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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6、第197章 旧忆·杀劫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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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修的是无情剑道,太上忘情,无谓外物。这份喜欢,我尚且承受不起。”
洛魂平淡如旧的嗓音,在奏的心中犁出了一道深深的划痕,如椎心泣血。哪怕是拿着断情剑往上戳几个窟窿,也似乎比不上这一句简单言辞的伤害之大。
“故而,还望圣女殿下收起这份无谓的情愫。”
所谓无情剑道,无情的究竟是剑,还是人,已经分不清楚了。
但洛魂的冷血与无情,倒已经展露地淋漓尽致。
“于你于我,不啻为两全之策。”
奏忽然笑了声,风起云涌,白裳翻飞如画,她的笑也便染上了凄美的色彩。
“何谓两全?你满意了,可我呢?”
“……”
“你扪心自问,可敢与我言明,你心中对我便是一分感情都没有?”
“有。但殿下想要的,没有。”
“那你活得可真是太利落了,干干净净孑然一身,便是一分也不曾考虑身边之人么?”
“……”
“便就依你所言,不曾动心,那当初你第一眼见我,是如何想的?”
“……”
“若你心无悸动,当初又何必应我?”
“……”
奏看着什么也不说的洛魂,依然笑着,被风吹散的鬓发凌乱地服帖在脸上,分肖的垂鬟髻在风中舞动,恰似环佩的晃荡,传出似有似无的叩响。
方才难得一连说了好几句话的洛魂,似乎把该说的都一股脑说尽了,现而便是一言不发,但依然还能和奏保持对视,深邃的眼底,是见不到底的黑。
奏突然又觉得,自己似乎从来都没弄懂过他。自己以为的了解,大多浮于表面,其实是他想让自己知道的部分吧。在更深的层次,他究竟在想什么,自己似乎根本想不到。
他是真的,从未动过心么?
沉默之中,唯有风声呼啸。
下一刻,剑的清鸣,成了此地唯一的声响。
奏仿佛已经好转了过来,持着月华,与洛魂比斗了起来。而洛魂显然无心于此,三两下便被她逼退,丝毫没有面对敌人的一往无前之势。
奏也不顾他,转而自己舞起了剑。
天暗下来,月色明亮,一地星碎的月光,恰似曾几何时遥远的期许。
剑破长空,唤起乌金颂歌;星汉千里,坠满天涯滨角。抹剑如云,挽剑似月,惑星如樱落,是谓云归月。
这一式,是那年关之前,二人于雪地上开始的一次修习,是这一式剑法的起点,也是今夜的起点。
步踏虚宇,剑寒霜冷人如曜;铁骨铭心,飞雪如银蛇乱舞。剑意未尽,天地已冻三尺之深,是谓霜寒雪。
这一式,是惊蛰前后,二人于碧海泛舟,对弈剑之道义,共同谱写,以作对料峭春寒将尽的纪念。
剑未低垂,舞未至尽,细雨鬓丝扣剑羽,雪落无痕奏重逢。大雨滂沱,不见云边,匆匆一别见初晴,是谓雨画霁。
这一式,是四海阁惊变之后,洛魂与领域修者于雨中对弈所得。雨后初晴,霁色明朗,那日相见,又何尝不是光风霁月?
草色既去,寒日将临。女子舞剑,犹如流云之遥,又如山川之迹,山雾独步,也便遥见雾凇沆砀,是谓雾凌凇。
这一式,是再相见过后的第一个年关,是奏在洛魂面前第一次着白衣,也象征着某些更深层次的东西萌芽、然后狂野生长。
焰火已逝,剑气未凉,雷震如九天玉阙,万径不见人踪。取剑而起,摘星采月,倾山覆峦,是谓山倾峦。
这一式,是与赤狐一战过后,洛魂与奏进一步的联手对敌,原来曾经高不可攀的领域,也不过如此。
独步远海,此剑凛凛。舞鸢一折,踏云如登天;剑光照人,斩雪似傲霜,一念一舞,直染妍华月露,同潮而舞,是谓海共潮。
这一式,是与碧血堂对峙之后,同长川共赴远海之后而作。或许是终点,也或许不是,谁能知道呢?也便唯有海潮依然不知息止,不浪费分毫时间,不知倦怠地潮起潮落。
云归月;
霜寒雪;
雨画霁;
雾凌凇;
山倾峦;
海共潮。
尚未为系列命名的六式剑法,交错于他们相遇相识相知的整个过程,这何尝又不是一种见证?
奏共舞六式,其间含义,不言而喻。悲凉自生,难以断绝。
可洛魂依然神色沉静,目光深邃。只是细瞧之下,又仿佛能窥见几许涣散与迷离。
他当真不曾生出过别样心思么?
