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红颜》南城久玖

232、第133章 旧忆·共灵犀

　　比试起初不见多久，二人便各自负了些伤，刀剑无眼，如此高强度的对撞，稍有不慎便容易出大问题，故而必须严阵以待。因此，虽是友好切磋，但偶然的见血依然在所难免。

　　不过，问题也就出在这。随着剑与剑的交锋愈发激烈，趋于白热化，可二人负伤的频率，却开始了急剧地减少。似乎是……二人陷入了一个奇特的进攻节奏？

　　洛千裳越战心中便越心惊，她方才发现，他们二人，此刻相互之间的进攻节奏竟有相似相通之处，这才能对拼地如此圆融而不出半分岔子。而她所修的启蒙剑法，主要来源于蚩离所撰的剑谱。

　　蚩离，是老剑神的大弟子，同时也是圣临宗第九任宗主，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奇门遁甲星象天衍无所不知，给圣临宗的藏典阁增添了无数典籍。而作为老剑神的弟子，剑法典籍自然也少不了，洛千裳幼时，便是泡在那一堆剑谱中长大的。

　　既然他能与自己的节奏对应上，那是不是代表着，他也曾向老剑神或者其弟子修习过？

　　洛千裳回身避其锋芒，衣袂扬起如舞，恰似水乡的姑娘在那桥上婀娜。尽管她心中想着些事，但她手中的动作依然没有受到影响，在那浪潮般的攻势中竟愈显游刃有余了起来。断情无论如何劈斩云挂，她那如臂使指的剑都能恰到好处地与之接洽，瞧着便不像是对阵，倒像是什么表演赛一般。

　　洛魂的断情，似是不知疲倦地进攻，剑法之间的破绽虽被他以极快的出剑速度所弥补，但对于洛千裳而言，这些破绽她应当都是能抓得住的。不过她并未再对这些破绽进攻，而是选择与他相拼，偏又拼得那般如意，金铁之声嗡鸣不断已经见得其对阵之激烈，但一瞧上去，仿若是二人的剑舞演出。

　　他们的剑法，自然是各有其特点风格的，只不过在一些细节方面，如握剑手法、出剑习惯、剑身偏颤等方面对应上了，才会使节奏如此相似。洛千裳虽是出剑速度略逊于洛魂，但她终归不是像洛魂那样野路子出身，有着正统的修行与众多前人的典籍参悟，剑道理解可远高于洛魂。故而在二人都还未拿出真本事的情况下，她暂且还能与他对阵中保持小小的优势。

　　而就目前来看，老剑神当初骂他对剑道一窍不通，倒似乎也没说错。

　　如今，洛千裳已经很确定了，无论是师从或是典籍，他定曾从老剑神那一脉学到了不少东西，不然，不会与自己从蚩离宗主所撰的典籍上学来的这般契合。这倒也更激起了她的兴趣，也不知自己与他这两个皆是受了老剑神正统传承、恰也年纪相仿修为相近之人，到底谁能更胜一筹。

　　洛千裳的好胜之心，熊熊燃烧。

　　月下独舞，其一，绯红！

　　洛千裳的剑光如火，凌厉而又炽烈，偏又带着翩若惊鸿似的飘逸，这般一击即走的跳跃风格，似如巡回的燕，一饮一啄间，便是无数的寒芒绽放。

　　冰与火的交融，尽数向着洛魂席卷而去！

　　洛魂抿唇，眼中神光忽闪，手中剑也舞出了残影，端的是变幻莫测。

　　水云曲，其三，渔曲！

　　一时之间，似有渔歌回荡，透露着几许悠闲、几许惬意，但又有着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舒缓。剑的残光掠影，也似为眼前人映出了湖中的倒影，明媚忧伤之余，却也撼岳扬波。

　　洛魂的剑与洛千裳的剑，再一次毫无保留地碰撞在一起，浩大的玄气轰然炸起，他们身下的无数草木再也支撑不住，一瞬间便化作了齑粉。霎时，他们脚下都是一片荒芜，连带着地面也龟裂了开来。

　　这还是二人将玄气控制在身外极小范围之内的情况，若是任由圣元级别的玄气爆发，这座山顷刻之间便能少一个棱角了。

　　剑光纷杂，一瞬间便是不知多少次的金铁碰撞，而他们在比拼剑法的同时，手脚也开始了比划。洛千裳受的是正统的宗门教育，基础极为牢靠，比起拳脚自然啊不遑多让。而洛魂野路子出身，这点本事自然也是与人搏杀之间磨练出来的，或许在名门大家眼里不成章法，甚至过于阴损，但胜在简练而有效。

　　——不过，这本就只是一次切磋而非生死斗，而且洛千裳是女子，一些下三滥的路数自然是不可能使用的。但这方面稍有犹豫，机会便算是递到了洛千裳手上，几招几式之下，便立刻落了下风。

