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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糙汉x哥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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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村
一阵敲锣打鼓惊扰了河边喝水的鸟儿,鸟儿展翅飞远,在河水下游浣洗衣服的妇人们也纷纷抬头,闻声看去。
不知哪位新妇轻声问身旁人“是哪家在办喜事?”身旁妇人还未开口,却被不远处一位细瘦精干的老妇人抢先回签“还是能是哪家?清水村嫁不出的哥儿,可不就只有许家的那个小病秧子!”
老妇人收回张望的眼光,蹲下来狠狠地捶打着衣服,轻讽道“十八的哥儿还未嫁出去,也不嫌丢人。找了个傻子当上门女婿,还操办得这么隆重,哼。”
被抢白的妇人哼笑出声,对着新妇回道“那是许家在办喜事,许小哥找的郎君虽然人傻了些,但样貌身材那是一样不差。只怕是某些人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吧?”声音不大不小,正正好传到老妇人的耳边。
知情的妇人们皆轻笑出声,老妇人脸色一阵青紫,重重一呸,抱着自家的浣衣盆往回走。
妇人侧头对新妇道“那是徐家的老太,出了名的小气记仇,没事别和她拉扯。”新妇点了点头,小声道“林姨,那许小哥和徐老太又是怎么一回事?”
林姨轻捶了捶衣物“前几年徐老太看上了许家的那几亩良田,假意上门说亲,要把许小哥许给她那天天吃喝嫖赌的小儿子。许家父母自然不答应,就这么闹硬了。”林姨想起徐老太的嘴脸就一阵嫌恶,呸了一声,却叹道“这许小哥也是可怜,小时候大病了一场,落了病根,一直病怏怏的,所以直到十八,许家父母没了法子,只得找了个上门女婿照顾他。”
“那这女婿是?”林姨想了想,笑道“这也是缘分,几个月前,许大全,也就是许小哥的爹,在后山林子里捡了一个从山上滚下来的男子。许是滚下山时撞到了脑子,醒时只记得自己的名字。看着样貌极好,却撞了脑子,人也傻了。”
林姨捻了些皂角,接着搓洗“许家人心善,就收留了他。那人虽说傻了些,但力气不小,许家那几亩田都是他在料理,对许小哥也是言听计从。所以许家父母才答应让他娶许小哥。”
新妇了然的点头,也低头浣洗,忽而想到些什么,开口问林姨“林姨,您说那个男子只记得自己的姓名,那他叫什么?”“好像……是叫林瀚。”
晌午时分,林姨拉着新妇去参加了许家的宴席,许家这次为了筹办这次喜事,下了大手笔,十几桌宴席布满了小院,每一桌皆是八菜一汤,还多半是荤菜。
新妇吃着宴席,抬眼望去只见,院内一对新人,高个的男子眉星剑目,身形高大,魁梧有力。旁边的哥儿,面容俊秀,皮肤白皙,只可惜眉宇间透露着一股子病气。
面有病容的哥儿侧着身轻轻咳嗽,高大男子正在一旁笨拙的轻拍他的后背安抚他。远远望去,只觉得无比般配,确是一对璧人。
天色渐晚,宴席也到了结束的时候,村民们各自离去。许家四人收拾好碗筷,父母便催着新人回房,许继看了眼快收拾完的碗筷,点头道“那爹娘,你们也早些歇息,明日再整理也不迟。”
许继娘亲婉娘笑着应答“知晓啦!你们先回去歇息吧。”许继点了点头,拉着林瀚回了房。
房内红烛高燃,许继褪下大红的外衫,抬手拆着发饰。大红的婚服衬得他眉眼更加精致白皙,束着腰带的腰身无比纤细,抬起的手臂自宽袖中延伸,仿佛白玉盈盈一握。
整理好衣衫的他转头看向了坐在床头的林瀚,提步走了过去,开口道“这场婚事于你不算公平,但爹娘年岁愈大,总放心不下我的婚事,不得已才做出这般决定。”
他轻叹声,也坐到床边,看向身旁人接着道“我的身子我自己知晓,年岁怕是不长久。咱们只当是扮了一场戏,待我离去之时,便签了一封和离书……咳咳”
话还未完,许继便剧烈咳嗽起来,身旁人听的懵懂,却十分关心他,倒来温水让他喝下,而后轻拍后背帮他顺气。
咳嗽声渐消,许继看了看懵懂的人,轻笑道“我和你说这些干嘛,你又听不懂。天色不早了,早点歇息吧。”
男人点了点头,转头去整理衣衫。
一夜好眠。
清晨,头顶花冠的大公鸡不停的鸣叫,醒来的妇人们忙碌地开始燃起炊烟,三三两两的男人结伴去往田间。
林瀚蓦然从梦中惊醒,脑子还残留着丧尸咬向他的痛苦,感受到旁边的热源,反应下意识的伸手欲摁住身旁人的颈脖,只是还没触碰到便突然反应过来。
自己不是在丧尸堆里等死吗?怎么突然躺在了床上?旁边躺着的那个大美人又是谁?
