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红颜》南城久玖

42、第40章 混乱

　　正值阳光明媚，只可惜并无微风相衬，便又少了几分令人赏心悦目的诗情画意。每一天的午前，似乎都要比前一天更为躁热。放眼望去，似乎连空气都有了些微微的扭曲，像是有着一圈一圈的波纹，在远处细细碎碎地散开，缓缓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但即使在这般令人烦闷的氛围里，亦有专注认真的人儿正在听学，苏霖弦对于剑的基本常识的阐述，苏璃虽未感觉作用到底多大，但终归还是认认真真记下了。特别是关于那些一式式的基本剑式，苏璃更是听得无比认真，也不停地向苏霖弦提出自己的疑惑，苏霖弦也自然颇为欣慰地为她解惑了。
　　待讲述基本结束，而今，便是实际演练之时了。
　　就在这个室内空房，或者也可以理解为一个小型校场，两人执剑，相对而立。
　　“阿璃，还记得我刚才所述的吗？刺剑，便是要把剑平直地刺出，切莫歪斜，剑身应与手臂保持一条直线。力道不宜过大，否则剑身难以保持平稳，而刺出的剑身也有可能会回弹。再者，像你这般的初学者，练剑暂时不要用玄气，单凭力道即可。切记，力道应直抵剑尖，以后若是加附玄气，亦是如此。”
　　苏霖弦温和地说道，同时也扶起了苏璃有些下垂的手臂，让她的手臂与肩平齐。接着，又将苏璃因握紧剑而弯下去的手腕扳平了过来。
　　“刺剑，应从向正前方平刺练起，手臂应与肩平齐，手腕也不能弯着，这样会失了力道。”
　　苏璃也认认真真按照苏霖弦调整之后的姿势保持着，但心中还是暗暗腹诽着，这苏霖弦给我调整姿势的熟悉感，怎么像是军训时教官对姿势不标准之人的调整？接下来还要保持这个姿势不动，真的感觉很像是军训啊……
　　原本，苏霖弦靠近苏璃并触碰她的动作，让她已经变得有些少女的心产生了点小波动，现在却是尽数化作了一种莫名的异样感。小升初的军训虽然只有三天，但我们齐步正步什么的可都学了啊，那会儿保持一个姿势几分钟可真的让全身心都舒爽了啊……
　　咳咳，专心，专心……
　　苏璃暂时抛却了脑中纷乱冗杂的思绪，开始专心保持起了这刺剑的姿势，好在自己拥有修者的身体素质，才不会很快便感觉到累。苏璃静着心，思考着刺剑式的动作细节要领，意图将其牢记于心。
　　本来嘛，苏璃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该专心做事的时候，便会努力将眼下的事做好，即使脑中莫名其妙就开始了小剧场，也能很快将心思收敛回来。或者明白点说，她是个在正事上异常认真的人，该做好的，便会努力将其做好。
　　刺剑式，出手要平，保持直线，切莫用力过猛，力达剑尖……
　　苏璃回想着苏霖弦讲述过的动作要领，稳稳当当地保持刺剑式的姿势，即使持续了一段时间有些酸累，但她还在撑着架势，不肯动摇。
　　苏霖弦看着慢慢渗出汗珠的妹妹，那几乎是被全苏家视作掌上明珠的小公主，心中的讶异，像是水一般慢慢漫了出来，盈溢满他整个身心。这还是我认识的小阿璃吗？她的三分钟热度，可是出了名的！
　　苏霖弦的确相信苏璃想要好好练剑，他深深地了解自己的妹妹，她所认定的事，他一眼便能看出来。但是，他也一直猜测着苏璃能坚持多久，是几分钟？或是十几分钟？
　　苏大小姐的耐心，并不算很好，以往的很多事情都能体现出这一点。但是今天，先不论别的，就凭她保持刺剑式一刻钟，几乎没有晃动，这便很令苏霖弦惊讶了。如果还有其他人在场的话，就会发现苏霖弦的眸子，每一刻都比前一刻大几分，到了最后，神色都已经是掩饰不住的惊讶了。
　　没错，修者的身体素质的确是比普通人好很多，但提着一把重达六斤的制式长剑保持这样的姿势长达一刻钟，对于她这样新晋炼神阶的修者而言也绝非易事，更何况苏璃本就不是一个能耐住性子、能吃苦的主儿，这才是最让苏霖弦觉得不可思议的。
　　可是无论他再怎么惊讶，但这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他确乎见到了，来自苏璃的坚韧与坚持。或许，这样的情况不会保持很久，但苏霖弦还是存了些希望，如果，小阿璃真的可以坚持走下去呢？
　　或许苏霖弦自己也没有发现，在他的心中，苏璃的形象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有些曾经被他视为不可能的事，他也慢慢能够接受了。比如说现在，苏璃表现出的他所从未见到过的耐力与韧性。他只是感叹着，苏小公主不再是苏小公主了现，她长大了，终于有了自己的想法和担当，能够主动努力起来了。
