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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方无酌眼睛里依然闪烁着疯狂,似乎变成了一只嗜血的野兽,正想要将自己的猎物撕的粉碎。

      “呜呜呜呜……啊啊啊啊……”

      他的喉咙里滚动着呜咽,此刻桑青崖能够感觉到,方无酌的理智与疯狂正在彼此拉扯。

      桑青崖感到背后一阵一阵的发凉,方无酌究竟是中毒了,还是真的疯了。

      此时方无酌的脸色惨白,眼球充血,太阳穴上的青筋暴起,桑青崖从他的眼中读出对鲜血的渴望。

      不,他所渴求的不仅是血,而是血腥的弑杀。

      桑青崖险险躲开好几次方无酌的扑咬,脚踩在长满青苔的石头上,方无酌抓准机会,再度将桑青崖扑倒在地,一只手抓住桑青崖的两只手腕,高举过头顶,按在地上。

      对着桑青崖柔弱的脖颈,一口咬下去,鲜血奔涌而出。

      “唔……”桑青崖痛得闷哼出声,要是再被他这样咬下去,自己怕是小命都不保。

      在奋力挣扎间,桑青崖摸到草丛里有一个石块,趁着方无酌不注意,对着他的后脑勺狠狠来上一下子。

      方无酌有一瞬间的怔忪,两眼发直,接着像面条一样软软地倒下去。

      桑青崖总算捡回一条命,捂着还在流血的脖子,踢了方无酌一脚:“疯子,居然在这里发狂。”

      不知道方无酌什么时候会醒,也不知道方无酌醒来是否清醒,桑青崖四处搜寻,找来一堆藤蔓将方无酌紧紧地绑在一棵大榕树的树干上。

      这才得空,从自己衣服上撕下好几块干净的布,一块覆在脖子上,堵住还在流血的伤口,另一块则绑在方无酌的手臂上,他的手臂坑坑洼洼全是齿痕,看来他之前发狂的时候,都是靠咬自己手臂,勉强度过。

      安顿好自己和方无酌,桑青崖刚才失血太多,脚下一顿,两眼一黑,差点摔在地上,又废了很大力气绑人、疗伤,元气大伤,决意先填报肚子再从长计议。

      他用一根长长的藤蔓系在方无酌身上,手里拿着另一端,转身向山林中走去。

      在山谷之中的蛮荒之地,加之方无酌的有心培养,这里奇花异草无所不在。

      在太阳炙烤之下,来自西南方向的风又将森林瘴气弥散到各处,桑青崖再度嗅到了令人神思恍惚的气息。

      方才与小石头闲聊中,桑青崖得知,方无酌为了防止被陌生人闯入药庐,特意在山谷之中种下忘忧草,这种草会分泌出味道极苦而气味芬芳的汁液,曾有传闻说若是饮下这种汁液,将能让人忘记烦恼与忧愁,但更多的人会在快乐的氛围中,欣然赴死。

      脖颈间传来一阵阵被方无酌撕咬的剧痛,疼痛救了他,桑青崖甩甩头,重新振作精神。

      地上散落着颜色各异的浆果,但既然是曾被方无酌有心培育,桑青崖也不敢贸然摘下,大快朵颐。

      毕竟他没有神农尝百草的精神,若是因为饥饿什么都放进嘴里,只怕见阎王都不知改如何解释。

      草丛间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细响,从桑青崖右侧蹿出来一只野兔,向右猛地一蹬,接着便消失了踪迹。

      天空刮起了一阵风,使人感到冬末春初的寒意,远方的天际呈现一片单调的灰蓝色。

      圣上摆驾御花园,随行数十人,花园中央被临时摆上八卦阵、香炉等,圣上穿一身明黄道袍,仙风鹤骨,在香炉前执剑起舞。

      案几上供一只白森森的头骨,黑洞洞的眼窝空无一物,注释着春日里千娇百媚的汀芷园。

      舞剑的时候,明黄道袍随风翻飞,寒风吹着热身子,而活人的太阳始终照不到死者身上。

      随侍圣上身边的高伴伴低眉顺目站在一旁,有御林军上前呈一封红色密函,高伴伴上前接过,收入袖袋中。

      及至圣上舞剑祈福之后,宫女奉上一杯蜜水,高伴伴将密函一同呈上。

      圣上只是闲闲睨了密函一眼,红色的密函像一根不软不硬的刺,扎在肉里。

      “高伴伴,你,跟了我多少年?”

      “回禀圣上,到今年四月就四十年了。”

      “嚯,这么久了,到四月不过还差三天,不妨事。”

      “是。”

      圣上用两根手指将密函捏起来,扔进高伴伴怀里。

      高伴伴恭敬道:“是。”

      远处天空中,传来啾啾的鸟鸣,北方的喜鹊唱不来南方的千回百转。

      黑暗中响起木柴燃烧的轻微噼啪声响,一股诱人的烤鱼香气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方无酌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桑青崖正灰头土脸地蹲在地上,专心致志地调整手中一根简易木棍的方位,好让木棍上的烤鱼更加均匀的受热。

      方无酌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到几乎难以辨认:“你怎么在这里?”

      桑青崖闻言,幽幽抬起头,瞧了他一眼:“这话应该我来说才对。”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现在清醒了?”

      方无酌沉默片刻:“我很惊讶。”

      桑青崖点点头,赞同地说:“既然你已经知道自己不对劲,应该就能对症下药了吧。”

      方无酌只觉后脑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想要用手摸摸后脑,查看一下,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桑青崖给绑在树上了。

      “我惊讶的是,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没杀了我。”

      此话一出,桑青崖惊得差点手里的鱼都掉在地上。

      “杀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可是救了我,要比杀了我麻烦许多。”

      桑青崖懒得跟他打嘴仗:“你身体这个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也不便再继续隐瞒下去。方无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是我家里代代相传的狂症。”

      “狂症?”

