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添禾

61、第六十一章 回南珠城

　　今年南山游荡在外的流民大多赶在年底回了乡，在年三十的前几天，街上就热闹异常，南山城中好久没有如此热闹了。十七街上从前空置了好些年的铺子都趁着年前开张了，走在街上，行人如织，不再有往日的萧条景象，也不见从前的匪帮烧杀抢掠的惊心画面。好多老人都在感慨，这一年以来南山似乎回到了几十年前的太平景象，更让大家觉得于老爷真乃青天在世。

　　耕棉跟雷不闻走在大街上，今天是大年初一，不出意外的话，这是他们在南山过的最后一个年，虽然这里有他们开的小酒肆刚刚出具雏形，让耕棉有些舍不得。之前已经和兰玉交代好，待他们回了南珠城之后，这处就交给兰玉打理。

　　耕棉想起昨日同于林苑商量之事，她还没有同雷不闻讲。

　　雷不闻见她没有跟上来，回头望了一眼道：“新年的第一天，怎么闷闷不乐的？有心事？”雷不闻回身向她走了两步，只以为是她第一年离开姑姑在异乡过年，有些不适应而已。

　　雷不闻牵起耕棉的手，耕棉趁机抬头道：“有一件事情，没同你商量我自己做主了。”耕棉试探说道，她知道雷不闻对于林苑心存芥蒂，虽然答应了在此事上帮她，但是对她的防备之心从来没有消减。

　　雷不闻缓缓道：“府里的都是由你做主便是，难道害怕外祖母说你什么不成？怎得这般神情？让我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了。”

　　耕棉闻言摆了摆头道：“自然不是害怕外祖母说我，这事也不是府里的事情，而是……”她怕雷不闻不快，说到此处抬头又暗自看了一眼雷不闻的神情，雷不闻此时笑意盈盈，比刚刚成婚时一张冰山脸要好看百倍。

　　“而是……我想初五过后带着苑儿先回青石岛，我想姑姑了，苑儿也怕有孕一事被家里人知道，所以……”耕棉解释道。

　　半晌，雷不闻没做声，许是在想她还有什么解释，许是人群嘈杂，没听清她刚刚讲的话。耕棉复又抬头看了他一眼，她站直了身子刚刚到雷不闻肩头，一时难以看清他现在脸上的表情。

　　耕棉小心翼翼拉了一下雷不闻的手，雷不闻转头，果然刚刚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我声音太小了？”耕棉停下来，要再解释一次。

　　雷不闻跟着也停了脚步，耕棉兀自又说了一遍，出乎意料的是雷不闻并没有急于反驳，待她解释完，雷不闻缓缓道：“你有心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苑儿为何会落入此番田地？皆是因为她存了害你的心思，才会被姚春山抓了把柄。若你此次和她一同回去，难保她不会再动歪心思。我之前答应帮她是因为觉得姚春山有错在先，他也是死有余辜，况且姨丈姨母就她一个女儿，若是知道她出了此等事情，怕是二人要被活活气死，这才有了帮她的想法。”

　　“她之前的种种做法，也是因为心里放不下你，如今她也知道你们二人之间再没有可能了，兴许也就放下了。昨日我见她也有了悔意，况且她现在肚子里面还有一个，也做不得什么其他的事情了。” 在她眼里，于林苑平日里有些小姐脾气，无伤大雅，虽然对于林苑杀了姚春山一事她也很震惊，但是于林苑毕竟是受了欺负在先，她不相信这个时候于林苑还会像从前那样蓄意破坏她和雷不闻之间的关系。

　　雷不闻轻叹一声，知道她定了心思要帮于林苑，便也没有再阻拦，待雷不语出了月子，他们便也能回去了：“既然你已经答应了苑儿，那便先同她一起回去，明日我便先打发林胜回去，先把府里归置一番。”林胜惯来心细，让他回去也方便盯住于林苑，不至于出什么岔子。

　　前方有家新开张的饭馆请了说书先生在门口搭台说书，台上正说到南山的父母官于老爷，说书先生的巧嘴把于老爷说成是天仙下凡，来南山报恩，把大家逗得一阵阵哄堂大笑，耕棉也挤上了前，看得出神，亦被逗得合不拢嘴。

　　这时，雷不闻在人群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男人身影，手里拿着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在听书。雷不闻上前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男人不耐烦的怒目回头，见到是雷不闻，忙换了一副嘴脸，吐了嘴里的瓜子皮，跟雷不闻拱了拱手。