奏轻轻喘息着,墨中点绛的眸子,也掩上了一层苍白的灰,连苍蓝冷月与猩红时月都照耀不开的灰。
她忽然感觉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他不曾追求,也不曾呼唤,甘于成为一颗不起眼的晨星,静静地看着她,从日出到日落,从四季轮回到万物更迭。
月华泛起了一点一点细碎的青蓝光芒,仿佛要点亮这暗下去的夜。每一次吹过的风,似乎都在试图黯灭这微弱的光。然,光始终都在,如这夜色中无声沉默的月白。
二人依旧没有言语,相互静默,目光却又离不开彼此。那样相近,又那样遥远。
夜色阑珊,月宿星稀,一场持续了数年的幻梦,如今成了这最深刻的怅然若失,恰似世俗眼光中的一场无痕。
不知情所起,不知念何终。
打破寂静的,还是碧血堂。
他们终究是追上来了,甚至还多了一支小队,由三位圣域牵头,两支队伍二十四人皆为入圣者,这等奢华的阵容配置,足以荡平绝大多数小型宗门。而这,仅仅是魔域六堂之一的两支小队罢了。
见到来人,二人又很自然地背靠背站着,又能真切感受到彼此的温度,是那样真实。说到底,他们还是彼此信任的,能相互交付后背,可在感情一事上,为何总会有不够信任的情况存在?
不论前事如何,面对危险,他们依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在一起。
奏的瑶琴入手,已被修复的七弦更甚从前。她知道这一战胜不了的,纵然她强行启用秘典,纵然她用上苏瓷鸢所赠的投影,三位圣域,这根本不是他们二人这种层次能够对抗的。
而师父,作为圣临宗主,当下也不可能出面替她解围,这是公然与整个宗门对抗。即便她站在世间修者的顶峰,也不是真真正正能随心所欲的。她可以出现,但只能出现在战后,出现在收拾残局的时刻。
但,有些事不是知道做不到便不去做的。结果,重要吗?重点是这个过程,他们,一直都在一起!
素手起舞,琴音飞扬!
洛魂执剑,前踏的步伐,如旧的一往无前。无论前路为何,身后就是她,所以,不能退!
断情,昭日月!
逝水剑法五式齐出,甚至能和面前的那个式域大开的领域拼的有来有回。但,他也只能拦截住这一个领域而已,往外,还有大把,还有圣域。
没机会的。
但,不是没机会就要放弃,而是不放弃才可能有机会!
断情剑饮血,饮的是洛魂自己的血。当即,玄色剑身泛起了赤色,剑芒怒展数寸,吞吐的红光似乎能斩断一切阻碍,一时之间,甚至能把那领域修者给压制了下去!
他面容并不狰狞,但就从那平静的面目与眼神中,能瞧见某种寂冷、生死度之事外的疯狂光芒。
对,他是疯子,从来都是。
奏的琴音大作,未完全完善的式域能力有限,只能覆盖一小片区域。她甚至拦下了数名束手束脚的领域,眼中无喜无悲,只有着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三位圣域于高处俯瞰,恰似掌握生死的天神。他们看着这完全是一边倒的战场,各自神色微妙。
江湖传言纷纷扰扰,说是殿下被这小子骗去了芳心。如今看来,倒似乎也不假,也不知道这小子究竟哪里好了,居然能赢得殿下那般眼界之人的青睐。
一番交流,最后归结,只道是殿下年纪尚轻,青春懵懂,被无耻贼人欺骗倒也无甚大错。长老们倒也不会太苛责于殿下,再怎么说,殿下可是千年里与圣临秘典共鸣最深之人,长老们对她可是寄予厚望的。
只是这洛魂……
死便死了吧。
场中,洛魂已经浑身浴血。三位领域的围攻,也意味着三重不同的式域堆叠,已经将他压制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此战,根本没有一点取胜的可能,他们三人完全就是在戏弄他罢了,否则,早便死了。他虽可算作长生中的佼佼者,但抵抗领域还是勉强了些,更何况还是魔域培养出来的领域。
而在他有些泛红的视野里,奏正被更多的领域修者围困,虽然没有受伤,但还是显得分外狼狈。碧血堂执事不敢对她用狠,便只得以控制为主,在限制她行为的同时,消磨她的玄气,避免直接伤到她。
——宗主对于殿下的宠爱,有目共睹。
可在奏的眼中,同样看着那个一身已经是红色比黑色多的黑衣青年,心中有如刀绞。
她知道,他怕他撑不住,自己会控制不住激发秘典,而他向来是不喜自己动用那种力量的。所以,尽管他已经遍体鳞伤,却还不肯倒下,他在拖,在赌,在等师父来。这样事情落到师父的掌控之下,他才能安心。
可是,我也不想你受如此重伤啊!
一点赤红,自瞳底展露了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