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红颜》南城久玖

193、第94章 三翼！

　　通天渊上，某处竹林。

　　竹林青翠，密植在这缓坡之上，只有林间留了一条小径。山间风大，一吹便是竹叶相互摩挲的沙沙响声，听得让人心生宁静之感，好似一身的尘埃皆是被风抚走，心中的尘埃亦是随风散落而去。

　　随竹林的小径而上，或是缓坡，或是石阶，走着，便是心中舒畅。小径的尽头，是一片宽阔的平地，一边靠着崖壁，一边则是进一步上山的路，剩下的便都是竹林环绕。

　　平地中，是一片苍青色的竹屋，足足有八间屋子，占地很大，中间还有些成片的小池塘，荡着许多游鱼。而在竹屋围栏外的不远处，有凉亭，有湖泊，穿过环绕的竹林，还有断崖，可看这外界百态。

　　如此来看，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清修居所。老剑神谭净秋也是如此想的，所以他住在此处。

　　成片的竹屋当中，中间那座，便是老剑神的居所。而今，在这座竹屋内的某一间居室，里面除却一个蒲团，便再无他物。墙边开了一扇窗户，用两根短竹竿支着。窗外阳光明媚，竹林随风摇曳生姿，说不清算是秀美还是英姿，总之很美就对了。而老剑神就端坐在蒲团上，静心修气。

　　平和安宁的景象，像是水墨画那样，美得悠远，意境至深，令人不忍打破。

　　直到，老剑神猛然睁开眼，那是怎样锐利的眼神啊！完全不似老人的浑浊，而是精神充盈，如剑般锋芒毕露，却又迅速敛回，直教人觉得充满人生的大智慧。

　　而今，那锐利的眼中，看向了南方，浮现了几许忧心之色。

　　他自然感觉到了，他在老七身上下的禁制，方才不知缘由地破了。但那禁制解开时所处的方位，猝不及防间，他却有些朦朦胧胧地没感应真切。除却知晓在南方，具体所处，却还是不知，还需潜心感受那禁制破碎所处。

　　由此可见，那一行人为对付瑾白，是下了多大的本钱，布置了连老剑神都无法一眼堪破的大阵。

　　但……不应该啊！老七脸上的面具，那只是最后一道防线，按说其实是无关紧要的，只是一道保险。真正起作用的，是自己对那不知由来的恶鬼直接附加的封印之力，与对其能力的禁制，那才是自己寻遍老友与古书所成的得意之作。而今，面具附着的禁锢消失，封印与禁制也在同时破解，这完全不应该啊！

　　除非说……

　　老剑神想到了一个可能，但这个可能让他心中更是后怕。除非说，自己对那恶鬼的封印与禁制，早就已经被解开了，甚至根本没有起到作用，她不过是一直在假装被自己完完全全封住罢了。真正起到了作用的，反倒是那外覆的面具上的禁锢之力！

　　这恶鬼，当真是狡猾难测！

　　就老七那心思纯澈的痴儿，如何能与这诡谲莫测的恶鬼周旋？

　　老剑神平素难得地，心中烦乱忧心了起来，但偏偏他又没探查出老七的具体方位，不免心中更为忧心。七个弟子当中，当属老七伴他最久，也属老七最让人省心，不像易初那混不吝的小王八蛋，看似闲云野鹤实则到处惹祸。而今，却是老七出事，还是因为那个盘踞在她体内的恶鬼作祟，这种连他也摸不清来路都东西真的没法让人放心。

　　希望，老七能挺住吧。

　　老剑深呼吸了一口，眼中温润下来的光再度凛冽锋锐了起来，如那剑锋，锐意无双。他静下了心，再度闭眼，寻法探查那禁锢破碎之地。

　　我倒要看看，谁敢妄动我谭净秋弟子！

　　通天渊，山外林间。

　　大长老经多次施法发现，只消换种施法方式，便可以在驱动玄气的同时，与那诡异的力量相互蚕食倾轧，这样，便与玄气之间的对碰消融有了相似性。此外，融了那混乱无序的力量，那仿若要令人窒息般的压抑感也随之减弱，这便为对抗这力量提供了新的思路。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大长老全身玄气陡然迸发，那中正平和的气息，终于是在那诡异的力量中开辟了自己的一分空间，让备受压制的李承元和黑白双煞也解封了下来。

　　“小心些，此人甚是古怪，交给我来处理。”

　　大长老嘱咐了一句，阴沉的神色看向了依然似笑非笑的黑锦，抬手间，黑锦身畔那三尺不受域影响之地陡然收缩了起来，几乎只是刚好能护着她自己不受域的影响。但她依然是那副毫不在意的神色，道：“充分发挥一下尊老爱幼的传统，不如，你先进攻？”

