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眼睛都喜欢》流浪咸芝士

19、原则

　　许西渚赶到城郊芦苇荡的时候，那边已经开拍了。
　　跟老板打了个招呼后，她就拿着小板凳走到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打开还没来得及吃的饼干嚼了起来。

　　边吃边刷着手机。

　　瞄了眼时间九点半，想着桥夜泊差不多应该醒了，便兴致勃勃点进聊天框，问候早安。
　　发完文字过去她觉得太单调了些，就开始在搜索可爱卖萌的表情包。

　　正专心致志找着，对面猝不及防发来一条语音。

　　许西渚顿时眼睛猛睁，心说这位男菩萨是在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嘛，居然又发来语音消息。
　　她麻溜用湿纸巾仔细擦手，从包里拿出耳机，戴好，点击播放。

　　他：“我在开车。”

　　清爽入耳，不掺一点杂质。

　　她感觉自己就像得到了佛光普照般心灵净澈，秒便乖巧：那你开吧，注意安全。

　　许西渚将嘴里叼着的一块饼干全部塞进嘴里，撑得腮帮子鼓鼓囊囊，揿熄屏幕，一抬头，看见老板若有所思看着自己。
　　她一时没咽好，被饼干渣子呛到，咳得脸通红。

　　见状，老板忙递来瓶水：“来来来，快喝点水。”
　　许西渚礼貌微笑，喝下几口冰凉方才感觉好了些。

　　老板明显是有备而来，借着递水的名义，坐在她身边：“小许啊，谈恋爱了？”
　　“没有……”
　　老板八卦脸：“什么没有，我刚才都看你快笑成一朵花了。”
　　许西渚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尬笑。

　　四五十岁的人好像都有这么个毛病，无论是否是长辈，关系近还是不近，逮着一个人聊天的主题就是给人保媒拉线。
　　老板：“我听说付医生对你有意思，你俩是不是正在谈着？”
　　“没有，我和付医生只是朋友。”许西渚忙摆手撇清关系。

　　“只是朋友啊，”老板嘶了一声，为难摩挲着下巴，露出了这次来的狐狸尾巴，“我还以为你们已经谈着了呢，我有个朋友想带着孩子去他那儿看诊，想托我问问看能不能便宜点呢。”

　　许西渚明了于心，心说这资本家真是随地随地都想薅羊毛：“那您直接去找付医生不就行了，干嘛还要通过我。”
　　“这你就不懂了吧。”老板拿起范儿，“朋友之间的情谊只限用一次，上次请他来讲课，我已经用过了，这要是再用可就有点不识好歹了，容易上对方的黑名单。”
　　“哈，这样啊。”许西渚一副关我屁事的笑。

　　老板想了想，还想撮合：“人付医生条件多好，长得帅有能力，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你就对他没有一点感觉？”
　　许西渚毫无耐心：“没有。”

　　“嘶——那你想找个啥样的？”老板蹙起眉，这表情好像在说她未免有点不识好歹。

　　许西渚登时脸色沉下：“这好像跟您没关系吧？”
　　看出她不太开心，老板赶紧打着哈哈：“我这不就是关心你嘛，你怎么还生气了呢。”
　　“谢谢好意，不需要。”

　　许西渚拿包起身。

　　老板吃瘪，他知道许西渚的能力，要是她撂挑子不干，短时间内工作室可还真找不到这么厉害的编剧接盘，只好闭嘴。

　　许西渚背包走到摄像机后面，看着这幕戏的男女主戏份。

　　按照剧本，这里应该是反派身份初次显露，男女主对可以预见的巨大危险进行坚定且热诚的回应，约好彼此共进退，也是两人感情线的巨大推动点。

　　可现在饰演女主的宋轻和饰演男主的陶允，从表情到气氛哪里哪里都不对，突然之间就跟不熟似的，尴尬得都不敢对视彼此。
　　几分钟的对视戏，导演喊了好几次卡，只能让他们再去一旁找找感觉。

　　两人分头而走，陶允掏出一根烟站在湖边吞云吐雾，宋轻则低着头独自走到了湖面桥上。

　　许西渚走过去，从包里拿出一颗巧克力给宋轻：“怎么了，心情不好？”
　　宋轻摆摆手，说了一句减肥，然后扯着笑：“没事，就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她：“你和陶允谈恋爱了是不是？”

　　大抵是惊异许西渚一针见血，宋轻反应了两秒才反驳：“没、没有。”
　　许西渚笑笑，却是不信：“上次开会我就看出来了，我进去的时候你俩椅子虽然离得远，但桌底下你俩的脚是挨在一块的，你喊我坐在你俩中间，是故意拿我挡着想要避嫌对吧？”

　　宋轻投降：“小西姐，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她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对，我俩是在谈恋爱，昨天晚上因为一个女生大吵了一架，所以今天状态怎么都不对。”
　　“什么女生？”
　　宋轻说：“不认识，他是网上认识的，说是他的粉丝，俩人就背着我每天在网上腻腻呼呼的。”

　　许西渚蹙眉，问：“对方不知道你们两个在谈恋爱吗？”

