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眼睛都喜欢》流浪咸芝士

1、再遇

　　临近午夜，许西渚敲下这幕戏的最后一个字，向后一靠，稍作休息。

　　她戴着耳机，独自一人虔诚聆听着这近乎完美的音色。

　　忽而电话响起，男人深情的声线骤然切断，她微蹙起眉头，瞄了眼来电显示，才渐渐舒展。
　　她点开接通：“喂？”

　　打电话来的是她的好朋友苗淼，高中三年加大学四年，铁板钉钉的友情。
　　苗淼：“嘿嘿嘿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许西渚勾唇：“谢谢。”

　　趁这个休息的空当儿，她提着空杯子出门倒水。

　　这套租住的公寓是两卧一厅一厨房，许西渚住在主卧，拥有独立的卫生间，基本保证了她不用经常出房间。
　　和她合租的女孩是个今年刚毕业的大学生，两人都是社恐内向的人，见面只是点头微笑问好，加了微信也是躺列，几乎没有什么联系。

　　厨房是公用的，平时买的冷藏冷冻食物都要存放在这个公用的冰箱里，避免打扰室友休息，许西渚听着苗淼在那端兴奋为她构画着明天的日常安排，偶尔嗯声回应。

　　苗淼听着她这平淡反应，佯愠道：“你就只会嗯嗯啊啊，行不行你倒是给个准话啊，倒是皇帝不急我这个太监急。”
　　许西渚倒完水，笑着用气音解释：“我在厨房，回去说。”
　　“好吧好吧，等你。”苗淼拖着音。

　　许西渚打开冰箱，继续听苗淼聊着八卦，她这个闺蜜好像话唠，一秒不停歇就能找到话题。

　　拿出前两天刚买的蜂蜜柚子茶，扭开，傻眼。
　　她记得很清楚，这罐买来只喝过一次，现在却足足少了大半罐，分明是有人喝过。

　　不用问就知道是谁。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上次她买的桶装酸奶就是这样莫名其妙没了。

　　许西渚轻啧，转头望向那间房门紧闭的次卧，深吸一口气，按住过去砸门的冲动，在水里加了一大勺蜂蜜柚子，转身回到房间。

　　嘭的一声门响，稍微加了些个人恩怨。

　　“我真是服了，那小姑娘是把人当傻子吗？”她忍不住吐槽。
　　苗淼对她这位奇葩室友也略知一二：“这次又怎么了？”

　　许西渚用勺子搅弄茶水：“上次偷喝我酸奶，我已经旁敲侧击说过她了，这回还偷喝我柚子茶。”
　　“那就是你说得太委婉了，人家根本没听懂，这要是我，直接砸门把她叫起来，指着她脑瓜顶质问。”

　　许西渚坐回椅子：“那万一她直接否认呢，屋里又没有监控。”
　　“屋里就你们俩人，不是她喝的，还能是鬼啊——”说着，苗淼话音一顿，“行了行了，换个话题……不是，我刚才说的建议你同不同意嘛。”

　　许西渚回忆片刻，喝了口酸甜，开口：“你说明天装大学生回去逛一圈？”
　　“对啊，回校园逛逛，难得回忆一下过去。”

　　电话那端静了几秒，紧接着，传来苗淼幽幽坏笑：“咦，我记得你说过，大四离校时看见的那个crush，就是在咱们学校门口看见的吧？”

　　许西渚顿了下，不自觉牵起唇角：“嗯。”

　　似乎提醒了她，她将通话最小化，继续听着对面调侃。
　　点开相册，找到了四年前偷拍的那张照片。

　　因为年代久远且技术有限，画面只能模糊勾勒出那人的俊朗。

　　之前换手机，这张照片都没舍得删。

　　一瞬间，记忆仿佛重启。
　　她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个夏天。

　　当时，正是晌午最热的时候，大部分人都不堪其正午的阳光躲在室内，校门口仅有零星行人。
　　她穿着人字拖，拉着行李箱从校园走到校门口，正苦于热暑。

　　突然间，余光猝不及防撞进一抹清新的蓝。

　　她的视线停留片刻，就再也移不开眼。

　　男生修长，高挑，就连阳光好像都在偏爱，婆娑树影下的几片碎光扑在他身上，浅浅镀了层微亮。
　　矜贵清傲，他很适合这四个字。

　　连倚墙的简单姿势都无端多了几分禁欲之气。

　　似是玄妙的。
　　那一刻，她的心弦如被风撩过，颤了颤。

　　有的人适合一眼心动，可第二眼就稍微差了些。
　　但眼前这个男生明显不是。
　　第二眼，只会比第一眼更喜欢。

　　不自觉就入了神。

　　然后，许西渚就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偷拍。
　　说是偷拍，更像是明拍，她举着手机，咔嚓一下就将这次心动定了格。

　　男生好像已经承过太多这样的眼神，就连察觉到拍照的举动也只是淡淡回避，将头偏开。

　　不过这也不影响许西渚直白的欣赏。

　　只是……

　　她回神，弯着眼的面容一秒凛下，视线恋恋不舍从那尤物的俊脸上移开，落在了他笔挺服帖的校服。

　　他还是个年轻活力的高中生。
　　而她，马上……不，现在已经是走出校园面对社会的成熟女性了。

　　无论是从道德还是理智，她都只能止步于此。

　　于是，她的初次心动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宣告了无疾而终。

　　许西渚再次叹气。
　　不知道电话那端的苗淼喊了几声，反正当她的思绪被强制拉回时，杯子里的柚子茶就已经不知不觉快见了底。

　　苗淼最后问一遍：“怎么样，去不去？”
　　许西渚：“去呗，反正稿子我都提前赶出来了，明天都听你安排。”
　　“那就说好了哈，明天我来接你！”

