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亮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墨余酒

21、狗（三）

　　这一声轻飘飘落地，不知道是在叫谁。总之等两个人都反应过来以后，他们已经沉默了好一会儿。

　　程常安这时才像是如梦初醒，又把门阖上:“你先住我房间吧。”

　　明玥对着千鸣咋舌:“他这会儿可比五年前有礼貌多了。”

　　千鸣没露脸，但是想必翻了个白眼:“有礼貌吧，发了病才换来的。”

　　“他不是只有灵魂问题吗？”程常安把她放在床边地毯上，让她独自趴着，连受伤的爪子都贴心放好“怎么还会生病？”

　　“他当然会，胎光都有问题你指望他能多健康？”

　　千鸣见程常安先退出去，赶紧跟她科普:“虽说我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但程常安的症状也不属于正常范畴，甚至算得上是很严重。”

　　“这么说吧，在心理上会有很多病症，你应该知道:自闭，孤独，躁郁，双相障碍。这些病放在我们那儿也会有对应。”

　　“你说他魂魄恢复了一部分，但胎光有损是生息，幽精主管精气魂，算上爽灵算阴中之阳，余下七魄乃阳中之阴，阴阳失调以致阳盛阴衰后难免积累，久而久之，他的神经愈发脆弱。”

　　简单点来说，他的心脏和精神都不太好，又浅眠难呼吸，各方面都很差，得病也就在所难免。

　　门外的脚步声又在接近，千鸣没功夫说下去，只能告诉她:“你所见到的病症都是魂灵缺失的外在体现，如果他真的没事，我也就不至于费这么大功夫了。”

　　话还没说完，他就入了体，正好卡在程常安开门进来的时间点。

　　他已经长得很高，投下来的一眼里看着温和，却没有让明玥熟悉的亲近:“熟悉好了吗？这就是你这几天的房间了。”

　　小狗没有反应，明玥“嗷嗷”两声，当作是回应了。

　　程常安挑眉，确定这条狗真的能像月牙那样听懂自己说的话：“你的腿我明天带你去医院看看，可以吗？”

　　“嗷……”明玥没有回答，反而跑到脑子里问，“这可怎么办，我刚从医院自己跑出来，万一他又把我带回去岂不是穿帮了。”

　　“怕什么，你之前进去那家医院也是因为交警一时好心，还愁着怎么解决你呢，现在倒好，你自己找到主人了。”

　　“那我该怎么解释？”

　　“你解释什么？”千鸣不清楚，“你只是条狗。”

　　对明玥这样的状况来说，狗只用通人性，可以被夸奖很听话，但是没有必要事事追随人类的想法。

　　楼下在谈话之间出现了一点动静，钥匙打开了门，高跟鞋落地，手提包也和柜子一起发出了声响。

　　程常安敛下眉眼，抱起月牙往外去。

　　程母放下了一天的疲累，终于回了家，听见楼梯上传来的声音，顺着抬起眼，原本已经准备好安慰的话语，却看见程常安抱着一条陌生的狗下了楼。

　　那条狗不像是她给程常安见过的所有的品种和样子，却也不属于流浪狗的范畴，现在尚且小小一只，在程常安怀里安安静静缩着。

　　她眼神颤了颤，问：“牙牙，你抱了条小狗回家吗？”

　　程常安点点头：“是的妈妈，她叫月牙，我想要养她。”

　　从这个名字出现以后，程母的脸肉眼可见地煞白了一下，而后像是要再肯定一遍：“她叫什么？”

　　“月牙，妈妈，”程常安的目光从明玥身上转移到程母处，“她叫月牙，我想要养她。”

　　“……”她是疯了吗？

　　方才只是随意打量的态度陡然认真起来，程母仔细看着这条狗，见到她脖子上的项圈，问道：“这个项圈是你去配的吗？这条小狗接下来住哪里呢？或者她是不是走丢的一条小狗呢？”

　　这几个问题程常安一个都没有仔细考虑过，他只觉得这条狗既然叫月牙又来到他的身边，那就一定是他的月牙找了个朋友继续陪伴他，至于现实中的问题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但有一个问题他上了心：“我明天就会带她去医院，到时候再问问。”

　　正好，明玥刚来就捞到了一个美好的周末。

　　程母不想多看这条叫做月牙的狗，她沉默了一瞬，抬起脸来，挂上了温柔的笑：“那好，牙牙得好好照顾……月牙，让她好好长大。”

　　“她看起来可不太高兴呢。”

　　这一下带着点明知故问的意思，明玥早知道程母对之前那只月牙不算很喜欢，恨屋及乌也是寻常的，只是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居然会因为一只猫好像恶化成了这样。

　　她突然来了点兴致：“千鸣，你还在吗？”

　　“你怎么总是怀疑我不在？”

　　这话问的，“因为我五年前基本上到后面每一次需要你你好像都不在，我不得认真确认一下？这是一条聪明的狗应该有的严谨心理。”