　　“狂妄。没了那怪异的力量护身，你又如何与我对抗。”

　　大长老冷哼了一声，道。不论那力量究竟如何诡异，找到了克制之法便可以与之一战，以瑾白那身体的受伤程度，她又能发挥几分气力。目前的她已是强弩之末，还能翻起何种风浪？如今不过是强装镇定罢了。

　　“啧。”

　　黑锦嗤笑了一声，身旁突然涌动起了一股紫黑色的雾气，明明是气体，却依然像是那般诡谲，黏稠得几乎像是半固体，冰冷而令人恶心。显然，这便是息壤之力凝成实质的外在表现。

　　息壤，在黑锦所知的特洛亚神话里，是一种能够自主生长与膨胀的土壤，是世界的起源，亦是世界的终末。它是一种土壤，同时也可算作半个生命。它能够运动，能够长大，能够进食，荤素不忌，无所不吞，非生物也可吞噬，由此得到更快的生长速度。它没有天敌，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杀死它，因为它是一种土壤；也没有任何力量能湮灭它，因为它是一种生物。

　　但是，息壤没有意识，没有灵魂，它是盲目痴愚的，是混沌无序的，它的一切行为与运动都是不可知、不可预测的。它是世界的起源，当吃下一个世界的时候，在它肚子里便会重新演化出新的世界，同时也会出现新的沉睡息壤。待到息壤醒来的那一天，便会再次开启无意识吞吃的征程，由此便走向世界的终末。

　　而他们的力量体系，便冠以息壤之名，以求如息壤那般，发展到无边无际。

　　“老头，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就是说，我其实也相当于无极的修为呢？”

　　黑锦娇笑着，纤手探向那团蠕动扭曲的黑雾中，便抓出了一把刀。那是一把直横刀，十分瘦长，单面开刃，刀身为泛冷的黑色，未设花纹。而刀格处略显与众不同，状若一片翎羽，因而冠名——灰羽。

　　除刀格特殊外，这把刀看起来朴素异常，甚至长得与某些国家的制式兵器有些相像，只不过寻常士兵的制式兵器不会那么长，毕竟是窄刀面，若是长度太过的话刚度未免太差，容易弯折。而黑锦手中的横刀，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黑锦的话，大长老本能地不相信，这太过挑战他的经验阅历了。她既然修的不是玄气，能使用玄气就可以足够令人震惊了，如何还能做到修为与这身体不符？

　　大长老看着抚摸刀身像抚着爱人脸庞似的黑锦，竟再次迟疑了起来。面前这人，属实是太过于难以理解了，但不论如何，这一场也是得打过一场。信或不信，一战便知。

　　黑锦持着灰羽，刀尖斜指向下，身躯挺立于半空，眼神玩味而戏谑。

　　“请。”

　　她道。

　　与此同时，她左半面上的紫黑色纹路，闪着诡异而妖冶的流光。那团凝聚出灰羽实体的黑雾，也并没有散去，而是蠕动——的确是蠕动而非飘动，到了黑锦身后。

　　大长老本能地感觉要出问题，领域全开，那如倾轧之力，便如真正的山峦倒塌压下，那增加了不知凡几的重力，足以让弱些的修者直接被压成粉碎。但黑锦，依然飘荡在那完全不受域的影响范围内，身后的黑雾不断涌动，在大长老眼中，三只羽翼在黑雾中肆意而狂乱地生长，歪歪斜斜，随后扭曲舒张开来，在她身后轻轻地拍打着。

　　三翼？！

　　远处三人更是惊愕，这超出理解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几乎都快要麻木了，似乎这些完全不合理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黑锦背上，衣裳已然撑破，露出了几许带着线性创口的背部，血迹凌乱而斑驳。那三只紫黑色的羽翼，尽数像是从她左半边的背部生长出来的，仿佛原本就有，舒张开来，最长的中翼长度几乎与她身高相仿。

　　大长老已经不再问她究竟是什么这种问题了，因为没有了意义。不论她是什么，都要战过一场。那便，战吧！

　　大长老浑身都裹上了雄浑的玄气，无极的修为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那是远比先前瑾白或是李承元要更为恐怖的力量。先前瑾白能与他较量两手，恐怕他未曾尽全力也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而今不再顾忌什么，这时的他，才彰显出一位无极的真正实力！

　　而黑锦就在这玄气风暴中挺立，此时的她，身上没有半分玄气流转，息壤之力也已经尽数蛰伏，看着就像是一个外貌怪异的常人。却也正是她，才值得大长老如此慎重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