　　两人商定之后，翌日清晨，苗淼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开始信息轰炸。
　　三年过去，她的微信头像已经从二次元的腹黑少女，换作了粉红色的小兔子，还被许西渚笑过这是变老的标志。

　　苗淼：26岁生日快乐！！！[庆祝表情]
　　苗淼：我马上到你家楼下，赶紧起来洗漱！
　　苗淼：记得不要化妆！千万千万不要化妆！
　　苗淼：哦对，你平时好像不化妆的，那就打扮得嫩点，穿卡通一点！

　　她十分热衷于感叹号，急性子都能从文字上蹦出来。

　　而许西渚就像只蜗牛，高冷且缓慢地回：起啦。
　　配上一个困的表情包，整体就给人懒洋洋的样子。

　　她和苗淼完全是互补性格，苗淼总是像只尖叫鸡，催着她做这做那，而她，不是乌龟就是蜗牛，磨叽得很。

　　许西渚刷着牙，突然想到苗淼顶着尖叫鸡的脑袋，追着她后屁股跑的画面，笑得胸口轻微起伏了两下。

　　大约是生日的缘故，她今天很放松。

　　磨磨唧唧穿着简单白T奔下楼的时候，苗淼已经用手指在方向盘上敲着倒计时了。
　　刚好，打开车门，踩点坐稳。

　　苗淼转过头，上下扫了她两眼，挑眉：“你管这叫，嫩？”

　　许西渚低头看自己，小狗图案的T裇配上普通牛仔裤：“还不嫩？”
　　苗淼笑了，推开车门：“打扮得是嫩，但脸不是，真的，你长得太妖了。”

　　许西渚无语：“我又不能去做个脸……”

　　“别急，换个发型没准能好点。”苗淼绕过来将车门打开，拢起许西渚齐腰的大波浪。
　　许西渚瞥她：“你敢给我扎双马尾我就咬你。”
　　苗淼：“……”

　　苗淼的意图被戳破，干笑了两声，忙改变策略，动作利落地为她扎了个减龄丸子头。

　　好了很多。
　　整体气质稍微柔和了些。

　　苗淼满意勾起唇角，坐回到驾驶位。

　　许西渚系上安全带，探头从后视镜看了两眼，感觉再年轻的装扮都抵不过被社会磨砺后的黯淡憔悴。
　　用现在的网络用语就是，没有那种[清澈的愚蠢]了。

　　她将身子稍稍放低，侧过头，掏出耳机。

　　“就十分钟的路程，你还听？”苗淼拐过个大弯，瞄她一眼，“别逼我跟你急啊。”
　　许西渚尬笑，只好乖乖将耳机塞回口袋。

　　苗淼满意地弯起眼：“这就对了嘛，你一个人在家爱干什么我不管，跟我在一起就得给我燥起来。”
　　说着就把车厢内炸耳的音乐声调大了些，催着肾上腺素飙升。

　　许西渚抱着手臂，无语看向窗外。

　　大概是长期悬疑写作的缘故，她不是很喜欢这种聒噪的音乐，偶尔调动情绪听的也是那种曲调阴郁的轻音乐，这种炸耳的声音对她来说无疑是折磨。

　　好在只有十分钟。
　　当苗淼将车停在了大学城的附近，许西渚下车的那一秒感觉世界都亮了。

　　两人从外面的林荫道开始走回青春。

　　苗淼今天穿的是条碎花的白色长裙，黑发散落，偶尔的微风拂过带起裙摆翩然，如果不说话的话，确实是青春女主角的味道。
　　“我次奥，现在的孩子都是吃什么长的，个子都这么高？”她已经尽量控制了声音，但天生底气足还是很响亮，引得路过的纯正大学生频频回头。

　　许西渚默默与她拉开了些距离。
　　苗淼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伸手挽住。

　　正是上午课前的热闹，门口几辆小推车各自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饿着肚子的两人分开觅食，肉食动物的苗淼直接奔向肉夹馍的队伍最末，许西渚则是站到了旁边的油条豆浆摊位。

　　中间隔着一条队伍，暂时无法聊天。
　　但还有科技之光。

　　许西渚刚掏出手机，就感觉掌心有两下震动。

　　苗淼：你看！我是不是完美融入大学生了？！
　　许西渚从几个脑袋的夹缝中望去，回：把牙收收，还是挺像的。

　　有哪个大学生买个肉夹馍就呲着口大白牙啊？

　　扫过苗淼发来的幼稚表情包，许西渚默默跟着大队伍来到摊位前，从颜色复杂的品类中挑了杯米粥，退出队伍站在一边静等。

　　苗淼那排队伍的人很多，也就代表着这位话唠会无聊到用文字不断骚扰。
　　许西渚小口吸着清粥，低头阅读这逐渐跳跃出来的信息。

　　突然。
　　那边发来指令。

　　苗淼：诶你别动。
　　许西渚微微蹙眉：干嘛？

　　她疑惑远远望一眼，看见苗淼晃了晃手机。

　　苗淼：感觉氛围正好，给你拍张照。
　　苗淼：[图片]

　　许西渚的视线在小图停了一瞬，点开放大。

　　画面里，她低头喝着清粥，身边人群步履匆匆，有人欢笑，有人行走，只有她在安静的停留。
　　两片粉红色的花瓣在她头顶飘过，被捕捉住这瞬间，无端造就了不经意的氛围感。

　　许西渚：不愧是自由摄影师，厉害。
　　苗淼：必须的。

　　她长按保存后，又重新点开这张照片，闲来无事，挨个翻看着周围人的神态。

　　仅一眼。
　　目光就定格在了一隅有些糊的位置。

　　许西渚心漏一拍，拇指滞在屏幕。

　　是他……