　　“谢谢您，严谨的边牧。”

　　“你严肃点，”话归正传，“她为什么不像之前那样对程常安那么……关怀备至？”

　　这么说其实也不太严谨，程母之前对程常安的反应完全就是占有和掌控，在盼子安康的同时却又不肯让其他的事物转移自己孩子的注意力。

　　千鸣知道缘由，他甚至能清楚程母每一次反应的不同寻常，可他不愿意那样去说：“说不定她只是怕麻烦呢。”

　　这下的理由太过牵强，明玥连牵起嘴角都不愿意：“你觉得我相信吗？”

　　或许是意识到这句话的漏洞百出，千鸣轻咳一声，找了个比较合适的方式告诉她：“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或许她也很愧疚当时没有给程常安找猫，不然也不至于让你的上一个身体一下子就……对吧？不愿意或者不敢面对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他还有句话没说出口，更何况程常安这两年的状态可不太好，一天天的情绪撕扯着分裂，程母看起来还能正常去上班，但怕是也已经有些崩溃了。

　　更让他觉得不安的是，这样的崩溃或许更早前已经开始，也许从十年前程常安的父亲去世那会儿，他们之间就已经有了缺口。

　　或许这个说法总算相对正常了些，至少明玥没有在纠结下去，把这个问题跳过去了。

　　她也没那么想要知道，只是判断一下自己的处境罢了。

　　而眼下对她的处境来说，最严重的问题可能只是前腿的伤。

　　“我是怎么伤的？这伤多久能好啊？”

　　恰好这个时候，程母也问了一嘴：“牙牙，这条狗的前腿是不是受伤了，你找个机会带她去看看吧，别恶化了。”

　　“好的，妈妈。”

　　千鸣看着这母慈子孝的场景，脑子里稍微想了想，对明玥真诚建议道：“要不我给你卖个关子，这附近的动物医院就那一家，明天你或许就能知道了。”

　　“……”我可谢谢你。

　　但不管怎么说，她这几年又要在程家借宿。等夜晚降临，她一条腿受了伤，没法出门遛弯，就在家里看程常安给她收拾她的窝。

　　初三的少年跟之前的样子大不相同，至少明玥在一边安然趴着的时候还有心思跟千鸣打趣两句：“你还真别说，看程母的样子和程常安小时候的脸，我虽然能想像出来他以后肯定长得不错，但也没觉得他能长成我收藏夹里的样子。”

　　“收藏夹里的？”

　　“哦，”明玥懒洋洋趴下，与千鸣解释，“就是那种，‘我终于能理解男生看甜妹的感觉啦’‘这就是小说男主小时候吧’之类的。”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反问回去：“千鸣大人，您之前也当过人，您不会从来没看过吧？”

　　千鸣轻咳一声，挽尊道：“那些东西我向来不看，不知道你们每天都在做些什么事。”

　　这一下子明玥可来劲了：“你之前该不会?生活在远古吧？不对啊，你口音还是个现代人啊。”

　　“要不这样问你，《走进新时代》里那几个阶段你经历过哪几个？”

　　千鸣几乎要化出人形跟她对峙：“我有□□，谢谢。”

　　“那你当时肯定也年纪不小，”明玥面无表情道，“我当时看的还是青年大学习。”

　　“……”虽然这是实话，但他为什么要在做鬼之后跟自己的任务者交流这个？

　　“月牙，”程常安总算是收拾好了，转过身来唤她，“你看看这里够不够大？”

　　千鸣如释重负，催促她：“你赶紧跟着他去看两眼吧。”

　　“别急啊，我刚伤了腿，等他来。”

　　程常安意识到她的腿受了伤，恍然：“你好像走不过来。”

　　他绕过床去抱走明玥，还注意着别碰到她的伤腿。

　　这样的温柔和小心是之前的明玥没有感受过的，或者说是因为程常安如今的神情看起来格外温柔，才给了明玥这样的错觉。

　　千鸣眯着眼，脑子里敲响了警钟：“喂，这可不是你收藏夹里的人，你注意点自己的身份和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明玥窝着，享受这样有人代步的感觉，“他十年前在听贝瓦儿歌，而我已经开始写高考真题。”

　　不过这个问题她得好好跟千鸣澄清一下。

　　“千老师，首先，我是个大众女性，其次，我爱岗敬业遵纪守法，之前甚至是培养对象。”

　　“最后，我现在正在做的是一份工作，这是我的职业。”虽然是你们强逼我去履行的。

　　明玥被放下来的时候还是懒懒的模样，语气里却不乏认真：“我并不排斥跟我的老板做很好的朋友，但是我绝对不会自己找虐，请问您知道了吗？”

　　“这位资深的鬼，我知道您想要证明自己宝刀未老，但也请您少看点爱情小说吧。”

　　她诚恳建议着，甚至语气里都带着情真意切:“我不会嘲笑你的，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