　　雷不闻在男人耳边道了一句什么，男人便跟着雷不闻走出了人群。

　　春节的几天就这么热热闹闹的过去了，耕棉跟林老太太说要先回南珠城看姑姑时，林老太太大力支持，命她身边的婆子帮耕棉和喜翠收拾行李。

　　到了初六一早，雷不闻把家里的事情跟林武交代好，便亲自跟去南珠城送二人。耕棉走到马车前，便见车夫朝她点头，往常出门都是林胜或者林武来驾车，林胜先回了南珠城，林武留在南山雷府听林老太太调遣，许是雷不闻新请了个车夫？

　　走近马车，耕棉便觉这车夫有几分面熟，似是在哪里见过，坐到了车里仔细一回想，这车夫是……六爷？赵六百！雷不闻叫他过来做甚？于林苑在车上，耕棉也不好直接问雷不闻，便忍了一路到南珠城。

　　时至中午，马车到了石板街码头，甫一下车，耕棉便见林胜站在码头旁等他们，林胜身边的人是……姑姑！姑姑见了耕棉，喜笑颜开，定时雷不闻让林胜先去把姑姑请了过来。

　　耕棉感激的看了一眼雷不闻，雷不闻道：“你和姑姑好久未见，姑姑自是对你十分想念，这些日子先让姑姑去青石岛和你先住一阵，好好团聚一下。”

　　耕棉心知是雷不闻放心不下她和于林苑单独在一起，所以把姑姑也接上岛，若是于林苑真的存有什么心思，也会有所顾忌。

　　待众人搬行李上船之际，耕棉拉过雷不闻，问了赵六百来做车夫之事。

　　雷不闻在耕棉耳边低声道：“赵六百拿钱做事，若是在岛上真的有人对你不利，有赵六百在林胜也多了个帮手。”林胜一直在雷家做事，没见过外面一些害人的手段，赵六百不一样，行走江湖多年，若是有人存了暗害耕棉的心思，他定会有所察觉。

　　“苑儿若发现你我处处提防她，想必心里不会好受。”耕棉叹息道。

　　雷不闻坦然道：“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还是不可无。不要帮了人最后把自己搭了进去。”

　　于林苑见俩人凑在一起低声说话，一个人悻悻的走上了船，她知道雷不闻先把耕棉姑姑接过来且安排到岛上住是何用意，谁让她之前存了一些不好的心思呢，雷不闻和耕棉现在不计前嫌肯帮她，已经让她很感激了。

　　到了岛上，雷府还是一如往日一般，只是玉石工厂已经许久不开工，雷家虽然每月照旧发给工人银子，但是工厂却十分冷清，闲赋在家的朱婶儿临时来府里负责厨房吃食，耕棉自是十分开心，自从去了南山之后，她经常怀念起朱婶儿的手艺。

　　朱婶儿见了耕棉和雷不闻却是悲从心来，这几个月以来，工厂的人都是人心惶惶，有些人传言雷家已经是自顾不暇，且不说工厂能不能再继续下去是个问题，雷不闻是否有命回来都成谜，年前有几个工厂的老人儿已经开始自谋后路了，引起了其余人的躁动。如今见了雷不闻夫妻二人平安归来，朱婶儿的喜悦自是不必说，那些想着另谋生路的人也该心定了。

　　安顿好了之后，耕棉吩咐朱婶儿做一些酸辣可口的菜，朱婶儿起初在纳闷，这是为何？后来突然想明白了，这定是少夫人肚子里有了小的了，先回青石岛来养胎了，朱婶儿无意中问了一嘴，耕棉也没有辩解，似是默认了的样子，朱婶儿只当她是第一次怀孩子害羞，便连连给少夫人道喜。

　　当晚雷不闻便连夜赶回了南山，临走之前又把林胜叫到一旁吩咐了许多，才放心上路。

　　于林苑自从回了青石岛住下，心里的石头便似落了地，虽说害喜呕吐也时常有，但是饭量却有所增长，半个月的功夫身形便圆润了不少。

　　朱婶儿见状，心里暗自纳闷，这有了身孕的倒像是表小姐。后来经她几次暗自观察，少夫人一如往常，动作也灵活，倒是表小姐有了些孕相，而且饭量有所增加，有时候在夜里还会让厨房烧一些馄饨，糕饼之类的送过去。不会……少爷纳了表小姐吧？不然她的孩子从何而来？而且为何此次她和少夫人一起先回来了？朱婶儿越想越气，替少夫人不值，没想到二人成婚不到一年，表小姐就横刀夺多爱，而且，成功了！

　　想起祁老还在的时候，少爷和少夫人每日去工厂的时候多恩爱啊，少爷平日是少言寡语之人，那时眼里满满都是少夫人，没想到这么快就变心了，真是人不能貌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