　　“不知道，陶允没说，我觉得他就是故意的，想要钓妹子。”宋轻哽咽了一下，“小西姐，你说我要不要向他们公布一下我是陶允的正牌女友，这样粉丝就不会缠着他了对不对。”

　　许西渚冷哼：“没用的，只要是陶允想，粉丝肯定还是会前仆后继的。”
　　宋轻：“那怎么办？”

　　怎么办……
　　她也不知道。

　　作为有着这种相似经历的粉丝，她深知这种互联网包装下的炙热，在个人幻想的沉沦中，爱意猛涨近乎疯狂，只要是当事人意志不坚定，那么将处处都是破绽。

　　就像她，不也是死皮赖脸要到了桥夜泊的微信。
　　还是在对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

　　这般听着宋轻对那不要脸粉丝的咒骂，许西渚微妙的觉得脸有点疼，嗓子更是堵到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她很怕。
　　怕她只是一厢情愿认为桥夜泊是单身就发动攻势。

　　可万一人家不是呢，就像陶允，明明和宋轻在一起还故意隐瞒自己有女朋友的事实，加了那个粉丝的微信。
　　要真是这样，她不就莫名变成了人人唾骂的小三。

　　许西渚挎脸坐回了那个小角落，紧张叩着字，试图再悬崖勒马一次：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我想听实话。

　　少顷，屏幕那端发来文字。
　　一如既往的简短有力：什么。

　　许西渚瞄了眼不远处憔悴的宋轻，打字飞快：你真的是单身吗？没有女朋友，没有未婚妻，没有老婆的那种。

　　桥夜泊许是被她这云里雾里的话给弄晕了：你想说什么。

　　许西渚：我想说，如果你有上述以上任何情况的话，请如实告知我。
　　她认真道：我是喜欢你，但绝没有喜欢到要去破坏别人幸福的程度。

　　桥夜泊笑：你还挺有道德感。
　　许西渚绷着下颌，一字一句回：当然了，这是原则问题。

　　就像孟岷侨，她喜欢了四年，可以说现在再看那张照片都是会心动的程度，但她知道只能止步于此，往前再走一步，不是美好幸福，而是无底深渊。
　　要是做了这种不道德的事，她半夜醒来都会狠狠扇自己几个巴掌。

　　静默片刻，桥夜泊回得模棱两可：如果我说不是单身，你能做到转身就走？

　　许西渚眼眸闪了闪，心兀地沉下：能。
　　桥夜泊：然后呢？你又怎么做。
　　许西渚咬紧下唇，手都在发抖：拉黑你所有的联系，删除微博，戒掉你。

　　桥夜泊似乎在挑衅：你能做到么。
　　许西渚笃定：能。

　　虽然过程痛苦，但连皮带肉也得拔出这颗刺，这是她的底线。

　　漫长的等待之后，对方像是匿了踪迹，没有回复。

　　许西渚心脏越沉越下，以致呼吸都找不到了节奏，她的拇指甚至悬在了黑名单的上方，只等对方回复，她就带着血把刺拔出。

　　下一秒，桥夜泊发来语音消息。

　　许西渚：……
　　什么人呐。
　　在这种关键时刻还发语音。

　　还这么长！

　　她忍不住一阵腹诽，但还是乖乖戴上了耳机，点开播放——

　　“放心吧，你有原则，我也有。”

　　顿了片刻，空阔的环境中传来一声低哂，
　　“如果我有女朋友，未婚妻，或者老婆，我再加了你，那我这个人的人品不就有问题？”

　　这语气，既无奈又认真，有种被她打败的妥协。

　　恰如大风刮走乌云，许西渚的心情霎时雨过天晴，心底凋零的鲜花重焕新生，放眼望去，全是芬芳。
　　她耷拉的唇角开关自行向上拨动，磕哒一下，又变回了往日明媚。

　　桥夜泊居然在认真向她解释！

　　如果不是碍于在外面，要脸面，她是真的能够欣喜若狂到尖叫出声。
　　就如那个被唐僧从五指山下救出来，在海边欢快奔跑的泼猴儿。

　　许西渚抿嘴偷乐，刚才还颤巍巍、不知所措的双手一秒恢复力气。
　　她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还以为你会直接说你不是单身，直接拒绝我呢。
　　桥夜泊：我不能骗人。
　　许西渚轻哼：那你之前还骗我说48岁带俩娃。
　　桥夜泊：那是计谋。
　　许西渚：嘿嘿，结果还不是被我识破了。

　　桥夜泊：你多厉害。

　　男人垂眸，看着屏幕上这奶牛猫的头像与这个微信名的搭配，不能说毫无关系，只能说一模一样。
　　实在是太和谐了，一瞧那位蹦出来的话，脑中自动就能出现这只猫躺在脚边撒赖的样子。

　　许西渚实在是控制不住飞升的嘴角，忙自动转动椅子，背对着剧组成员。
　　她都能脑补出男人如何用清沉低柔的嗓音，咬出这四个字。

　　莫名羞耻。
　　但好喜欢。

　　闻声有人喊，她赶忙高声应和，低头拍了拍笑得发僵的脸，故作镇定。
　　许西渚：我要去忙啦~

　　桥夜泊：去吧，反骨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