      “没错,我的祖父、父亲还有我,都是一样的症状。每到月圆之夜,就会发狂,像野兽一样渴望血肉。”

      桑青崖好奇:“这么久了,难道都没有解决之法?”

      说着,他上前就要解开方无酌身上捆绑的藤蔓,却被方无酌出声劝阻。

      方无酌:“在满月的时候,你还是都把我捆起来比较安全。”

      桑青崖:“从你开始发狂以来,一直都是这样过的吗?”

      身上的力道陡然放松,方无酌低头望着桑青崖的发旋怔忪:“什么意思?”

      桑青崖抬头,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按在方无酌的额角:“算准日子,然后一个人躲到山里面,外面那些迷阵不是防止外人进来的对吧?是为了让你在发狂的时候不要跑出去。”

      方无酌轻笑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毕竟我也不算什么好人,何苦要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桑青崖并非初出茅庐,还冒着傻气的酸书生,对方无酌的嘴硬也懒得辩驳,不过他还有很多办法撬开方无酌的嘴。

      一条烤鱼,表皮焦黄,鱼肉嫩白多汁,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出现在他嘴边,桑青崖举着木棍:“诺。”

      方无酌有些意外:“这是给我吃的?”

      桑青崖:“这附近的活人除了我,就是你,我想不出来还有谁跟我们一样被困在主人自己设置的迷阵里。”

      方无酌:“那你打算喂我?”

      桑青崖:“难道你还会不好意思?”

      方无酌:“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没想到能享受到太傅大人的照顾。”

      桑青崖:“你放心,照顾你跟喂鸟逗鱼一样,不过都是顺手的事。”

      方无酌还是不动。

      桑青崖收起烤鱼:“怎么,方大夫还怕人下毒?”

      方无酌:“我怕你,本想毒死我,可是毒性不够强,只是让我徒增痛苦罢了。”

      桑青崖:“既然你又怕痛,又怕苦,看来你唯独是不怕饿。”

      方无酌皱眉,仿佛第一次看眼前这个落魄之人。若论及落魄应当是他才对,流落在一处无人问津的山村,做个行脚大夫。

      而桑青崖却是为了掩人耳目忍辱负重,就算是穿女装也并无太多怨言,明明初见时连求生的欲望都没有太多,却为了能躲开太子一党的伏击,活着回到都城跟在自己身边,这个男人的身上有太多的矛盾,他一时看不清。

      方无酌愣了半晌,嘴边的烤鱼被收了回去。

      桑青崖:“看来你还不太饿。”

      身上的藤蔓传来更重的力道,方无酌发现桑青崖从周围找来更多的藤蔓,将他一圈又一圈的绑起来。

      方无酌无奈道:“我不吃你的烤鱼,就要加重绑我?”

      桑青崖低头忙活着用藤蔓拧成绳状缠在方无酌身上:“这只是原因之一,主要是我思来想去认为你说的很有道理,如果现在不将你严密看管,后面遭殃的就是我自己。”

      他抬头径直凝视方无酌的双眸,眼神中的疯狂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迷惘还有悲伤。

      易地处之,或许他会表现得比方无酌更为极端。倘若身上出现定时发狂的怪病,他大约会到处求医问药,若是遍寻无果,大约会一了百了,就算是苟且偷生,也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可挽回的惨剧。

      桑青崖:“你让我去解开‘高山流水’的琴谱,是不是为了治疗自己身上的这种狂症?”

      方无酌轻轻闭起双眼,将头靠在后面的树干上:“你也可以这么想,只不过‘高山流水’到现在为止,只不过是一块缺页的琴谱罢了,至今还没有任何人能解开它,若是我将全部筹码都压在一个不确定的未来之上,怕是注定要失望的。”

      桑青崖迅速吃完手里的烤鱼,又到溪边用水洗了洗脸:“方无酌,看来我们之前的约定要重新修整一下了。”

      方无酌睁眼:“你想毁约?”

      桑青崖摇摇头:“之前你还在对我有所保留,不过现在我想跟你重新做个约定。对了,还有一件事。”

      方无酌:“什么?”

      桑青崖从怀里掏出一份琴谱:“你之前给我的所谓‘高山流水’的残谱,是假的,对不对?”

      方无酌:“何以见得?”

      桑青崖在他眼前伸出两根纤细修长的手指:“因为两件事:第一,我从进山谷的时候,闻到一股非常浓烈的花香,根据走过的步子与闻见花香对应的次数,与你给我的这份琴谱上指位和音阶并不相符。”

      他看向方无酌,而对方并没有显示出任何惊讶或者兴奋,又或者是,他真的很能藏。

      桑青崖继续道:“其二是,你既然做个迷阵困住发狂的自己,当你清醒的时候,一定需要借助某样东西才能走出来,所以你的迷阵正是按照‘高山流水’的琴谱而来,因为我在被你啃食的野鹿旁边,发现一个用血画成的涂鸦,应该是你在发狂前用最后一点理智画下来的。”

      方无酌沉默半晌:“太傅大人着实让我很惊喜。”

      桑青崖用土将临时生起的篝火熄灭:“这一切都是你告诉我的。”

      方无酌:“是我?”

      桑青崖:“没错,因为你说过,你的脑子里成天都是那些琴谱,就算徒手画出来,也没有太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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