林瀚刚收回手,脑子里原主的记忆便接踵而至。
原来这个人也叫林瀚,四个月前不知被谁所害摔下山,濒死之时被许家阿伯所救,但从上山滚下,早已身受重伤,濒死时魂魄早已散了一半。
纵使养好了伤,人还是傻了,只剩了二魂苦苦撑着,原本的林瀚想着临死前报了这救命之恩,便留在许家帮忙干活。
只是娶了许家哥儿后,大恩终于报完,二魂便也无力支撑,倒是便宜了林瀚这个还没死热乎的孤魂野鬼。
许继听到村子里此起彼伏的鸡鸣,缓缓睁开眼,起身穿戴好衣衫,转头却看见身旁男人呆坐着一脸沉思,露出了与平常完全不同的样子。心中有了些许猜想,许继微俯身轻唤他。
林瀚还呆愣着,毕竟任谁前一秒还在丧尸堆里绝望等死,下一秒就躺着床上旁边睡着刚娶的新老婆,都会一时无法接受。
但有人轻声唤他名字,林瀚转头只见刚娶的新老婆顶着一张绝色的脸,面带审视的靠近他。
林瀚的脑子又卡了一下,没错,林瀚,在末世里活了二十五年,还是一个纯纯的处男,主要原因是性别男,爱好男。而本人又眼光极高,导致单身到死。但眼前人却处处都长在了林瀚的审美上。
但是他的审视让林瀚警觉了起来。他努力回想原本的林瀚是什么样的。原本的林瀚傻了以后,不是很会说话,说话常常都是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的,而他喊眼前人……
“喏喏!”
许继听到这个熟悉的小名,抿了抿唇直起身道“天色不早了,赶紧收拾一下,出去帮忙吧。”
林瀚看着一袭淡青色衣衫的哥儿踏出房门,方回神,匆匆起身洗漱,也跟着出了房门。
四人将婚宴的所有桌椅板凳碗筷拾掇好后,已过晌午,婉娘用婚宴剩的食材做了顿午饭。
饭后,林瀚坐在厨房的小木凳上洗碗,脑子里不停盘算该如何摆脱傻子这个设定。从山上再摔一次?不行,这样不安全。平地摔?不行,这样不靠谱。
思来想去,附近似乎只有河边可以,假装溺水被救,送去看大夫的时候便可以假装自己清醒过来了。
可一个人去河边似乎也不太安全,正思索着,许继拿着刚摘下来的白菜走进厨房。
林瀚赶紧洗干净手,在身上擦了擦,而后伸手拽住了准备出去的许继的袖口,笑道“喏喏,河边!”
许继低头看向盘着大长腿,委委屈屈坐在小木凳上的男人,迟疑的问道“河边?你想去河边玩吗?”林瀚重重的点了点头。
许继弯腰将洗净的碗放回木柜中,转身招呼还坐着的男人“走吧,不是想去河边?”以为会被拒绝的林瀚,听到这句欣喜若狂,连忙跟了上去。
高大的汉子和瘦弱的哥儿并肩走在村中小路上,来往有相识的人互相打招呼,许继一一点头应答,谦逊有礼。林瀚看着心道,若这不是个哥儿,而是男子,想必会是一番大作为。正思量些,许继转头看了过来,林瀚对着那一双清澈的眼睛,脑子发懵,情不自禁地喊了声“喏喏!”
小哥儿慌乱地抬手捂住他的嘴,低声道“不可以在外面这样叫我!换个称呼。”林瀚想了想,这边的汉子似乎都是这样喊的“夫郎!”
许继收回手点了点头,抿着嘴低头仿佛害羞般,但细看眼中却透着了然,痴傻的人儿听不懂意思,也不会换称呼……
顺着小路一直走,便到了河岸上游,临近后山的地方,距离下游浣洗衣物的妇人有些许距离。
许继还在暗自思索,林瀚要求着来河边是要做些什么时,一旁安静了许久的人忽然喊了声什么,往河边跑去。许继伸出手未来得及拦下,只见他冲着河边的小野花跑去,想来刚刚喊的就是花。
林瀚跑到野花旁,状似小心翼翼地靠近摘花,却踩空了,倏尔掉进了河里。落水声惊动了下游的妇人们,妇人们抬头张望,只见许小哥慌张的站在河边喊着救命,而河里几下扑腾声渐消,落水的人似乎快无力挣扎。妇人们忙大声喊来田间的汉子来救人。
半刻后,许家小院内,许继向众人解释了一番自家夫君为了摘野花不慎失足落水的事情,并表示了会一一答谢今日救人的人家后,众人们也纷纷散去。婉娘在厨房里煎药,许继想了想,提步进了房。
林瀚睁开眼时,转头便看见自家漂亮的小夫郎正低头看着手里的野花。
野花?等会,好像就是自己刚刚去摘然后失足落水的那朵野花。
许继没有转头,也像是知晓他醒了一般开口说道“昨日我与你说的和离书,若是你需要我今天便可以签。”
清冷的音色入耳,林瀚还未清醒的大脑没有反应过来,过了片刻,林瀚反应过来,急忙起身“不是,为什么?……喏喏!”
