安宁,不自觉拢了拢衣服。她想下床,却不见靴子的踪迹。

      难道是在睡梦中被带来此处的……

      她干脆并拢双腿,侧身跪坐在角落里,倚着床柱照常和盈渌对话:“出门在外,情况难料,总是穿着衣服睡得踏实些。”

      她试图理清现下的处境:自己原本是在唐雎那间房里住下了。唐雎走后,她躺在床上一时也无困意,有一搭没一塔地回想着白天的有惊无险。后来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了。

      如今却在这陌生的房间醒来,面前还是那个本以为成功摆脱了的秦王。

      看来他还是不相信……不过她怎么浑然不觉,难道是被人打晕了?

      “秦王陛下,屋中闷热,请问可否开窗?”安宁也不敢问自己为何在此,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不过这屋子里确实有些闷。

      “有感觉了?”

      “什么?”她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安陵国的公主?”

      “……是。”他怎么会知道?

      “听说你不记得从前之事了。”

      “是。”盈渌似乎并不着急,安宁却是如坐针毡,一分一秒都觉煎熬,不过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秦王陛下,您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你既忘了从前之事,又如何能确定,没见过我呢?”

      安宁只觉后背一凉。一时间身上又冷又热。秦王这毫无起伏的声音此刻在她听来,甚是阴森。

      “也是,是安宁愚笨了。只想着自己不识水性,自然不会是秦王所指之人。”她下意识想去捏腿,却觉得手都有些发软。

      “你知道那些妄想诓骗本王的人,都是什么下场么。”

      安宁这时也顾不上鞋子了,翻身下了床,想上前向盈渌行礼,却忽然脚下一软,膝盖“咚”地一声磕到地上,跪在了盈渌面前,长发从肩膀滑过,铺散开来。

      她皱着眉倒抽一口气,干脆侧身又跪坐在了地上,弯腰向盈渌作揖,“若是从前安宁真做过什么对秦王无礼之事,还望秦王恕罪。”

      盈渌嗤笑一声。

      安宁抬头望去,烛光摇曳中,盈渌的脸却被照得很清晰。

      而他的眼睛正毫不避让地盯着她一双赤足。她于是迅速将脚藏进衣摆里。

      “你倒是挺能忍的。”盈渌此时的声音在安宁听来,好像似远似近,很不干脆,这让她有些恍惚。

      这种紧张对峙的时刻,安宁却显得很是平静,甚至有些呆滞。因为此时秦王的盘问只是第二要紧的,更要命的,是自己身上这愈发奇怪的感觉……

      “现在想得起来了么,两年前的事。”

      盈渌早已收起一瞬的笑意,言语间又充满了压迫感。

      一听到“两年前”,安宁恍然大悟,自己身上这种种反常的感觉……难怪,她都担忧到和衣而眠,却能毫不知晓地被带到这里……原来,是那种药。

      无耻……堂堂一国之君,竟然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她撑着地面缓缓站起,又走回床边,将床上的被褥扯起来,往自己身上包。

      盈渌冷哼一声,“这药可不会影响心智。”

      “你现在想做的,应该不是这个吧。”

      安宁头顶冒出些汗,努力抑住指尖的颤抖,仍是将那看起来用料甚好的被子裹在自己身上,连脖颈处都包住;一边也顾不得自己还是赤足,就要往外走。

      “打算去哪儿?”盈渌抬眼看她,“此处不是驿馆。纵使你能从这里出去,此时已经宵禁,若有人胆敢在街头乱晃……”

      安宁一言不发地走回床边坐下。

      这不是她第一次遭此暗算。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知道情形的凶险。

      她望向那个始作俑者:不像她和紫陌,和别人有着相似的眉眼,盈渌的这一双眼很特别。

      眼角和眼尾都是细的,如两片柳叶;眼珠却很圆很亮,像某种小动物。在这半明半暗的背景里,仿佛盛着一捧夜间的湖水,深不可测。

      她正盯着人看,那双眼睛的主人已经起身走到她面前。安宁不自觉朝后缩了些。她似乎闻到一种香味。

      安宁将被子裹得更紧,“小女子还未出嫁,还请秦王放过安宁。”

      “我动你一根指头了么。”

      安宁此时已顾不上他说什么。身上的感觉越来越真切:似是有一股暗流穿过她体内,一路纠缠去往小腹。身前也显得过于空荡,总想去贴着点什么。

      这种失控感带来的,是深深的恐惧。那种不知道自己下一秒会作何反应,对方又会如何,而这一晚的遭遇又会对她往后人生产生何种影响的恐惧。

      “看来你我之间那些无礼之事,你都不记得了。”

      盈渌垂眼看她,目光从她发红的两颊扫到线条柔和的颌角,忽问道:“你是不是长胖了?”

      “什么?”安宁伸手摸向自己的脸:确实是可以堪堪抓起一团软肉。

      面前的人轻笑一声。

      笑了?刚刚……那个人是笑了?

