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红颜》南城久玖

199、第100章 恶魔低语

　　苏璃没想到，这禁神领域的恐怖，这么快就在她眼前应验了，此时距离霜儿一剑斩了那怪鱼，不过几分钟罢了。失去了玄气的驱动加持，这小舟也只能依靠其本身的机括设计前进了，眼下也压根没有前进多少距离，往后去看还能清楚看见禁神领域之外的深蓝色海水。

　　当下，面前这目前还是一望无际的黑色海水中，当真是几乎沸腾了起来，无数不知名的海灵妖，或浮或沉，遍布在这海域中，其数量，不可估算。

　　海灵妖猖獗之地，果然不假。

　　先前在外的时候，主要还是走的安全航线，有时也会在非安全航线上航行，但却并未遇见过任何的海灵妖。霜儿之前也说，此行航行竟得如此安定，一次也未撞见海灵妖。而今在这恶魔 岛外围，确实见了个遍了，这场面，只能说是群魔乱舞。

　　在她已经复苏的前世记忆当中，并没有太多恶魔 岛禁神领域的相关内容，她的对于恶魔 岛的所知，还是来源于这一世。哪怕是近期脑中又出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片段，也没有这种宏大场面的出现，满海的海灵妖翻腾，这是堪称噩梦的场景！

　　“你曾来此之时，海灵妖的数量也是这般可怖吗？”

　　苏璃轻声问道，握着冰冥剑的手，愈发地紧了。这些海灵妖暂时还没有进攻的举动，但是海灵妖的行为向来是无序而难以预测的，现在只是在海中围着小舟上下翻涌，但不代表一会儿之后不会进攻。

　　“不如今日之繁多。”

　　颜霜想起了某个恶魔曾说过，自己那次来恶魔 岛之时，他是驱散了一部分海灵妖的。而后自己去往恶魔 岛，倒也一只海灵妖也没见着。如今这般，恐怕才是禁神领域的真实面貌吧，古往今来，那么多修者前来恶魔 岛试险，而顺利进入的，除却自己这个特例，却只有寥寥两个——这是恶魔自己说的。

　　这恶魔 岛，的确不愧被称作全诺德尔撒最恐怖的禁地之一，比起无疆深海的远洋，亦是不遑多让。

　　不过，不管如何难，这一关，也必须过了。

　　颜霜眼中妖冶的红光更甚，秘典，上苍莅临，天威……

　　默念着秘典的口诀，但只念了寥寥一句半，心神便被一道慵懒而随性的声音打断了——

　　“嚯，我说了，不准用秘典。”

　　是那个恶魔，兰尔索斯，兰尔索斯·德拉蒂克·萨奇塔拉顿！即使这一次他并没有用洛魂的声音，但这样的话语，只可能是那个恶魔说出的！

　　“你一直在关注这里。”

　　颜霜在心中回应了这道声音，没有用疑问或者反问——因为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她想要表达的意思，她相信那个狡猾的恶魔会明白。

　　事实上，他也确实明白了——他根本就没有回应颜霜，但她反而就因此而明白了他明白了。

　　看吧，谜语人的世界有多绕。

　　颜霜眼中的红光逐渐黯淡、最后熄灭了下来，这也并非她听见了那恶魔的声音而主动放弃了秘典，而是在她听见这声音之前，她与秘典之间沟通的桥梁便断开了，没办法与之构建起稳定的联系。然而，她的眼眸并没有恢复完全的黑色，而是依然有着那抹凝聚不散的红，盘踞在了眼底。颜霜虽然看不见，但她也知道这个事实。

　　那个恶魔，究竟是怎么控制那些连妖皇都没有办法与之沟通的海灵妖的？

　　颜霜看着那些逐渐蠢蠢欲动起来了的海灵妖，这般想着。她有理由认为，方才海灵妖的按兵不动，是有恶魔在暗中控制，不然依海灵妖混乱无序的特性，应该会直接冲上来攻击的，甚至误伤一旁其他的海灵妖也在所不惜，这才是这些深海怪物的本性。而现在，那恶魔在逐步放开对海灵妖的控制，它们的攻击，很快就要到来了。

　　所以，兰尔索斯，你到底想做什么？

　　颜霜心中凛然，握紧了手中的若星，而周围的海灵妖，已经按捺不住扑腾上来的躁动了，一时之间，四面八方，均是面目狰狞诡异的海灵妖扑向了小舟！

　　奏魂，第六式，海共潮！

　　如今，她选择了自己更为熟悉的前半卷奏魂剑法。她的确有着自己的剑法，但在进攻方面，洛魂所创、而她修习多年的这剑法，才是更优的选择。

　　尽管没有玄气加持，她的剑光依然锐利难当，像是海潮一般，连绵不绝，青蓝色的光彩闪耀在小舟四方。她闪转腾挪，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法，便不知斩下了几只海灵妖！