林瀚一脸焦急的看着眼前人,不明白怎么早上刚得的漂亮老婆,下午一睁眼就要和离了?是自己的睁眼方式不对吗?
许继顿了顿,接着道“自早起你便和往常不太一样,想来应是一早便恢复了记忆。你既已恢复了记忆,那迟早是要走的。和离书我自然会签,只希望……你不要怪我爹娘。”
林瀚惊讶于许继的敏锐,看着他微有些消瘦的下颌线,想着这新老婆好像有点太聪明了,不老实交代的话,以后也会被发现吧?
房内沉寂了片刻,许继握紧手中的野花根,准备再说些什么,却听到坐在床头的人突然开口道“我确实是不太一样了。但是不是因为恢复记忆,而是……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林瀚了。我是另外一个地方的人,我在那边被人害死,一睁眼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林瀚。你能理解吗?”
手中野花倏然落地,许继不可思议的转头看着林瀚“你……你的意思是,附身吗?”
林瀚思索了片刻,点头“你要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之前也是叫林瀚,估计是因为同名同姓,所以才能重生在这具身体里。”
林瀚起身穿好外衫,在许继面前蹲下,与他平视,轻声安抚他“你别怕,我不是坏人,也不算孤魂野鬼。虽然不是我本意,但我既已占用了这幅身子,我自然会负责到底。你和许家父母我都会好好照顾的。喏……许继,你别怕我”
许继从震惊中回神,细想纵使恢复记忆也不可能完全不像,而且当时大夫说林瀚受伤严重,痴傻之症无力回天。如今却如常人一般,确实只有换了个人才能解释。
思索良久想明白原由的许继,抬眼看着眼前人真挚的眼神,勾唇轻笑“那不知林公子如今有什么打算?”
虽说他不是当初的那个林瀚,但他已恢复神智,而且自己与他大婚已结,若是他肯留下,倒是最好不过。
林瀚被眼前人的嫣然一笑晃了眼,听到林公子才回神,暗道自己没出息,却又老实的半蹲着,犹豫着开口道“虽说与你成婚的并不能完全算是我,但我如今已是林瀚,自然不能干出这等不负责任的事情。你是我林瀚明媒正娶的夫郎,我会对你负责到底的,喏喏!”
许继轻点头“那关于你恢复神智的事情,我会和大家解释的,你就不用担心了。”
林瀚想着自家夫郎真是贴心,附和着点头,心里十分满意。
许家父母得知林瀚恢复了神智,第一反应也是害怕他因此责怪自家哥儿,但见他对许继还是如之前一般体贴,方安心地接受了这个消息。
晚饭过后,夜幕降临,新婚的夫妇回了房间,许继回头看了眼高大的汉子,抿了抿唇小声道“那我先洗漱,你坐着稍等下好吗?”林瀚轻咳一声,点了点头。
待林瀚洗漱完,穿着外披单衣刚进房门,就见自家夫郎褪下了外披,细白的足尖轻点,便上了床榻,仔细裹好了被褥,纤细的白嫩脚踝被包裹严实,再看不见,林瀚才堪堪回神,走向了床榻。
林瀚裹着另一床软被,躺着床上细想今后的生计,自己自末世而来,身手也算不错,过几日可以去山中打猎试试,若是运气好,打到了大些的野兽,想来也能存些钱财好做别的谋划。
到时去山中也要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药材,自家夫郎的身子虽然很差,但主要原因还是这个时候的村中大夫医术不佳。
林瀚在末世里为了活命,硬生生缠着当时颇具盛名的老中医学了许久的医术,没想到末世没用上,到此时却是有了用武之地。
脑海中思路万千,良久林瀚方收回思绪,准备早些休息,却听到旁边人翻身的声音,林瀚转头看去。
只见侧枕着方枕的许继正神色清明的看着自己。林瀚顿了顿,轻声问道“不困吗?怎么还不睡?”
许继眨了眨眼,也轻声回道“还好,我只是在想你原来的地方,那里的人过得好吗?”
林瀚想了想,总结道“不太好。那里的动物植物都变了样,那里的人们吃不饱穿不暖。”
“那……你已经过来了,不会在那样了。若是我真的病逝,只要你帮我照顾好爹娘,许家的那几亩田,我便让爹娘给你,好吗?”
林瀚闻言侧过身子看向身边人,明明是羸弱的身子,却总是处处替他人着想。林瀚叹了口气,轻声问道“其实你很怕那天的到来是吗?所以要仔细的安排好这一切。”
许继惊讶的抬眼看人,不久又低下头,抿唇道“虽然大夫说生死有命,但若当真到了那天,我自然还是会怕的。”
林瀚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人,看似柔弱的外表,内里却是玲珑剔透的心思和宁折不屈的性子,只在深夜里才透露出那一点点茫然无措的害怕来,倒让人更加心疼了些。
林瀚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放轻声音哄道“喏喏别怕,我会照顾好爹娘和你的。”
在男人温柔轻声的承诺中,许继安心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