　　局势开始向洛千裳倾斜。

　　竹歌轻笑了一声，又转起了手中的洞箫，悠然道：“啧，表面上不近人情冷漠得可怕，一跟女子动手，便畏畏缩缩的，倒也有趣。”

　　黑裙女子剐了他一眼，道：“阿裳与你动手时，你好意思碰她？这时候装得像个流氓，也不见你真的做什么，也只会摆弄些乐器去骗骗宗门的小姑娘。”

　　柳泉从旁边探出脑袋：“阿绒，你口中的那些小姑娘，好像没一个比你小的。”

　　“闭嘴！”黑裙女子瞪他，他便立刻缩回脖子，佯装无事发生。

　　“阿绒，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口中的那些小姑娘，我连手都没牵过好吧，如何能说我骗骗了谁？”竹歌无奈。

　　“你也闭嘴，我不想听。”黑裙女子双手捂住耳朵，手肘撑在膝盖处，弯着那优美的背线，晃荡着莹白的小腿继续看向场中。

　　姜染与杨玄境对视一眼，相互轻笑，似是为自己并未参与进这一次争论而庆幸。而乌叶依是安静站着，一言不发，仿佛都未曾存在过。

　　场中。

　　洛千裳正处激战当中，自然没没那么多心思想一些有的没的，她觉察了洛魂拳脚功夫的薄弱，只当他这般散修没什么好的引路人，也难以觅得上佳的著作修习，才会是这般与剑法不相衬的拳脚。

　　洛千裳也是高傲之人，况且她本意就是与洛魂试剑，鏖战正酣，自然不愿在拳脚这方面占他便宜，这脱离了自己与他邀战的初衷。故而，她渐渐减少了拳掌与腿法的输出，剑便愈发灵动而飘逸。

　　洛魂自是默契地不再与她拼斗这些，一切交由剑来对拼，他自信不会被她压下去，水云曲剑法便悍然迎上了洛千裳的月下独舞剑法。

　　于是，伴宿着愈发激烈的金铁铮鸣，局势又回到了势均力敌的场面。

　　与他试了这么多招式，饶是以洛千裳之能，而今也只能说，若是自己与他同阶，怕是难以胜他。他的营造的进攻节奏的确与自己相仿，一些细节也大体相同，但他的个人风格极其浓厚，首先就是快，无与伦比的快。尽管自己能接住他的剑法，但这并不代表自己也能完全跟得上他，只不过是在那些破绽之中寻找破除他攻势的可能性，由此抵挡他的进攻。

　　洛千裳换了口气，手中剑如飘飞的鸿雁，轻盈而不失力度，美丽非凡。就像那剑法之名，月下独舞，在月光下的她，无异于瑶池仙子。可那娇小的仙子，身体里却蕴藏着极其恐怖的能量！

　　洛魂战而至今，也开始觉察到不太对了，此人在进攻方面的细节，还有一些防守的习惯性动作，怎么和老剑神有一点点相似？当然，有不同的地方，是老剑神使用得显然更加纯熟，某些细节也是有了更优的处理。说起来，她的那些细节，更像是从老剑神那里学来然后加以阉割了。

　　不得不说，老剑神成名几千年，自有其冠绝天下的独到之处，他的进攻手段洛魂也学去了不少。至于防守反击，洛魂自是不屑一顾的，为此倒还多挨了几顿打。

　　由此，这洛千裳，估计是从哪里学去了老剑神的路数，但经过层层转手之后已然失真，虽说依然是绝顶的手法与应变，但比起老剑神本人来说，确实是差远了。

　　当然，洛魂这个“对剑道一窍不通”的家伙，也差远了。

　　在愈发激烈的战斗之下，两人的玄气，也在飞速下降着。但他们并未选择更保守稳妥、节约玄气的打法，反而愈发激进，有种不耗尽玄气不罢休的意味。而那迸发的玄气狂风，自然是一阵也没停过，在这晚间的山林间，吹得万千林叶声。

　　月辉洒下，树影斑驳，而这场战斗，也几近尾声。

　　洛魂表情无恙，但已然泛红的脸颊和涔涔的汗水显示着他的绝不轻松。最初二人未进入节奏时，那些所受的伤在愈发激烈的对抗中对他的影响也愈发地大，颇有一番再置之不理就从小伤便重伤的意味。但他依然执拗，不肯松一下手中的剑。

　　洛千裳已是气息微乱、汗水淋漓，带着几许幽兰似的淡香。与洛魂比斗至今，她也算认可了他的剑，那般凌厉，那般果决，那般置之死地不留退路的偏执与疯狂，这样所得的剑，才是她从未见过的攻伐滔天。她虽身体疲累，但心中却愈发活络而热切。

　　战吧，剑客之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