　　苏璃瞪大了眼，当场就看呆了，若是让现在的自己施展这一式剑法，绝不可能向她这般流畅，也不能如此接连变换如此多次，刺抹云挂，劈斩横断，无不展现着剑法的精妙与美感。

　　但颜霜却蹙着眉，不够，远远不够！

　　稍远处的海灵妖，已经开始凝聚妖力了，那澎湃却又混乱的妖力，即便没有玄气傍身也能感受到那无序力量的可怕。同阶的灵妖与海灵妖，向来是海灵妖的攻击更可怕，只不过它们神智更弱，甚至还不如寻常野兽，所以才显得弱势。但若是挨上一下——哦不，谁都不会想挨上一下的。

　　当然，如此密集的海灵妖也并非全是坏事，它们的进攻，向来是无差别全线轰炸的，也可以借此来痛击它们的队友——只要能安全躲过去的话。

　　但是，还有阿璃啊。

　　颜霜断去了那样的想法，扭头看了那握紧了剑的小姑娘一眼，目光温暖而安和。

　　“保护好自己，阿璃。”

　　她轻声道，足尖在小舟上轻点，略微曲身蓄力，下一刻便弹射了出去，衣袂翻飞，翩若惊鸿，吸引了全场人或妖的目光。而那些澎湃鼓动的强盛妖力，也纷纷对准了她，像极了那天的漫天流光下，她挡在他身前，挨了那致命的一剑。

　　苏璃恍惚了起来，她下意识地伸手一抓，却什么也没抓住，无异于那天抓住的流砂，随着指缝流走。

　　苏璃忽然就湿了眼眶，但她又痛恨着自己的眼泪，湿了眼眶的，是洛魂，感到痛恨的，是苏璃。前世今生，又怎会还是同一人？所有一切关乎来生的允诺，都不啻是最大的谎言。

　　我只想今生，不想来世。

　　如今，苏璃倒是对女儿国国王的这句话有了更深的体悟。

　　见她持剑，在海中对着一众狰狞丑恶的海灵妖翩跹而舞，每一记剑法流光，都在无情收割着这些神智甚至还不如野兽的海灵妖的生命。但它们数量，太多太多了，也有并不那么容易应付的，一个个令人眼花缭乱的妖力凝聚的进攻，都让那单薄的身影险象环生，如同在刀尖上舞蹈。

　　在外，她或许是实力超凡的圣域强者，但在禁神领域内，没有了玄气傍身，什么圣域还是玄元，有很大差别吗？在此处，一切只能靠自己最本真的能力，来面对铺天盖地的海灵妖，若非情景如此可怖，这里也不会是诺德尔撒声名远扬的禁地之一了。

　　洛魂，对她而言就那么重要吗？曾经的爱，会让她无怨无悔二百余年吗？

　　可自己呢，自己算什么啊？她如此拼死战斗，会不会有那么一分的心愿，是挂念在自己身上的？

　　苏璃颤抖着双手，丢下了冰冥，捂上了水光点点的双眼。

　　可苏璃终究是一个会暂时放下纠结的性子，她再度握上剑的时候，虽说眼中依然晶莹，但已经目光坚定了起来。不论如何，挺进这百里之地再说，什么狗屁海灵妖，来啊！

　　奏魂，第一式，云归月！

　　刹那间，一众海灵妖的喧嚣骤停，像是突然暂停下来的音画，在此间失去了任何变化。而苏璃的剑光如碎，凌厉而令人胆寒，密密麻麻的进攻甚至可断流水。那无数的剑影，如遮月的云，悄然间覆盖了原本该有的色彩。而眼前的那只海灵妖，受到了无数细细碎碎的创口，轰然倒入水中，溅起的血水，甚至飞溅到了苏璃脸上。

　　苏璃浑然不绝，此刻心绪翻涌之下，竟有些恍惚。

　　这一式剑法，最早还是霜儿与她比试时，最后碰撞中出现的惊天一剑。现在想来，她当时就是用这一式剑法来试探自己吧，毕竟洛魂是创作剑法之人，如若自己前世是他，当会有些反应的——而事实自己也确实有着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有些事，倒也是旁观者清不假，现在不抱着恋爱脑冷静些回想过去的事，许多的细节都曾被自己忽视了。所以说啊，千万不能恋爱脑，不能只想着爱来爱去死去活来，那有什么意义呢？

　　苏璃轻轻喘息着，眼中的坚定，再看去却像是有些执拗，像那无问西东的偏执。她持着手中微凉的冰冥剑，面对狰狞着张牙舞爪的海灵妖，不带有丝毫惧意。

　　——来啊！我是洛魂，最不要命的，洛魂！

　　洛魂曾是这么想的吗？那么如今，自己也是差不多如此。

　　——来啊，我苏璃，又何惧风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