　　苏璃持剑的手已经微微颤抖了起来，这六斤重的制式长剑愈发像是千斤重担，将她的身子向下拽着。但是她咬着牙，努力保持着姿势的稳定，手臂与剑，仍然是一条平直的线。汗水，扑簌而落，滑过她娇美的面容，顺着那完美的弧线下坠，浸没在了简约典雅的衣裙里。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啊，我也很累啊，但我就是莫名其妙地想要坚持下去啊！此时不苦，将来便哭，虽说这理论的大致意思是没错，但我不是一个这么有韧性的人啊！要说坚持，我也能坚持，但是坚持这么长的时间，已经不是我的意志所能支撑下来的吧。所以，为什么，我还会在这里坚持着这简简单单的刺剑式？
　　苏璃扪心自问，却不得其解。也是难为她了，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要如何才能得到答案呢？
　　手臂愈发酸痛，汗水涔涔下滑，苏璃紧紧咬着牙，不知何来的执念支撑着她，不让她放下手臂。似乎有着一道来自世外的声音轻轻述说着，现在的努力，是为了将来有能力保护所想保护的人，避免那令人哀恸欲绝的悔恨。那声音，听不出喜怒哀乐，只是轻轻的、淡淡的，似乎不夹杂着半分情绪。或者说，那声音也许根本就不存在，只怕是自己无端的臆想罢了。
　　苏璃脑中的思绪愈发纷乱冗杂了起来，似乎还伴随着轻微的头疼，零碎的记忆片段在脑海中闪过，迅速而又难以捉摸。那些是什么？家，学校，五星红旗，雪山，树林，巨猫，剑光，滂沱大雨，白衣，鲜血……
　　这是，记忆吗？从自己脑海里，飞散出来的碎片化记忆吗？可是，为什么总觉得，陌生又熟悉呢？那漫天飞洒的血，是那般的血腥可怖，于狂风骤雨间肃杀溅射，像是凌厉绝伦的剑光，温烫了冰冷的雨水，翩然如惊鸿而落！这便是，风鸣雷震声中的血雨！
　　恍然间，似有怒海狂涛，巨浪排山倒海般倾压而下。被那苍旻中一闪而没的银蛇照亮的，是近乎玄色的黑潮，裹挟着呼啸的狂风，悍然袭来！
　　可是为什么，心中还是冰寒得可怕？是因为，那不知究竟为何的黑影，或是，那洒落满天的鲜血？
　　苏璃不知道，她只觉得，自己的头，很痛，似乎，愈来愈痛，痛彻脑海，痛彻心扉。那种不知由来的疼痛，几乎要将她彻底击垮，头疼地似乎要裂开一般，各种零碎的或是记忆或是臆想的片段，如洪流般在脑海中冲撞闪掠，让她心神不宁。
　　苏霖弦看了一眼天色，又扭回头看向妹妹，心中已经有些麻木了。震惊得多了，就习惯了，再离奇的事他也能接受了，不就是坚持了两刻钟嘛，也没多久嘛，这可是小阿璃，她坚持一个时辰都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苏霖弦的心里想法看似对苏璃充满了信心，但实则颇有几分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他还能记得，当初自己撑了二十几分钟也颇为自豪了，这已经是个非常不错的成绩了。可是，现如今，他突然发现自己连苏家的掌上明珠都比不过，这让他颇为受挫。
　　心塞啊！真没发现，小阿璃原来认真起来这么狠的啊！平举着六斤重的制式长剑并且保持一个姿势不动，只有试过的人才会明白这有多累，可阿璃这家伙，她的意志力原来有这么强的吗？这是不是还要感谢一下苏霖良？他成功把阿璃的信念与潜能逼迫出来了，值得赞赏！
　　当然，这样玩笑性质的想法也就在脑海里过过罢了，他讨厌苏霖良的本质，怕是不会再改变的了。
　　哎哟！撑了两刻钟的小阿璃终于撑不住了，她的身子在晃诶！哈哈哈，她终于要不行了！
　　苏霖弦微微笑着，刚想调笑几句，却猛然惊觉事态有些不对。阿璃，她的表情，似乎有些痛苦之意？
　　苏霖弦突然就慌了，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伴随着一阵清亮的嗡鸣声，蹙着秀眉的苏璃头一歪，软软地倒了下去。
　　苏霖弦心中猛然一震，他下意识接住了倒下的妹妹，顺势扫腿一踢，将落在地上的制式长剑踢到一旁，将她轻轻倚在自己的怀里。虽说苏璃的姿势并不是很雅观，但她的神情，却是那般的惹人怜爱。微微蹙起的眉头，让苏霖弦的心都揪紧了，眉宇间透露出的淡淡痛苦之色，更是让苏霖弦心中慌乱。
　　“阿璃，阿璃！你怎么了？阿璃，说句话啊，阿璃！”
　　苏霖弦有些焦急地呼唤着，轻轻摇晃着苏璃的身子，但是那娇柔的身子，却对外界似乎没有半分感觉，只是安安静静的，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宛若地球上的一个童话——《睡美人》。
　　“阿璃，你别吓哥哥，你怎么了？阿璃，阿璃！”
　　苏霖弦又看了一眼苏璃的神情，终是一咬牙，另一只手从她的膝弯穿过，将她一把横抱了起来，身形瞬间冲出，带起了一阵呼呼的风。
　　空中，闪着一抹白影，一掠而过，那鬼魅般的速度，确乎快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