      “安宁性子莽撞,以前若有得罪,还望秦王大人不记小人过……给……赐我解药。”

      盈渌清爽利落地站着,垂眼看着全脸通红,额角头发都已被汗浸湿的人。

      “你难道不知道,这种东西,从来只有一种解药。”

      “……”安宁本就红着的脸一下红到脚尖去了。

      她攥紧了捏着被子的手,强忍着不要发作。对方越是无赖,她只能更加忍让……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你可以求我。”

      安宁仍是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垂眼盯着远处的地面。

      面前的人身上带着一种熏香的味道,似乎是檀香,但又是她没闻过的。这若有若无的气味,让她不禁怀疑,是不是此人故意放出迷香来毒她。

      或许,这是一个机会。

      她松开身上的被子,忽然起身。盈渌本想后退,安宁却拽住他衣袖,整个人往他身上倒。

      她凑近盈渌颈窝,吸了吸鼻子,问道:“这气味,是你下的迷香么?怎么你却无碍,所以还是有解药的对吧?”

      “你——”盈渌正要将人推开,安宁却双手环住盈渌腰间,把人紧紧抱住。

      “不给我解药,我就不松手。”说话时气息扑在盈渌侧颈,安宁感觉到对方明显僵了一下。

      “啊——”盈渌用劲一推,安宁向后倒去,抱着盈渌一同摔在床上。她侧脸滑过盈渌耳畔,身上随之战栗,一时觉得喘不上气。

      看来噩梦要成真了。

      “等一下!”安宁又推搡起来,试图弯起膝盖,却是力量悬殊。

      那说不出是什么但很好闻的气味此时包裹着她,让她有一瞬晃神,想要放弃盘算,就这么顺势而为。

      “又装不下去了?”盈渌一只手臂撑在她右肩上方,另一只手探向她腰间……

      “不是,等一下,秦王陛下,你——事成之后,安宁能不能留在陛下身边?”

      盈渌停下动作,幽深明亮的眼居高临下地望着身下之人:长发毫不设防地向后散开,碎发贴在脸上,眼神却很清明,等着他的答复。

      “你的意思是,我要帮你解毒,还得娶你?”

      “安宁总要报答陛下搭救之恩。”

      盈渌直起身,“你在骂我。”

      “安宁怎敢。不过是感到佩服,不愧是传说中无所不能的秦王,果然是机智过人,连这种手段都能想到。”

      安宁说着说着,尾音都有些颤抖。而她看到这人竟又坐下了!

      “哪有你机智。你这么聪明,又和那唐雎心意相通,自然知道此时应该怎么化解?”

      安宁伸手拨了拨粘在脸上的湿发,沉声说:“我身上穿的是唐雎的衣服,自然……懂得如何化解,还请秦王回避。”

      ……

      安宁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她到底在说什么!

      本是想着既然退无可退,不如趁机试试能不能和秦国和亲,以解安陵之困,怎么却又半途跑偏,和人斗起嘴来了呢!

      “此处是我的寝殿。”

      只见那秦王仍稳稳坐着,甚至拿起桌上的杯子,喝起不知是茶还是水来。

      他面上虽看不出怒气,可多半是为了报复她刚才嘲讽他手段下作,似乎不打算走了,等着看她的笑话。

      安宁捂得脑子都有些发胀,便也顾不得斗气,对着盈渌问道:“我能喝吗?”

      盈渌眼神示意,让她自己过来倒。

      安宁咬咬牙,将身上的被子松开,朝着桌子走去。

      她拿起一个精美的茶盏,仓促装了些,便侧身一饮而尽:竟是白水。

      可这抠抠搜搜的一杯,根本解不了她此时之渴。于是她索性站在桌边,倒一杯、喝一杯,再倒一杯,仰起头一杯接一杯往喉咙里灌。

      她喝的急,水从嘴角漫出去也不在意。坐在对面的盈渌抬眼看她:原本只是嘴边被沾湿了些,结果她竟将这壶里最后剩的水,全浇脸上了。

      成股的水流从她颈间滑下,浸入衣领交叠之处。暗绿色的衣料。那纹样,一看便是男子的服饰。

      “你说唐雎会作何反应?若他发现他‘情投意合’之人,一夜间没了音讯?”

      正在双手拍脸的人忽然顿住了。

      “秦王何至于此。安宁之前一直四处奔波,好不容易才有个家,陛下又何必赶尽杀绝呢。我虽不是安陵君的亲妹妹,可毕竟是安陵的公主,客死异乡也太惨了些。”

      安宁不露痕迹地将手放在桌边扶着,其实已经有些站不住。

      “你觉得我要杀你?”

      好像被毒出了幻觉,秦王说这话时,安宁竟听出一丝怨气。

      她还是继续装傻充愣,“您说一夜之间没了音讯,安宁才往这儿想的。”

      “敢问秦王陛下,您的意思难道是,不打算再放我了吗?”

      “若我说是呢?”

      “那我今晚就先休息了。”安宁走到那唯一的一盏灯旁,拿起镊子要挑灭蜡烛。

      “住手——”盈渌出言制止的时候,安宁已经把灯灭了。

      本想着黑暗能给她庇护,遮住她难堪的样子,却不想灯刚灭,房间的门突然就被撞开了。

      还未适应黑暗的安宁眼前一片漆黑,只觉冷光一闪,又听那秦王很快地说了句“等等”,同时拽了她一把。

      等她稍微适应了在黑暗里看东西,便看到一把锋利的剑正朝着自己,离她的喉咙几乎只有几寸,但剑尖刺到的,却不是她,而是秦王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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